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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明錦走到橋中間,駐足。時近黃昏,已耗掉大半熱力的太陽斜斜掛在天邊,將沉未沉,閑散地給周邊的云彩鍍上一層暖融光暈,一切看起來平和美好。亦如她現在的心境。 “若是連這點挑撥他都經受不住,那些年的苦他就白吃了。” 卿云束手站在她身后,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心中也頗多感慨。 屏退隨行,只留下卿云陪著,兩人靜靜賞著黃昏下的湖景,恍惚間,丁明錦有種又回到年少時的情景。 “卿云,皇上會是個好皇上。”丁明錦緩聲道:“他永遠也不會步先皇的后塵,這樣就很好了。” 卿云心頭涌上一陣酸澀。臨朝聽政這幾年,面對所有的質疑和微詞,她始終聽之任之。不在意只是其一,卿云清楚,她也是在考驗皇上。 一邊是至高無上的皇權,一邊是多年相依為命的母子親情。 好在這一次,她家姑娘沒有再被辜負。 卿云暗暗慶幸。 “娘娘,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卿云說道。 丁明錦聞言只笑了笑,暖融的云霞映入她眼底,驀地一陣眩暈襲來,她身體斜斜一栽,竟就這么從橋上摔了出去...... 第3章 錯位時光 驚呼聲......落水聲......吵雜的腳步聲......婦人壓抑的低泣......安慰聲斥責聲...... 龐雜而錯亂,稍一細想便覺得頭痛欲裂。 昏昏沉沉間仿佛一腳踏空,丁明錦猛地睜開眼,空洞的眼神一時無法聚焦,腦海中是卿云自橋上一躍而下的決絕身影。 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復,視線開始變得清明,虛脫的身體也慢慢回力。 丁明錦抬手抓來一只軟枕將頭埋進里面,狠狠吐了口氣。 接連幾天,這樣的情形反復出現,如果不是日日來給她施針的梁老太醫仍步伐穩健精神抖擻下針如有神,丁明錦不禁要懷疑這一切只是她虛妄的夢境。 一場落水,竟讓她又重新回到了十六歲! “姑娘,你怎么起來了?”卿云端著水盆進來,看到作勢要下床的丁明錦,忙三步并作兩步將水盆放到盆架上,“是不是口渴了?你快別動,奴婢來倒!” 丁明錦眼底一熱,老實地在床邊坐好。 “姑娘,頭疼好些了嗎?”卿云握著茶杯試了試溫度,才放心遞給姑娘。 丁明錦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多半杯,才開口道:“好多了,只是成天躺著,身上乏力得很,一會兒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卿云再高興不過,一迭聲應著,抬腿就去擰帕子伺候姑娘梳洗。 梁太醫其實早叮囑過,不能成天總躺在屋子里,出去走走透透風反而好得更快。但姑娘自落水被救起后便夢魘了似的,常常睡著睡著就驚醒,恍恍惚惚的好一會兒才能緩過來。老太太說,這是嚇掉了魂,托人尋了靠譜的靈婆,昨兒半夜替姑娘招的魂。 別說,那靈婆還真挺厲害。 看著姑娘明顯恢復神采的雙眼,卿云心里默默道了句“感謝老天爺保佑”。 壽安堂東次間,丁家三個兒媳婦按慣例來給老太太覃氏請安。 “錦丫頭還病著,你緊著照顧她便是,我這里少來幾日又礙不著什么!”想到那孩子被人救起時面無血色了無生機的模樣,丁老太太猶覺背心發涼,再想到昨夜招完魂后那靈婆的保證,問道:“錦丫頭這會兒該醒了吧?” 崔氏強打著精神回道:“差不多了。她院里的田mama和卿云都是極得用的,我又調了兩個婆子和兩個大丫頭過去,照看她一個足夠了。” 丁老太太聞言點了點頭,這個二兒媳婦行事向來穩妥,進門這么多年從未見她像那日般失態過。當了娘啊,孩子就是天生的軟肋。 “這回錦丫頭啊,真真是遭了大罪。”薛氏放下茶碗,捏著帕子點了點嘴邊,面露無奈看向自進屋后便一言未發的朱氏,“大嫂,不是我這個做嬸嬸的不通情理,可這次大姑娘著實是鬧得有些過了。這女兒家的婚事,歷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皇上賜婚,如此恩寵榮耀,多少女兒家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姑娘倒好,哭著鬧著不嫁,今兒絕食,明兒跳湖,折騰得全家人仰馬翻不說,還險些把錦丫頭給搭進去。這事若是傳將出去,傳到陛下的耳朵里,還不知要給家里惹來什么禍事......” 半月前,鎮北王送世子返京,并請旨為世子賜婚。能給未來的鎮北王選媳婦,今上自然是樂意的。此后不久,皇上開始在早朝后私下召見家中有適齡女子的大臣,官居五軍都督府中軍左都督的丁老爺子自然也在受召見之列,且留見的時間比別人都長。又過了幾日,宮中便傳出流言,說是皇上心里已經定了人選,就是丁老將軍府上的嫡長房大姑娘。 消息傳到丁府,丁明嵐一聽就炸了。 鎮北王世子江既白是誰呀? 十來歲被當做質子送來京城,滿京城家喻戶曉的紈绔子! 這等品性,將來就算回封地承襲了王位,也是個花架子王爺。 丁明嵐自幼跟著老爺子習武,心中懷揣的是巾幗不讓須眉的鴻鵠之志,豈能甘心一輩子跟個花蝴蝶綁在一處! 一哭二鬧三上吊......丁明嵐把能想到的辦法都作了個遍,最后被氣急的老太太給關進了祠堂,她又鬧起了絕食威脅。 大夫人朱氏苦勸無果,只得請丁明錦幫忙去勸勸。倒也沒指望她一個小姑娘能勸動倔驢一般的女兒,就是想讓她勸著吃點東西,別真的餓出什么好歹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