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的嘴上雖然否認著，可是身體卻呈現出一種拒絕的姿態。

    這種姿態表現為手指攪在一起，額頭青筋暴露，腿部不自覺的痙攣。

    簡而言之，這種表現概括起來就是——想逃又不敢逃。

    逃跑，是人類面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林宇不認為自己對李木來說是什么危險的存在，畢竟他也沒揍過李木，不會讓李木產生這種反應。

    因此，讓李木產生反應的是他剛剛說的話。

    具體點就是——陳莫掌握著你身邊的人。

    雖然從李木的表現，林宇可以看出端倪，但是表現又不能當證據，只是一個輔助的手段而已。

    李木如果死活不想指證陳莫，林宇也沒什么好辦法。

    對于林宇來說，唯一能讓李木說實話的手段，就是旁敲側擊。

    不能從李木這里取得突破，就從別的地方取得。

    想到這里，林宇作出了一個決定。

    “既然如此，那就把口供簽了吧。”

    說完，他把口供拿了過來，然后再次放到了李木的面前。

    這一次，李木明顯沒有之前果絕了。

    他顫抖著手，猶豫了許久，這才拿過筆，一咬牙把自己的名字簽在了口供上。

    “好了，沒你什么事了，等著被移交監察吧！”

    說完，林宇就通知顧峰結束了審訊。

    他本想進行下一步計劃，卻沒想到一出審訊室就被人圍了。

    “你好，林警官，我是內部調查科的郭立，請你跟我走一趟。”

    看著郭立手上明晃晃的手銬，林宇皺眉道：

    “不是吧，手銬都用上了？

    我現在已經成了犯罪嫌疑人了嗎？”

    “是的。

    你涉嫌嚴重違反警規警紀，已經被我們立案調查。

    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不要反抗，免得我們不好做。”

    林宇很自然的伸出雙手：

    “好吧，我配合。”

    郭立愣了一下，給林宇戴上了手銬。

    直到林宇跟他來到了內部調查科，他都沒有回過神來。

    在他的印象中，林宇是個刺頭。

    雖然只是一個刑偵隊的顧問，但卻能力很強，非常受到局里的重用。

    同時，這還是個烈士之后，廳里對他也多有保護之意。

    也正因為如此，林宇在某些時候喜歡劍走偏鋒鋌而走險，做出很多出格的事，還有恃無恐。

    在他的心里，這就是個難搞的對象，必須謹慎對待。

    他曾經無數次在腦內演練了見到林宇后的場景，每一次無不都是靠人多勢眾才把林宇徹底制服。

    可如今在真正面對林宇時，卻發現林宇居然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還非常積極的配合。

    這種巨大的反差感，讓他覺得有點眩暈。

    “林警官，你是想直接交代呢，還是去審訊室交代？”

    “你連我犯了什么事都沒說，我交代什么？

    你問我說不說，你總得告訴我要我說什么吧？

    我們審訊的時候都得問嫌疑人一句為什么殺人，你們連這個步驟都省了，準備靠我自己發揮主觀能動性？”

    林宇這一連串的話說得郭立啞口無言。

    他這才明白林宇真正難搞在哪里。

    林宇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但偏偏是一個講道理能把你說服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郭立帶再多人也是沒有用的。

    “好，我說！”

    這話一出口，郭立突然覺得自己才是個嫌疑人。

    不過話已出口，他也撤不回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根據我們的調查，你在剛剛對嫌疑人陳莫、周琪和李木的審訊中，使用了違反規定的手段……”

    “什么手段？”

    “同時審訊三人。

    根據審訊細則，審訊室中只能有一名嫌疑人，并且由兩名警官進行審訊，審訊全程必須在監控中進行，否則就是違規且無效的審訊。”

    “你們沒看到我遞交到局長那里的申請？

    這是局長批準的事，我怎么就違規了？

    審訊細則里不是還有一條補充條款，如果情況特殊，可向上級申請進行特殊形式審訊，過程全程錄像備檔，以備查察。

    我沒背錯吧？”

    “沒……沒有。”

    “所以我哪里違規了？”

    郭立愣了半晌，額頭上淌出了冷汗。

    他翻動著手里剛剛準備好的材料，只覺得一時間找不到什么詞來反駁林宇。

    “既然你找不到指證我的證據，那我可以走了嗎？”

    林宇的詢問，讓郭立覺得有些恥辱。

    終于，他發現了林宇的破綻：

    “不能！

    你申請的是你對三個嫌疑人同時進行審訊，這并不代表審訊期間審訊室內就能一個警官都沒有！

    你在對嫌疑人們進行審訊的時候，曾有一個小時不在審訊室里，這就是違規行為！這就是你違反警規的鐵證！”

    郭立說的鏗鏘有力，卻頗有一種小人得志的感覺。

    “是嗎？

    有沒有哪條規定寫著不讓警務人員審訊期間內急？”

    “呃？沒有……”

    “那有沒有哪條規定寫著不讓審訊的兩名工作人員同時內急？”

    “這個……

    也沒有。”

    “好，既然都沒有，我去上個廁所怎么了？”

    “……”

    郭立沒想到林宇的狡辯會如此的樸實無華。

    他愣了半天，才說道：

    “可是我們的監控并沒有顯示你離開審訊室去廁所！”

    “我去廁所你們都要監控？你們變態啊？”

    “……”

    郭立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和林宇聊著聊著，自己就“變態”了……

    “我們有證據證明你根本沒有去廁所！”

    “哦，我本來想去的，后來和顧隊長聊了會兒天就聊忘記了。”

    “聊了一個小時？”

    “對，聊了一個小時，我的確有點失職，不過這樣不構成違規吧？

    按理來說，讓我的直系領導來批評我兩句就行了，用得著你們這樣興師動眾嗎？”

    林宇這大事化小的功夫，讓郭立有些嘆為觀止。

    他從未想過如此違反警規的大過錯，在林宇的嘴里就變成了一個聊天聊忘了時間的小過失。

    按照規定，如果這件事真按林宇說的方式判定的話，在沒有造成嚴重后果，且有監控視頻作為證據，證明嫌疑人間沒有出現竄供等惡劣行為的話，林宇的確不用負任何責任。

    郭立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臉上，然后從額頭一路抹到了下巴。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審訊還沒開始，怎么就這樣結束了。

    “那個……”

    他本來想再說兩句，可是才說了兩個字，他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已經理屈詞窮，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給林宇解開了手銬：

    “我接受你的解釋。

    不過，這只是在目前情況下。

    如果我們找到了新的證據，可能會隨時再找你來。”

    “放心吧，我一定會配合你們的工作的。

    我這人一向很好說話，內部調查科對我來說并不是敵人，而是親密的戰友！”

    “我信你個鬼！”

    郭立腹誹了兩句，然后目送著林宇離開了。

    等林宇一走出內部調查科的門，就看到了在門口焦急等待的顧峰。

    “顧隊長，我不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說吧，你要怎么解釋……”

    “不解釋，我的錯！

    不過也不算我的錯，因為這是陳局長的主意……”

    “陳局長？他為什么要出賣我？”

    “其實，本來內部調查科接受調查的人是我，但是陳局長說我這人性子比較急，根本斗不過內部調查科的那些家伙，而你卻不同，你對付他們輕而易舉。

    再加上你只是個顧問，就算真問罪你也不會有多重罪名，因此就……”

    林宇翻了個白眼：

    “明明就是個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惡劣行為，居然能被你們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真讓我嘆為觀止啊！”

    顧峰的臉色微紅，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拿出一張紙，遞給林宇：

    “這是隔壁餐廳今天發的優惠券，要不我請你吃飯？”

    “……”

    林宇看著優惠券上寫的全場一折起的字樣，只想把菜單拍到顧峰這個鐵公雞的臉上。

    不過，一折也是要花錢的，能下館子，林宇也不想在食堂吃那些“營養”餐。

    于是，他還是跟著顧峰一起去了那家飯店，并一口氣點了七八樣菜。

    顧峰看著林宇點菜的模樣，下巴都快落到了地上：

    “林宇，你……不用這么狠吧？

    咱們就兩個人，吃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