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讓李書記和盧副社長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們也是公社的領導，做這些是為了公社的發展，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了。

    只是能不撕破臉他們也愿意維持那虛假的和諧，李書記主動開口道，“老石，這個法子是我想出來的，這段時間你太忙了, 就沒跟你說。”

    石開山卻并不想聽他們的解釋，他只知道, 這是老李和老盧要聯手對付他呢, 要是真讓他們搞成了，那到時候他們在公社的話語權就壓過了自己。

    他心里很惱怒, 要是早一點知道就好了，現在上頭的批復下來了, 這個養殖場哪怕是走個過場, 也是要搞的。

    當然，要是搞不起來, 那上面的領導也不能說什么。

    快速的思索了一遍，理清了頭緒，石開山冷靜下來，對著面前的兩人道，“既然是你們想出來的法子，那你們就弄吧，不錯我丑話可說在前頭，這不管是工廠還是養殖場，沒點本事也是弄不出來的。”

    到時候失敗了，上頭的領導會怎么想，他都不需要做點什么，他們就會跌下來。

    看他這態度，李書記和盧副社長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擔憂。人心不齊就是這樣，勁使不到一塊兒去，就怕老石在背地里給他們使絆子。

    不過他們還是得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讓人去通知了各個生產大隊的大隊長到公社開會。

    這樣急急忙忙的通知，讓大家心里都沒底，大隊長想著周佳禾在公社，也算是他的一條人脈，也顧不得心疼自行車，都快把車蹬出火星子來了，看著人還沒到齊，先去廣播室找了周知青問問啥情況。

    見他過來，周佳禾也不意外，離話筒遠了些，跟大隊長說明了情況。

    “公社要選個生產大隊辦養殖場？”

    “是的，大隊長，我看咱們大隊還是很有養殖優勢的，你努努力把這個機會給爭取下來。”

    大隊長沒忍住沖她翻了個白眼，這話說的，有這好事其他大隊不知道去爭取嗎？說得好像他一開口就能爭取到似的。

    周佳禾看著他道，“其實這個主意是我出的，當時我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李書記和盧副社長上心了，兩個人商量了一下，報給了上面，只不過石社長那邊聽到這個消息有些不太高興。”

    大隊長懂了，其實領導的事他不太想摻和，可誰讓周知青在里面攪和了一遭呢，她還是他們豐收大隊的知青，就是說跟他沒關系，領導也得信啊。

    “行了，這事我知道了，到時候我見機行事吧。”大隊長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才說道。

    他也沒有什么把握，但是如果真有這個機會自然也不能放過。

    開會的時候，石社長先當著大家的面說了一通話，讓眾人心里都有些打鼓，聽著感覺像是在敲打他們一樣。

    聽到李書記說選個生產大隊搞養殖場的時候，有的大隊長就不作聲了。

    有幾個倒是想試試，可是瞥了石社長一眼，到底還是歇了心思。

    看著沒人吱聲，石開山拿著自己的搪瓷杯子坐在凳子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可不是他不同意，是底下的大隊不樂意，就算是領導來了也沒法子。

    盧副社長也有些急了，李書記卻是沖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著急。

    “各位同志，我知道大家有些為難，不過我們這個養殖場計劃是上面領導同意的，公社這邊也會給辦養殖場的大隊給予幫助，要是辦成了，也能為大隊創收，大家再仔細考慮一下，不用著急，給大家幾天時間考慮，想好了再告訴我們。”

    石開山跟著附和道，“是要考慮清楚，李書記說了辦養殖場的好處，我也不是打擊你，有好處自然也是有壞處的，大家伙都沒什么經驗，一股腦的沖上去，失敗了可能會損失慘重。”

    他這一開口，本來還有一兩個躍躍欲試的，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大隊長倒是心動了，他想要試試，只是沒人作聲，他也不好意思冒頭。看石社長的樣子還挺反對他們辦這個養殖場的。

    眼看著要散會了，他眼一閉心一橫，直接站起來道，“那個李書記，我想試試這個養殖場。”

    李書記眼前一亮，看著大隊長的目光都和藹了許多，關鍵時刻，居然是趙守義同志挺身而出。

    比起他們和藹的目光，石開山的眼神跟刀子一樣落到大隊長身上。

    他記得這個人是豐收生產大隊的大隊長趙守義，周佳禾也是他們大隊的，他們大隊的人怎么都這么煩人。

    許是被石開山一直盯著，李書記和盧副社長也怕他使絆子，干脆把大隊長帶去辦公室詳談，倒是其他生產大隊長看到他被領導這么對待，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剛才沒早點開口，被趙守義搶了先。

    現在再開口也晚了，風頭都被搶走了。

    原本大隊長還是有些緊張的，跟著領導去了辦公室之后就放開了，話都說出口了，他已經上了領導這條船了，再下來可就是把兩邊都得罪了。

    到了辦公室，領導的態度和藹的讓他感覺人都飄起來了。

    領導這邊弄了幾個計劃，養豬場養雞場養鴨場，讓他在其中選一個，或者說他自己有沒有什么想法，畢竟是第一個響應他們的人，還是愿意把選擇權交給他的。

    “領導，我能回去考慮考慮嗎？那個我不是反悔啊，就是這個我一時間沒辦法選，我回去跟大隊里的干部一起商量商量，你們看成不？”

    “當然成了，也是我們太著急了，這樣，趙同志，我們給你三天時間，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選哪個。”李書記笑著說道。

    大隊長也跟著應了，從辦公室出來后，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去找周佳禾，準備先回去跟大隊其他人商量一下吧。

    等周佳禾下工回去后，剛進大隊，就被大隊長喊到了辦公室，大隊的幾個干部坐了一排，齊刷刷的看著她，場面還挺壯觀的。

    “周知青，你快坐下。”大隊長對她的態度可謂殷勤，不過想想也正常，自己可是他在公社里最可靠的人脈。

    這么想著，也就坐下了，大家對大隊長爭取辦養殖場這事還是很看得開的，畢竟公社那些領導已經劃分了界限，選哪個都得罪另一邊，還不如選個對自己有利的。

    養殖場要是辦好了，對他們大隊可是有不少的好處。

    只是養什么卻是成了一個難題，大隊幾個干部在這個問題上起了爭執，有人認為應該養豬，有人就反對，說豬不好養，看看每年上交的任務豬就知道的，人不吃都得給豬吃，不達標還得倒欠著，要是一直補不上，就一直欠著，那還辦什么養豬場。

    所以養豬場被否決了。

    現在爭執的是養雞還是養鴨，大隊里不少人家養了雞鴨，但這個有數量限制的，一家只能養兩只，要是被養多了被抓到雞鴨是要上交，人也要受處罰，城里那邊連這些都不讓養。

    他們從爭養雞還是養鴨的問題，到討論該用什么喂。

    大隊長直接扭頭看向周佳禾，畢竟有她先打了招呼，他當時才下定決心把這個機會爭取下來，硬算的話，她勉強算大隊的一份子。

    “周知青，你是咋看的？”

    “要是你們實在爭論不下來，要不養兔子吧。”

    養兔子也挺好的，兔毛可以做衣服，還能做些小手工，rou還可以吃，什么麻辣兔頭冷吃兔紅油兔丁手撕兔……

    不行，再想下去要流口水了。

    大隊長他們難得統一意見，他們沒養過兔子，可不敢輕易嘗試這個。

    周佳禾有些遺憾的點頭，養兔子多好啊，他們不愿意也沒辦法，只好拿了一張紙出來，撕成兩張一樣大小的，一個寫著雞一個寫著鴨，然后揉成了兩團，放到了大隊長面前，“既然決定不了，那就簡單點，來吧，抓鬮，抓到哪個養哪個。”

    眾人的目光一致放到了大隊長身上，大隊里他最大，他來抓。

    大隊長頂著眾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氣，把手伸向了其中一個紙團。

    *

    “社員們好，知青同志們好，我是廣播員周佳禾，接下來我給大家播送一條通知，豐收大隊在公社領導的大力支持下，將建設養鴨場，現緊缺人手，希望大家踴躍報名。”

    周佳禾的聲音通過廣播傳出來的時候，大家伙還愣了一下，好久沒聽到周知青的聲音，真是有些懷念。

    等聽完她說啥，整個大隊都炸開鍋了。

    他們豐收大隊居然要辦養鴨場？

    應該是真的吧，畢竟廣播都出來了，這個可騙不了人。

    可是這個廣播雖然念了三遍，可是好多消息都沒透露，大家伙嘀咕了一陣就坐不住了，不管是社員還是知青，全都往大隊部來了，想問問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大隊長抓到的紙條上寫著鴨，那就是辦養鴨場，反正也爭執不下來，干脆就這么決定了。

    公社領導開會的時候，也說了每個月會有谷糠補貼，他們大隊到時候再讓大家伙挖些蚯蚓，弄著地上的青草蟲子啥的剁碎了攪拌攪拌喂給鴨子，這吃的也解決了。

    但是人手是問題啊，大隊長心里清楚周佳禾才是提出建議的那個，甭管她是有心還是無心，可領導確實是聽進去了。

    她是知青，那對于知青點的那些知青，招人的時候要不要放寬一些條件？

    可是想到養殖場的核心交給知青，他又不甘心，這是他爭取過來的，管理的人肯定還是得豐收大隊的人。

    他糾結了半天，想問問周佳禾是怎么想的。

    “你就正常選唄，就像上次小學招人一樣，知青歸知青，社員歸社員，不過我還是那個建議，為了防止有一方偷懶，一個知青搭配一個社員，互相監督。”

    見她誰也不偏向，大隊長心里舒坦了，然后又開始糾結了，“這跟小學招聘不一樣吧？”

    那個是教書育人，這個養鴨子，不需要那么高的文化程度。

    “這倒是，養鴨子論經驗方面，肯定是社員同志們更厲害一些。”周佳禾點頭道，畢竟知青那邊不養雞鴨，這個方面確實沒啥優勢。

    “但是知青同志也有優點啊，我們要學會找到人家的優點。”

    大隊長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知青里前不久才出過一個跟敵特有關系的人，要是還有，對著他們的養鴨場搞破壞咋辦？

    周佳禾聽著大隊長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實在聽不下去了就準備回去了。

    自從定下來辦養鴨場之后，大隊長每天都很興奮，一天要往公社跑好幾趟，石開山看他的目光是越來越不耐煩了。

    說起來石開山這個人也有些自負，他篤定這個養殖場會失敗，所以也沒出手，冷眼看著他們幾個人折騰。

    公社之前也辦過養豬場的，沒到半年豬全都病死了，養殖場也辦不下去了，這些人好似忘記了一樣，養豬場辦不起來，難道養鴨場就能嗎？

    他也沒有那么好心去提醒他們，就冷眼看著，沒事的時候，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的老婆，畢竟現在她肚子里可是有兩個孩子。

    周佳禾必須得讓這場子辦起來啊，這要是失敗了，以后豈不是石開山一家獨大。

    她可不想被那人陰陽怪氣的嘲諷。

    她趁著有空，往縣城跑了一趟，除了買些東西，又去廢品收購站轉了一圈，買了些書。

    廢品收購站的人不是她之前見到的那個，隱約聽說這里也有人被抓了，想來就是那天見到的那個男人。

    這里換成了兩個人，大概有互相監督的意思。周佳禾說自己是來買報紙和書的，兩個人很嚴肅的查了她的介紹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這才同意。

    她選了一些書拿給其中值得男人過稱，連帶著那些書都被檢查了一下，生怕夾帶什么私貨。

    看得出來之前的事情讓他們挺謹慎的，周佳禾也不心虛，她買得是一些報紙，書籍也不是什么禁書，自然沒什么事情。

    從廢品收購站出來后，拎著書躲到一個沒人的角落里，把從統子那里薅來的鴨子養殖技術塞到了書里。

    書是系統特意做舊的，里面有些先進的法子都換成了這個時代有的東西，條件就這樣，也不能太強求了。

    封面啥的都沒了，只有一些內容，夾在這些書里，等過兩天找到合適的機會再拿出來。

    做完這些，她才拎著東西回大隊。

    養鴨場已經在蓋了，大隊長也在忙著招選人手的事情。

    就算沒有工資，可一天十個工分呢，活兒又輕松，誰都樂意干。

    之前上掃盲班的人的優勢就提現出來了，那些沒上的人也懊惱起來，后悔自己咋就沒去呢。最后悔的還要數那些上過幾次就不上的人，要是堅持下來，說不準自己也有了這個優勢了。

    在養鴨場蓋好之前，人手就定好了。

    周佳禾也適時的把自己準備好的書拿出來，說是去廢品收購站買書的時候看到的，她想著有用就一塊兒給買回來了。

    當然也不能只弄這一本，顯得太刻意了，她還同時拿出了好幾本，什么養雞養魚養兔子的，弄得殘破不堪的，有些書頁都被人撕掉了，還有的被燒了一半。

    就只有養鴨的那本書勉強算保存完好的。

    大隊長翻看了一下，有些地方看不太懂，但是里面有個教養蚯蚓的法子，說是鴨子吃蚯蚓能補充啥蛋白質，就是說這東西吃了對鴨子有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