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放尊重點，別沒大沒小的?！?/br>
    “嘿嘿。”

    “笑什么？”一道溫柔女聲落在耳畔。

    陳西瑞扭頭瞧去，發(fā)現(xiàn)是白念瑤，女人放下餐盤，低頭細嚼慢咽。

    “白老師，你也來食堂吃啊。”

    “嗯?！?/br>
    白念瑤抬頭看了看師徒倆，“你倆吃完了？”

    陳西瑞說：“我還沒呢，劉老師吃完了?！?/br>
    被點到名，劉仕文不禁微抬下顎，沉默寡言地做著扯松領(lǐng)帶的動作，

    白念瑤盯著他看了兩秒，笑道：“襯衫領(lǐng)帶果然是男人最好的醫(yī)美?！?/br>
    陳西瑞也笑：“外面再套一件白大褂，就算潘安再世，他也得自慚形穢?！?/br>
    “別太夸張，你師父都一大把年紀了?！?/br>
    “一點不夸張，我?guī)煾缚粗敹嗳??！?/br>
    劉仕文端起餐盤，面無表情地撂下句話：“你倆無不無聊?！?/br>
    陳西瑞目送劉仕文離開，笑著問白念瑤：“白老師，你現(xiàn)在住哪兒？”

    白念瑤咽下一塊魚rou，細聲細氣地說：“住在水岸名都，租的?！?/br>
    “我知道那小區(qū)，挺高檔的?！?/br>
    前夫還算大方，給了她一筆足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錢財，她最近忙著看房，不想買二手的，跟著中介前前后后跑了好幾家樓盤，相中了東城區(qū)的一個樓盤，那地方靠近會展中心，交通便捷，出門就是地鐵口。

    “今天是連班嗎？”白念瑤問。

    “不是?！?/br>
    “那去喝杯咖啡？”

    “好啊。”

    門診大樓里開了一家星巴克，不得不說想出這選址的決策人還挺有商業(yè)頭腦，北潭醫(yī)院每天的人流量不亞于大型商場，排隊等化驗單的功夫，正好來一杯咖啡提神醒腦。

    醫(yī)院職工享有的一大福利，就是可以拿食堂飯卡在星巴克等額消費，白念瑤問她喝什么，走去前臺點了兩杯冰咖啡。

    兩人坐在臨窗的沙發(f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白念瑤瞥向窗外，視野里是室內(nèi)景觀區(qū)，弧形長椅上圍坐著幾位病患和家屬。

    “回北市見過傅宴欽嗎？”她收回目光問。

    陳西瑞怔愣稍許，點了點頭。

    白念瑤看著她：“你離開沒多久，他就跟葉家徹底撕破臉了，他爺爺是老派人，剛正不阿了一輩子，看不慣孫子為女人折腰，挨了老爺子一棍子，他還是緊咬沒松口，跟葉家一直到現(xiàn)在都鬧得很僵，沒過幾月，他就去泰國了?！?/br>
    睫毛輕眨了下，看似洞穿紅塵，“生意場上的事情我不懂，我也是聽他三叔提過兩句，這幾年葉家的公司不斷在縮減生產(chǎn)線，不斷在裁員，他們家是搞電子起家的，你這幾年應(yīng)該也能感受到智興手機已經(jīng)沒什么人在用了吧。”

    陳西瑞喝了一口咖啡，冰冰涼透著甘甜，是她喜歡的朗姆風味，她握著杯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傅宴欽最早就是搞電子的，這是他的夢想，也是他的情懷，你們覺得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其實是一山不容二虎，他和葉家本來就是對立關(guān)系，真要娶了那葉家姑娘，沒準兒就是一出現(xiàn)代版的女婿篡權(quán)當皇帝?！?/br>
    白念瑤恍覺這姑娘變成熟了，年齡確實能夠修煉心理，“但是不可否認，因為你的原因加速了這場對立。”

    陳西瑞笑了笑：“白老師，我沒有這么大的能耐?！?/br>
    “西瑞，你性格好，以后不管跟誰在一塊，都會過得不錯。如果時間倒退幾年，我肯定會勸你離他遠點，但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我想問你一句，你對他還有感覺嗎？”

    “如果時間倒退幾年，我的理性一定會被感性打敗，現(xiàn)在不會了，因為我心中自有一把尺，會衡量利弊得失。”陳西瑞拿著咖啡，站起了身，“白老師，我回科室午休了?！?/br>
    周五休息，陳西瑞約上魯婭逛街吃飯，上次答應(yīng)好了的。

    魯婭踩著恨天高，走起路來鏗鏘有力，從頭到尾沒喊一聲累，陳西瑞卻累得腳心疼，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歇，“姐，咱倆歇會兒吧?！?/br>
    “一看你平時就缺少運動，沒事兒，以后姐帶著你管住嘴邁開腿?！?/br>
    魯婭把她領(lǐng)去附近的一家美容院，兩人在里面泡了澡做了肩頸按摩，后又被美容師帶到vip包房做面部護理。

    能享受如此待遇，還得多虧魯婭大手一揮在這家店充值了二十萬。

    這姑娘花錢如流水，逛一趟街，小幾十萬花出去了，不過她自己也掙得多，自媒體賬號的粉絲數(shù)已經(jīng)突破千萬，收入來源主要依托廣告和直播帶貨。

    美容師輕輕在陳西瑞臉上按摩，她閉著眼享受vip服務(wù)，再涂涂抹抹，最后還照了大排燈，聽那美容師說，這東西能穿透表皮和真皮層，激活細胞，促進代謝。

    做完之后，陳西瑞對著鏡子照，也許是心理作用，感覺臉部皮膚白皙透亮，不見一絲毛孔。

    這下可真成林黛玉了。

    換好衣服下樓，兩人碰見了一位打扮上精致老錢的貴婦，大約是店里的常客，接待們一口一聲“葉太太”。

    陳西瑞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葉母，葉母斂去笑，朝她看去一眼，眼神定兩秒，似在努力回憶。

    第70章 蟄伏

    “陳小姐？”葉母隱約回憶了起來, 笑了聲，陰陽怪氣道，“好久不見, 你真是越活越精致了?！?/br>
    魯婭看她盛氣凌人的, 不像是什么善茬，“這人誰??？是你奶奶嗎？”

    陳西瑞：“別鬧，我奶奶沒這么時髦?！?/br>
    “哦?！濒攱I拖長音，“那是我眼花了。”

    葉母身旁的婦人著無袖花呢連衣裙，直筒設(shè)計包裹玲瓏身段，通身的珠光寶氣，想必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太太。

    她用挑剔的目光將陳西瑞從頭打量到腳，嘴角向下一撇, 輕笑：“現(xiàn)在的小姑娘, 嘴巴是真厲害?！?/br>
    葉母道：“豈止是嘴巴厲害，手段也很了不得，年紀輕輕嘛學歷也不錯, 偏偏不走正道, 凈想著給有錢男人當情婦?！碧匾馔ｎD了下，意有所指地掃了陳西瑞一眼, “情婦哪里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 成天見不得光，年紀一大，歲數(shù)上來，你看哪個男人還稀罕, 風光也就那么幾年。”

    “現(xiàn)在的小姑娘都精明著呢, 人家那都是奔著錢去的，見不得光就見不得光咯, 給錢不就好了?！?/br>
    葉母笑：“能屈能伸。”抬起右手端詳剛自己做的美甲，眼神狀若平靜，“又沒臉沒皮，你還別說，這種人過得都挺滋潤?！?/br>
    兩人一搭一檔的，講了許多刻薄話，陳西瑞無法完全屏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葉母收官，略帶鄙夷地看向她：“陳小姐今天是來做什么項目？”

    魯婭嫌這女的嘰歪，又留意到她眼神里的挑釁，剛想明白方才那出戲是說給陳西瑞聽的，指桑罵槐呢這是。

    “都到當奶奶的歲數(shù)了，講話還這么尖酸刻薄，也不為您孫子積積德?！?/br>
    她是天生的狐貍眼，眼尾上挑，媚眼如絲，罵人的時候缺點殺傷力。

    葉母無動于衷，連魯婭一并罵：“今天是二奶組團啊?！?/br>
    魯婭氣極，沖過去想跟對方大干一場，薅頭發(fā)撓臉，怎么爽怎么來，管他三七二十一。

    陳西瑞及時攔住了她：“吵歸吵，別動手?！?/br>
    美容院的工作人員兩邊當起和事佬，陳西瑞把魯婭拉到身后，以防這姑娘沖動行事。

    “葉太太，溫太太，咱們上樓吧，今天要不要做個精油spa？”

    葉母嗤笑了聲，沒點名道姓：“長成這樣還好意思學別人傍尖兒，家里可能是缺一面鏡子?！?/br>
    這話多傷人啊，陳西瑞剛還覺得自己的臉像一顆剝殼的雞蛋，不說傾國傾城吧，也算小有姿色，怎么到了她嘴里，如此不堪？

    “你管我家有沒有鏡子，你家都快破產(chǎn)了，還有閑錢出來美容呢。”

    葉母被激怒，新仇舊恨疊在一起，沒忍住揚手甩了陳西瑞一巴掌。

    陳西瑞被扇懵了，耳鳴一般聽不見周遭聲音，世界變成了無聲默片，大家都是戲中人。

    魯婭對著葉母破口大罵，葉母吊著眉梢頤指氣使，還有一眾看戲的八卦婦女。

    這事最后鬧到了派出所，民警簡單了解事情經(jīng)過，讓雙方私下調(diào)解。

    葉母走出去打了一通電話，打完電話回到調(diào)解室坐著，刷刷短視頻購購物，悠閑得仿佛只是來此一游。

    民警本來還訓誡了她幾句，后來接到領(lǐng)導(dǎo)電話，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轉(zhuǎn)過頭來勸陳西瑞簽下諒解書。

    “不是，憑什么呀？我憑什么要和解？”陳西瑞怒氣沖沖，“我一守法公民，莫名其妙被人打了，我報警就是讓你們來主持公道的。”

    民警好言相勸：“你也沒受傷，何必呢，拿錢不挺好的?！闭泻袅硪晃恍∶窬o陳西瑞倒水，“來，姑娘，喝點水?！?/br>
    陳西瑞不為所動：“我是不可能和解的，堅決不和解?！?/br>
    民警拉來一把椅子坐下，苦口婆心地說：“姑娘，聽我一句勸，這事兒鬧到最后頂天了就是拘她幾天，不痛不癢的，你心里也不舒坦，那人條件看上去不錯，你就讓她多賠點錢。”

    “我不差錢。”她嚯地起身去外面給孫澤洋打電話。

    陳西瑞在電話里咨詢孫警官，孫警官的說法跟那民警如出一轍。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調(diào)解，調(diào)解不成，那就法院訴訟，但是自己起訴的話，費時又費力，得不償失。

    另一邊，魯婭給周霖修訴苦：“我今天被人罵二奶了，都你丫干的好事兒！”

    “姑奶奶哎，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br>
    “你問問姓傅的，還管不管她前女友了，前陣子在餐廳碰到，那眼神牽絲勾線的，恨不得將人姑娘給生吞了?！?/br>
    周霖修正經(jīng)起來：“你說的是陳西瑞嗎？她怎么了？”

    魯婭添油加醋描述一遍，“我倆這會兒都在派出所。”

    調(diào)解室里，針尖對麥芒，葉母從頭至尾沒有表現(xiàn)出半分悔意，陳西瑞就干坐著跟她耗，兩人時不時眼神對上，都從對方眼神里讀出了嫌惡。

    半小時后，民警向陳西瑞致歉，又將她喊到外邊，眼神里居然透出了慈愛：“因為你沒受傷，估計拘留不了幾天。”

    事情反轉(zhuǎn)得過于蹊蹺，陳西瑞沒深究，面上帶喜地問人家：“那是幾天？”

    “十天吧?！?/br>
    “謝謝警察同志?！?/br>
    從派出所出來，天色已黑，陳西瑞跟魯婭道別，然后坐地鐵回家。

    到了小區(qū)，她想起來給孫澤洋回個電話，打著電話聊正嗨，渾然沒注意到蟄伏在黑夜里的那輛大奔。

    傅宴欽手肘搭著車窗在抽煙，一根煙快要見底，他緩緩?fù)铝丝跓熿F，瞇眼瞧著車外的女人。

    “還好我忍住了沒還手，這要一還手，那性質(zhì)可就變成互毆了，她活該，罪有應(yīng)得。謝謝你啊孫澤洋，你這人看起來特不靠譜，沒想到專業(yè)知識這么扎實，回頭請你吃飯，等我哪天休息的?！?/br>
    她很開心，嘴角應(yīng)該是掛著笑的，可惜夜色虛化了一切細節(jié)。

    女人打車前經(jīng)過，傅宴欽掐滅煙頭，推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