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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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沈恪眼底映著澄靜的星光,深邃得宛如一片浮光閃爍的深海,“就因為這段時間你莫名叛逆,一身反骨,甚至無理取鬧?” 林簡:“我……” 沈恪打斷他:“可是那又怎么樣呢?而且,你也只有這樣而已。” 林簡無法理解:“這樣還不過分嗎?” 沈恪卻笑了笑,淡然道:“過不過分我不下定義,只是這些剛好都在我的接受范圍內。” 林簡移開視線,莫名心酸地一塌糊涂。 沈恪見他這副抿著嘴角不吭聲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是開始自責了,于是嘆了口氣,沒忍住手欠,呼嚕了一把少年人的發頂,笑著說:“行了,剛才不是說了么,誰家孩子到了青春期沒點叛逆躁動?況且你自己心里不是挺有數,除了偶爾扎扎人外,該怎么優秀還怎么優秀,和其他每天被孩子愁死的家長比,我是不是還算應該偷著笑的那類?” 林簡靜了幾秒,眼神鎖住腳邊的一顆雜草,緘默許久后,忽然低聲說:“以后不會了。” 不再自我掙扎,也不再自己困頓,更不會再給你莫名的壓力。 沈恪心底暗自釋然地長嘆一聲,心說可以,這就是不別扭了。 “這個是什么?”林簡忽然想起還有生日禮物沒拆,信手將那個禮盒拿過來放在腿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人,“我拆了?” “拆吧。”沈恪笑容松弛,“反正原本也是你的東西。” 林簡不明就里,狐疑地拆開禮盒封口處的絲綢封條,打開盒子看清里面的東西后,難以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竟然是一本裝訂精致的個人書法集。 可以看得出來,有些紙張由于年代久遠了一些,顏色已經微微泛黃,林簡瘦白的手指輕輕翻過,有臨摹仿寫,也有自由寫意,從一開始的筆鋒稚嫩,逐漸變得沉穩,每一張都是他這些年親手寫下的曾經。 當年初初練字時,沈恪就曾告訴過他,字隨心筆隨心,練字練得是下筆時的心境,至于寫的好壞都無所謂,不必過分拘泥,寫過就算了。 而沈恪自己也是這副作派,林簡曾見過他站在長案前執筆一整個長夜臨摹《轉輪圣王經》,那樣俊逸靈動的筆觸,旁人看了都要暗贊一聲,而沈恪寫前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寫完便全然不當回事,隨手一撇,不珍藏亦不顯得珍惜。 林簡在這點上完全繼承了沈恪的隨性而為,所以從小到大,他寫過的那些筆墨自己也從未珍視過。 ——只是他沒想到。 原來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將他書寫過得曾經全部細細收藏。 沈恪見他垂著頭,眼睛出了神一般一直落在冊集上,不免好笑道:“怎么,自己寫得都不認識了?” 林簡嗓子微微啞,半晌,低聲問:“……你什么時候……” 沈恪輕聲笑道:“不是特意保存的,偶爾看見你扔書房了就隨手收起來而已,沒想到這么多年,竟然也收了這么一大疊,正好從中挑挑撿撿,把寫得不錯的給你裝裱起來,也算是個留念了。” 騙子。 林簡指尖察不可聞地顫抖起來——隨手?哪有人會這么湊巧,從八.九歲開始,一直隨手撿到上個月? 這分明是經年累月沉淀下來的習慣。 曾經他以為自己生如浮萍,太沉重而深刻的掛牽與羈絆這輩子大概都與他無緣,他原本就親緣淡薄,也就該無牽無掛地孑然一身。 卻不曾想,原來,他早就被人這樣細心珍藏,妥帖安放。 那人不僅免他悲苦流離,免他無處可棲,更將那些他以為遙不可及的惦念與珍視,安穩地放在了他身上。 林簡眨了一下眼睛,心中忽然澄亮豁然,他抬起頭看著沈恪,說:“謝謝,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再不去渴望另外的、任何人所給予的溫情與心愛,你此刻在疼著我,那么我就擁有了全世界的疼愛。 少年終于釋然。 至此,與自己心中的愛意和解。 第四十章 夏末九月, 林簡步入高二,而高二上學期這小半年時間里,他幾乎是在競賽圈里泡過來的。 正式開學不到兩周, 林簡跟隊去參加高中數學競賽省級聯賽,一試二試至于他而言, 難度并不算很大,所以十月份成績出來后,他順理成章地入選國賽冬令營。 沈恪知道他的成績后曾經認真問過一次, 既然競賽排名這么靠前, 有沒有想專打競賽通道的打算。 但是林簡很平靜地說, 沒有。 那是11月份初冬的一個尋常夜晚,林簡剛剛結束七天的國賽冬令營回來, 正在自己的房間里收拾行李箱。 沈恪穿著深色的家居服靠在他房門邊上, 好笑道:“沒有?那你一路過關斬將一騎絕塵殺進國賽, 保送資格都拿到手了, 圖什么?” 林簡將洗好烘干的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櫥,聞言只是清淡地笑了笑, 說:“圖個開心。” 沈恪:“……” “不是你教我的么?”林簡回身靠在衣柜門上, 放松姿態下,周身縈繞的那副莫名懶洋洋的勁兒幾乎和沈恪如出一轍:“你說過讓我萬事不必太執著, 一輩子長著呢, 也不用那么死心眼——我務必要努力, 但卻不是一定要成功。” “……”沈恪愣了幾秒, 沒忍住偏頭笑了一聲,低聲自言自語般說, “原來我這么誤人子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