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她嬌(重生) 第22節
此前朝廷放印子錢曾釀成過重大禍患,本朝嚴令禁止放印子錢的行為,阮家二爺這事一出,立即被官府捉拿到了牢獄。 只待收集證據,擇日問刑。 阮清莞心情大好,短短時間回了好幾趟阮府,每日光是搬著小杌凳坐在庭院里看二房那愁云慘淡悲天泣地的模樣,都覺得心里暢快。 她知道,二伯父能這么快倒下,雖說的確是因為他手腳不干凈,可也有景翊在背后所做的功勞。 他若不曾留意二伯父的動向,抓住了他的把柄,也不會這么快就將他送入了大牢。 阮府里,經過女兒與丈夫的雙重打擊,二房夫人悲痛欲絕后,大約也是知道了如今事情的嚴重性,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期期艾艾的來見大房兩人,只期望他們能伸出援手。 可惜往日里她的性子太過牙尖嘴利,早已讓阮大夫人對她心生不滿了,如今看著他們倒霉幸災樂禍都來不及,怎還會施以援手。 最后竟是讓她吃了個閉門羹,見都未見。 阮清莞看熱鬧歸看熱鬧,最后也不忘提醒父親:“如今二房氣數已盡,爹爹明哲保身,還是該早日分家才是。” 住在一起總歸是個禍患,誰料他們最后會不會狗急跳墻,做出什么失心瘋的事呢。 阮父點頭,心中還有一絲擔憂:“如今二弟他們出事,我若迫不及待分家,傳出去難免被外人指責薄情寡義……” 阮清莞卻搖頭:“爹爹此時分家才是最好的選擇。二伯父放印子錢是觸犯了朝廷律法的,爹爹雖是兄長,卻也是掌管著戶部的朝廷官員,此時更應該割袍斷義,以表決心。” “更何況……那阮清瑩如今做出這等荒yin無道之事,外人都嘲笑阮家女不知檢點,同居一屋檐下,女兒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這話阮清莞說來卻有些心虛,她的名聲早被上輩子霍霍光了,如今也沒剩幾句好聽的,她說出來無非也就是寬慰寬慰父親罷了。 果然阮父聽了她的話恍然大悟,贊同的點頭,心里不由震驚,他一介在朝為官多年的父親,竟不如深居閨中的女兒看得明白。 —— 只是還未等到阮府分家,阮家又出一件意外之事。 八月秋闈,承載父母師長期望的阮浮舟下場比試,阮家二老和國子監師長都拉長了脖子盼著,只等他榜上有名,光耀門楣。 此前,阮浮舟在便有著京城才子的稱號,才華橫溢頗負盛名,師長早就斷言過,他此番下場至少是前三甲,狀元之名都是把握的。 可誰知,九月桂榜一揭,那所謂狀元卻只是一個籍籍無名并不為人知的學子,而大才子阮浮舟的名字,眾人在榜單上找了幾圈都不曾看到。 最后,不知是哪里傳出,京城才子阮浮舟居然在秋闈破天荒交了張白卷的消息。 京中百姓對此議論紛紛,反應各異,有人認為是阮浮舟素來的才子名聲有假,在考場上現了原形罷了,也有人猜測阮浮舟是不是考試出了什么意外,才出現這種事。 京城百姓熱議的目光視線,再一次落到了阮府。 阮清莞得知此事時,腦中一空,一顆心重重地跌落下去。 哥哥的事情與上一世如出一轍,從考院出來以后,他就開始閉門消沉,一言不發,滴水未進,絕口不提考試之事,只將自己習了多年的課本書籍全都收起束之高閣。 后來再踏出門時,性子就仿佛跟變了個人似的,開始流連于歡場賭場之類的地方,眉目語氣也變得輕浮放縱,再不見從前意氣風發清潤朗逸的才子模樣。 秋闈一事就是上輩子兄長一生變化的轉折點,意識到如今嚴重性的阮清莞立即趕回了阮府,匆匆忙忙回去看哥哥。 阮府的后院里,男子懷中抱著一壇酒,跌跌撞撞仰頭隨意痛飲著,他鬢間長發雜亂微垂,眉宇一圈烏黑青黛,眸色暗淡無光,胡子扎拉消沉至極的模樣,竟和街上的醉漢沒什么分別。 “哥哥……”阮清莞一見他這副模樣,不由紅了眼眶,腦中一遍遍閃過上一世的種種,上輩子他就是這樣作踐自己的,整日飲酒沉醉,不問世事。 阮浮舟一看見她,眸中閃了閃,可也只是那短暫一瞬,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meimei,你來了……” 阮清莞一步步走近他,在他身旁俯身垂首,嗓音輕顫:“為什么啊……” 她活了兩世,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么哥哥會在考場上交了白卷,以他對哥哥的了解,就算考試發揮失常,也不至于一字不寫的道理。 “你不是說……”女子說話間,鼻頭一酸,忍不住帶上哭腔的聲討:“你不是說……要讓我做狀元郎的meimei嗎……” 她未必是真心稀罕那狀元之妹的虛榮名頭,不過是希望兄長能夠拔得頭籌,盛名于世。 可瞧他如今頹廢荒唐的樣子,哪里還有從前半分氣宇軒昂的模樣。 女子的輕聲質問讓阮浮舟面容一滯,不禁也想起了從前那滿懷信心和希望的日子。 他很快嗤笑一聲,仿佛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而后緩緩抬起自己沾著酒意的手掌,撫過她眼角的淚痕。 “對不起……哥哥不能履行承諾了……” “不……”阮清莞吸了吸鼻子,搖頭輕聲道:“這次履行不了,下次也行的……” 她的哥哥還這樣年輕,即便這次秋闈真的失利,再等三年依舊可以名揚天下。 阮浮舟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無力地倚靠在墻角,閉緊的雙眸疲憊倦然。 這輩子都不會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考場了…… 他曾以為,大靖朝歷代選官科考是這世上最公平的考試,它為大靖朝廷源源不斷地選拔著能人異士,輸送人才。 而民間無論是平頭百姓,亦或是王公貴族,都能通過這次考試,一展抱負,顯露身手,甚至是逆天改命。 可直到他在考場上,看見那些異常之舉時,他才發現事情遠不止自己想象中那么單純。 有人專程印了小冊子隨身帶入考試,有人私改了京籍老遠入京考試,有人甚至干脆都不是本人,使了印錢就能請人替考。 他們不僅提前為這場考試做足了“準備”,更是不覺得此事有什么不周,竟都大大方方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 阮浮舟只覺得滑天下之大稽,從未見過這等離譜之事。 可當他在考場上向監臨官檢舉之時,才發現更離譜的事在后面。 監臨官不僅對他的檢舉毫不在意,毫無反應,甚至在目睹在場考生那些異常舉動時,竟都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神態自若,毫無心虛的模樣,竟叫阮浮舟心生了一種自己才是異類的感覺。 這其中沒有門頭,他是不相信的。 可若只是一個兩個便罷了,幾乎大半的考生都面色自若的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阮浮舟的認知都毀滅了。 他眼中的太平盛世,嚴正朝廷,清白官場,絕對不是這個樣子。 他寒窗苦讀十余年,所身懷的才華與抱負,也絕不是為了將來與這樣一群人為伍。 打量著周圍神色各異、各懷鬼胎的模樣,阮浮舟沉默半晌,終是罷了筆。 一張空白的考卷,是他對這個科舉制度的答案,也是他對自己寒窗十余年的終結。 這本該單純卻魚龍混雜的考場上,只有他一個人是清清白白的。 若這人間荒唐,他就要做那唯一清醒之人。 …… 只是,這人間清醒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阮浮舟即使是出了考院,也不忘為自己尋求一個公平。 他想盡了無數辦法,洋洋灑灑寫了數十封陳情信,送到衙署和翰林院,竟無一回應,全都石沉大海。 他的師長看不過去,悄悄拉住了他道:“放棄吧……那背后之人根本不是你能招惹的……只要這大靖朝一日不倒,你就不可能真的找到答案……” 阮浮舟這才知道,原來所有的癥結,竟都出自皇室。 這場科考,起也因皇家,終也因皇家。 “人生在世,何必那么較真,你若是專注自己,未嘗不能拿到一個好名次……”最后,他的師長竟在他耳邊這樣安慰。 阮浮舟只覺得荒唐。 他始終無法釋懷的事情,在他們眼里竟是這樣稀疏平常。 那他寒窗苦讀十余載,拿到一個所謂的好名次,竟就是為了加入這樣的隊伍嗎? 阮浮舟輕輕搖頭,眸中嘲諷之色盡顯。 若人間無法清醒,他便一直沉醉下去吧…… —— 阮清莞回到景府的時候,還是一臉郁郁之色。 景翊來棲霞居陪她用晚膳,得知了她兄長之事,也是有些詫異。 他倒是私下著人去翰林院查過阮浮舟的考卷,將那糊了名的考卷拆開來,看到他的的確確是交了一張空白的考卷上去。 沒有被人動過手腳,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阮浮舟在考場里經歷了什么,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景翊神色淡漠:“這次不中,三年后再接著考就是了。” 阮清莞捏著木筷,神情隱隱擔憂:“可是我瞧著哥哥,竟是這輩子都不想再碰筆墨了的樣子……” 男人倒是頓了頓,半晌后又沉聲道:“不碰筆墨,也能舞刀弄槍,出路不止一條。” 阮清莞聞言,卻是將視線落到了男人那雙寬厚帶著繭子的手掌上,她相信人的雙手生來就是有歸路的,有的人天生適合舞文弄墨,提筆作詩,而有的人天生適合舞刀弄槍,練兵習武。 她相信自己的哥哥是前者,景翊或許是后者。 阮清莞在膳桌上愣愣地出神,一旁布菜的竹苓見她視線一動不動地落在男人的手上,不由好奇道:“夫人直勾勾盯著將軍的手做什么?” 她這話本是無心一問,落在阮清莞的耳朵里卻是炸開一個驚雷,腦中瞬間浮現起,那日這雙粗礪的大手是怎樣在自己深處輕攏慢捻,翻云覆雨的模樣。 即使已經過了不少時日,阮清莞還是騰的一下燒紅了雙頰,心跳如鼓。 她有些心虛地抬起眼,小心打量著男人的面色。 男人的袖角輕挽起,露出好看的手腕和結實的小臂,他自顧自盛了碗湯,眸色未抬,唇畔淺笑。 “約莫……是又想了吧。” 第23章 日常 只侍奉莞莞一人 身旁竹苓還伺候著, 男人突然出口說這句,阮清莞又是驚又是羞又是惱,斜眸嗔了他一眼。 “夫君慣會笑話妾身。” 女子面色漲得通紅, 男人瞥她一眼后低眸, 唇畔劃過淺淺的弧度。 他就愛看她這面含春意一臉嬌羞的模樣, 從前經見過她太多傷人的冷面惡語,如今能看到她面上有幾分緋紅嬌意為了自己,心中都跟抹了蜜一般甜。 “哦?不是嗎?”他抬起一雙手,透著戶牖照進來的光線仔細打量一番, 眸中意味不明:“那就是為夫這雙巧手天賦異稟、能屈能伸, 莞莞著實喜歡吧。” 阮清莞怒極心跳瞪他一眼,這下耳朵根都要燒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