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斷后遺癥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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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你倆的事兒特地去寺廟算過一卦,大師說你姻緣在北,咱們家再往北,那可不就是北市嘛。”林美珍暢想起未來,“等你嫁到北市去,我就把江州的房子一賣,跟著北上享福去。” 陳西瑞咔哧咬一口蘋果,嘻嘻笑了笑:“那敢情好,除了這個,大師有沒有說別的?” “大師還賜了一句話。” 三月前,她去寺廟燒香,恰巧就遇到一位神乎其神的老和尚,在她遞上女兒的生辰八字后,那人諱莫如深,執筆寫下了兩行字。 思及生澀難懂,以免有所遺忘,她特地取了紙和筆,記錄下來。 眼下聊起這茬,林美珍翻出那張短箋,給她看。 ——多情者多艱,寡情者少艱。情之不斂,運無幸耳。 陳西瑞云里霧里:“太有文化了,看不懂。” 林美珍臉一沉,憂心忡忡:“他說你情路坎坷,要折騰掉半條命。” “聽著怪嚇人的,我這是談戀愛啊,還是上戰場啊。” 林美珍愁云不減,又想女兒這性格,到哪兒都注定不會吃虧,沒準兒是那老和尚想騙錢。 換個角度,心情倒也好些了。 “反正你自己當心點兒。” “別鬧了媽,這你也信?” 陳西瑞左耳進右耳出,沒當回事兒,她從來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也就無法預料大師所言的“姻緣在北,情路多艱”是怎樣一段傷筋動骨的愛恨。 第16章 fado 業內有句玩笑話:金眼科, 銀外科,累死累活婦產科,膩膩歪歪大內科, 一錢不值小兒科, 死都不去急診科。 陳西瑞深以為然,迷茫歸迷茫,但婦兒和急診從來都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外科又太累,眼科干的全是精細活兒,思來想去她只適合干內科。 最近學校給他們這種沒聯系上導師的“漏網之魚”實行分配,命運的繩索突然就被別人扼住了,這種感覺真無力。 萬一碰到個跟自己脾性不對付的, 三年讀下來, 不死也得脫層皮。 忙忙叨叨的日子里,陳西瑞拿著換藥包去給56床的葛大爺換藥,葛大爺的兒子盯著她的工牌看了看, 胳膊往前一抻, 嘴直道:“姑娘,你先別動!我想換個經驗豐富的醫生, 可以嗎?” 陳西瑞表示理解, 花錢的都是上帝,上帝有挑選技師的權利。 “可以,我回去請示一下。” 她將患者家屬的想法反饋給值班醫生,那醫生一副受到了非禮的表情:“你家殺雞用牛刀殺啊, 你長腦袋是不是就為了顯高?” 無可奈何, 陳西瑞拿著換藥包,二探葛大爺。 家屬一看又是她, 整張臉瞬間耷了下來。 陳西瑞解釋:“經驗豐富的醫生這會兒都沒空,只剩下我了,大爺這傷口今天要是不處理,怕是要化膿了。” 家屬琢磨了會兒,眼球從下翻到上,又從上翻到下,審度了一番,鼻孔朝天道:“那就你來吧。” 這都不算什么,最夸張的是,她在消毒換藥,家屬全程舉著手機在錄像。 “你這……”陳西瑞感覺到被冒犯,膽兒慫,沒敢正面剛,“能不能別拍到我臉啊?我不是很上鏡,萬一被同學們看見了,這就成我的黑歷史了。” 家屬壓根沒聽她嘰歪,彎腰貼到葛大爺耳邊,細心叮囑:“爸,要是疼了,你就喊出來,我這錄著像呢。嗓子吊起來,中氣要放足。” 葛大爺耳背多年,沒聽清兒子說什么,條件反射“啊?”了一聲。 “下手輕點哎姑娘,怎么毛毛躁躁的。”家屬可不樂意了。 陳西瑞這才剛打開換藥包,傷口的外層敷料都沒揭去,簡直比竇娥還冤:“我還沒下手呢,大爺這痛覺神經有點超前啊。” “反正你下手要輕點。” 接下來的過程還算順利,一切忙妥,陳西瑞本著醫者仁心,交代葛大爺:“像您這種做胸部手術的,一定要坐起來多咳嗽,不能老躺著,老躺著容易引起肺炎,嚴重的話,可能還有呼吸衰竭的風險。讓您兒子扶著您下床走一走,不能偷懶。” 端起污染盤,陳西瑞飛速逃離是非之地,走出病房,竟意外碰到了白念瑤。 “白老師,您怎么來啦?” “我來會診。”白念瑤看她戴著膠布手套,端著污染盤,“不錯啊,現在都能自己上手了。” 陳西瑞無奈:“老師們都上手術臺了,就剩一個老師在那兒收病人。” “導師定了嗎?” “還沒。” “之前聽你提過,大方向是內科,對吧。”白念瑤看著她,“愿意干呼吸科嗎?我有個大學同學,今年是第一年帶研究生,你要愿意,得空我領你去見見。” “我愿意的,我特別愿意。”陳西瑞眉眼間掩蓋不住的興奮。 陳西瑞洗完手,走去示教室,逮著了埋頭自習的張超。 張超一看是她,笑了笑:“今天怎么灰頭土臉的,不像你風格啊。” 陳西瑞叫苦:“56床那大爺,我剛才給他換藥,他兒子就在旁邊拍視頻,我都無語了。” “你傻啊,直接拒絕啊,你就說‘非官方拍攝的診治過程是違法的’,這話要是擺出來,諒他也不敢。”張超點開抖音,神秘兮兮的,“給你看個好東西,你看看這誰?” 陳西瑞細瞅視頻里那扭腰擺臀的嘻哈男子,吭哧吭哧,跳得非常賣力——葛大爺的兒子? 不過是經過十級美顏的。 “看見沒,網紅,下次他要再拍你,超哥就去直播間跟他打pk,p死他。” “到時候我給超哥刷禮物,咱倆來個里應外合,狠狠把他k下去。” 翌日,白念瑤領著陳西瑞見她那位大學同學,“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陳西瑞,北潭本碩八年制的,還缺一導師,你那兒不正好有一個名額嗎。” 劉仕文正對著電腦查看患者的影像報告,話里有話:“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我說你怎么跑我這兒來了。”扭頭看一眼陳西瑞,“選呼吸科得想清楚了,忙到腳不沾地那是常有的事兒,還特別臟,跟你們白老師一樣,學個內分泌不是挺好的,夜班比這邊輕松多了。” 白念瑤說:“我們科那幾個教授都定好學生了,已經沒名額了。” 劉仕文哼笑:“敢情我成了備選。” “少來。”白念瑤彎起唇角,黑眸熠亮,不自然流露出幾分少女情態,“我一聽她要選科室,直接就把人領到你這兒了,要不考察考察?” 劉仕文看向陳西瑞:“我正好要去看個病人,小……” 陳西瑞忙回:“小陳。” “小陳你就跟我一塊去吧。” “哎,好。” 陳西瑞跟著劉仕文走到7床跟前,患者是一位32歲的女性,咳嗽七天收入院,增強ct見許多增強影。 劉仕文簡單介紹了病情,并給她看了片子,問她考慮什么病。 陳西瑞的水平就跟文盲差不多,哪里看得懂片子,照本宣科,依葫蘆畫瓢地說:“g試驗,gm試驗,隱球菌莢膜試驗,這些都查了嗎,如果都查了沒問題,那最好是做個pet-ct。” 劉仕文聽笑了:“你這一套流程做下來,妖精都得現出原形。” 陳西瑞干巴巴地扯出個笑。 劉仕文對那患者說:“去查個pet-ct吧,我給你開好單子,你去預約,估計得排隊等個一兩天。”隨后朝她偏了偏頭,示意她出來。 “你是白念瑤家親戚?”走出病房,劉仕文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啊?” “啊什么啊。” “當然不是,白老師是我之前的帶教老師。” “看她對你這么好,我還以為你是他家親戚。” 陳西瑞笑容特甜:“白老師對誰都很好。” “是嗎,你們白老師什么都好,就是職稱上不去。”劉仕文不茍言笑,“萬年老主治。” 陳西瑞一聲沒吭,心說主治怎么了,主治吃你家大米了嗎。 “走吧。” 跟在后面走了幾步,陳西瑞終于憋不住了,是死是活好歹給個準話啊,深吸口氣,十分謙虛地問:“劉教授,您覺得我怎么樣?” “還行,學歷在我這兒是達標了。” “那您……” “真想干呼吸科啊?” 陳西瑞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真想。” “看在你們白老師的面子上,我就收下你這個學生了。” 陳西瑞喜出望外,好心情全顯在臉上:“謝謝劉老師。”停頓了下,斗膽問了句,“您這么給白老師面子,您是她家親戚?” 劉仕文輕哼一聲,環視了圈,壓低聲音說:“我是她前男友。” 陳西瑞震驚地愣在原地,緩了好半天。 …… 人逢喜事精神爽,下了班,陳西瑞幾乎是蹦著跳著跑回宿舍,第一時間就在官網上搜索恩師——劉仕文,主任醫師,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著名呼吸病學專家,中華醫學會呼吸系統病分會委員。 再看他的學習和工作經歷,感嘆這人好年輕,不到四十就評上了副教授,不是一般的厲害。 她打電話給林美珍報喜,林美珍很是替她高興,沒幾天兩大箱海鮮就從江州寄到了北市。 “給你那兩個老師送過去,一人一箱。” 趁著冰袋還沒全部融合,陳西瑞叫了輛車趕到鐘樓鼓巷這邊,白念瑤在電話里叫她稍等,馬上就到。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胡同里靜謐無聲,幾盞路燈投射出朦朦朧朧的光,老槐樹的枝丫旁逸斜出,在黑夜映襯下,輪廓要比白日里清晰。 她蹲在老槐樹下,扔一塊小石子玩,心潮澎湃地想:白老師就是我命里的貴人,下次得讓我媽多送點海鮮過來。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一輛黑色大奔駛進胡同,兩束近光燈打過來,陳西瑞暈眩一陣,丟開石子,慢慢站起來。 白念瑤先從駕駛座上下了車,接著后座車門被推開,傅宴欽一腳跨出去,躬身將傅邵偉扶了出來。 傅邵偉貌似醉得很厲害,站都站不穩,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全落在男人身上。 “白老師,要幫忙嗎?”她跑過來問,同時聞到了濃烈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