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靳文腦袋轉(zhuǎn)向車窗外用手托著臉頰，街景在瞳孔中飛速閃過，嘴巴懶得張開連帶著語氣都懶懶的。

    秦浩嘴巴迅速合上恨不得補上一條拉鏈。

    云靳文上下學直來直去，不像他讀初中時候碰上不想聽的課，舉手說自己不舒服要去校醫(yī)室，這頭出了教室門，那頭翻墻逃課出去和其他學校的學生混一塊。如果他不說，今天那少年穿的校服上的泥土那么多，云靳文肯定認不出

    如果那個少年是騙紙，那他就做了幫兇

    想到這，秦浩再不敢提這茬，本來想好一達通說教云靳文大手大腳的話，全憋回肚子里消化個干凈。

    車子很快駛進了城東靠近郊區(qū)一個保安嚴密的別墅區(qū)，進入大門后車速慢了下來，滑行幾分鐘后停在了一棟屋頂錯落有致的四層小樓門口。

    說是小樓占地面積頗寬，傾斜的屋頂貼著暗藍色的磨砂波浪形瓦片，配上灰色墻面給人一嚴肅感。小樓四面雖有高大的落地玻璃窗，但是每一個窗戶都垂著厚厚的窗簾，只有一點燈光通過窗簾縫透出來。

    錯落的屋頂設(shè)計讓每個房間采光充足，視野開闊。

    云靳文把手上的外套扔給秦浩，秦浩麻溜穿上打開車門，迎面來的涼風讓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秦浩沒看云靳文的臉色，拔腿三步并作兩步跑進了大門。

    秦少爺來啦。

    在云家服務了多年的傭人趙媽走出來笑呵呵打招呼，秦浩嗯了一聲踢掉鞋子，光著腳一溜煙跑進了云靳文位于二樓的臥室，生怕慢了兩步被云靳文打包塞進車里送回家。

    云靳文的臥房是一個包含沐浴衛(wèi)生間的套房，胡桃木色的地板上鋪著長毛地毯，墻壁刷成了淺灰色，面積大概有五十幾個平方，家具不多。

    一張2米的木質(zhì)大床放在房間中央，內(nèi)側(cè)靠墻是一組十門衣柜，床對著的墻壁上是一整面墻的書柜，床的外側(cè)一組長度超過2米的書桌上擺著最新款的光腦，前面放著兩把一模一樣的智能調(diào)節(jié)工學椅。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小圓桌，桌邊一個躺椅再沒別的家具。

    秦浩的大拇指一搭上一字型門把，門把亮起了綠光，咔噠一聲門鎖自動打開，秦浩跨進門撲向書桌，拉開抽屜找出屬于自己的筆盒拉過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坐在了書桌前。

    云靳文換好拖鞋，背著書包溜溜達達走進臥室，秦浩手里握著筆正扭頭沖著他嘿嘿嘿的笑。

    云靳文走到桌邊掏出一張空白的試卷拍在秦浩面前。

    誒？怎么是新的？秦浩手里攤著試卷，探頭看向書包，那張卷子沒看到，倒是看到了滿滿當當?shù)牟ＡШ凶印?/br>
    18分？我受不了那刺激云靳文把書包一合扔在旁邊按開了光腦。

    誒~我不是還有做對的嘛，不至于全部重做吧秦浩咬著筆頭試圖再次討價還價。

    云靳文白了他一眼：你是怕你這次蒙不對？

    秦浩瞬間就像被扎破了的皮球，耷拉著頭握著筆，認認真真在空白試卷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學號。

    云靳文塞上耳機，點開了一直再用的在線教育，課程講解。

    秦浩埋頭做著題，寫幾個字忍不住又瞟一眼云靳文，云靳文全程專注看著屏幕，聽到旁邊幾乎沒斷過的窸窣聲完全不搭理。

    秦浩做了兩道大題后實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拽下了云靳文左耳的耳塞，云靳文一伸手接助耳塞轉(zhuǎn)頭瞪著秦浩。

    那個，你不做作業(yè)啊？

    在學校寫完了。云靳文說完繼續(xù)帶上了耳塞。

    秦浩無趣的繼續(xù)趴回桌子，在試卷上挑挑揀揀寫著自己會做的題目。時間到了晚上七點過，趙媽走上樓敲開房門，告訴云靳文他的母親醫(yī)院的工作還沒結(jié)束，所以不回來吃晚飯，晚飯好了是在樓上吃，還是下去吃。

    秦浩聽云靳文說在樓上吃飯，立刻起身收拾放在窗邊的小圓桌。

    圓桌不大，云靳文平時幾乎不會用到，這會上面凌亂的擺放著幾摞紙質(zhì)書籍。

    秦浩把書疊成高高的一摞，捧著走到書柜前，打開透明的玻璃柜門，按每本的高度找差不多的地方往里放。

    書柜看起來大，其實里面已經(jīng)塞得滿滿的，要擠出縫隙實在不易，秦浩一手扒拉著沉重的書籍，嘴里忍不住嘟囔。

    現(xiàn)在都是電子閱讀了，多方便，就你還愛這些老重的，蠢蠢的東西。

    云靳文嗯了一聲，不知道是肯定秦浩這句話里的哪一段。

    晚飯做的簡單，三菜一湯不過都是秦浩愛吃的，秦浩吭哧吭哧吃了三碗飯，吃完一抹嘴捧著肚皮不好意思說。

    呀，又不小心吃多了

    收拾碗筷的趙媽笑呵呵地說：你還沒發(fā)育呢，多吃點好長個子，我看你啊很快就要趕上小少爺?shù)纳砀呃病?/br>
    我也覺得，我這兩天感覺我又長高了。

    秦浩抬起右手，在自己頭頂和云青衣額頭之間來回劃了一下，好像他們的身高差異真的再次縮小。

    量完身高差的秦浩心滿意足的往躺椅上一癱，眼睛一閉，眼看著就要進入夢鄉(xiāng)。云靳文踢了踢他的腳腕，他翻個身閉緊雙眼繼續(xù)裝睡。

    云靳文伸手從書包里撈出玻璃盒子晃了晃。

    嘩啦啦~

    嘩啦啦~

    秦浩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我說吃飽了飯差點什么呢

    云靳文點了點攤開的試卷上大片的空白：差這個

    嗯~啊~我真的不會做秦浩坐在躺椅上勾著身子扭來扭去，就像屁股下有針在扎他。

    俞姨叫我今晚別讓你上床睡

    第3章 打個巴掌

    你不是這么狠心吧？秦浩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從小到大，他賴在云靳文房間多少次了，可沒哪次睡過地板啊？而且今天他媽說的還是外面走廊的地板

    如果你不做完，今晚咱倆都別睡。

    云靳文說完帶上耳塞，點了播放再不管秦浩的撒嬌耍賴。秦浩抓了抓頭發(fā)，重新坐回了書桌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浩又做了幾道能算出來的題，剩下的屬于他看題目也不熟，題目看他也不認識。

    一陣帶著微酸的甜香飄進了鼻孔，激得嘴里唾液急劇分泌，放在桌邊上的玻璃盒的蓋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

    秦浩不用抬頭，眼皮一動就能看見滿滿一盒子白色糖球。

    秦浩停下了手中的筆，偷偷瞄了一眼云靳文還在看講題。他把筆換到了左手，偷偷伸出右手快速捻了一顆丟進嘴里。

    輕輕一咬，雪白冰涼的酸奶層立刻破裂，混著新鮮果rou粒的橘子汁爭先恐后地在口中四溢，從舌頭到牙齒，再到上顎。奶香混著果香，甜味混著果酸侵占了口腔內(nèi)的每一寸。

    秦浩閉著嘴巴，停下咀嚼，細細品味這甜酸混合，又層次分明的滋味，這可是一個多月才能吃到一次的美味。

    橘子奶糖，來自秋城金獲市的特產(chǎn)，載京城少數(shù)幾所學校的特供糖果，秦浩從小學吃到了高中，沒有哪一次落下過。

    新鮮摘取的黃金橘，果rou飽滿，口感細膩幾乎吃不出果rou纖維，甜度超過15同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酸。

    下樹后第一時間，用特制的工具把果rou分割成一個個小圓球，外表覆上薄薄一層由新鮮牛奶發(fā)酵后制成的軟糖皮，送進冰箱低溫保存幾個小時，外皮定型變得酥脆后放入特制的玻璃保溫盒，常溫下可以保存至少3天。

    秦浩這兩天在家掰著指頭算日子，越算越覺得這次請病假虧了，距離上一次他吃到橘子奶糖已經(jīng)過去了足足36天，按這些年吃出來的經(jīng)驗他判定，最近幾天隨時可能上市！這糖每個月只有一次，供應量不大，就算價格頗高也沒擋住學生們的熱情，每次都要用搶的。曾經(jīng)有過一段時間產(chǎn)量低迷，他甚至干過看見送貨車進了校園，舉手說拉肚子跑去買的事。

    這次等他病好回去，估計連盒子碎片都撈不到了

    他今天在家坐臥不安，后悔不迭，只算到了胡作非為的家庭作業(yè)數(shù)學試卷的下發(fā)時間，漏算了好吃的糖上市時間。

    說起來那就是后悔，相當后悔！

    俞秀詩聽傭人說他今天在家煩躁不安，以為他病情加重，午飯都沒吃忙著趕回家守著他，一小時量一次體溫，隨時問他有沒有不舒服，一定要講不要不好意思。秦浩哪里好意思講自己是饞了，他憋著不說，俞秀詩只能頻繁到臥室探視，誰知道一個沒留神居然被他翻窗戶跑了

    吞掉嘴里最后一粒果rou，秦浩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云靳文摘下耳機，伸手蓋上了玻璃盒子，看到了他卷子不少的空白。

    不會做了？

    忘記怎么做了秦浩大大方方承認。

    云靳文摘下耳機，先檢查了秦浩做出來的題目，雖然不是全對，卻都是一些粗心造成的小錯誤，他指出來，秦浩拿著筆認認真真修改。

    窗外的夜越來越黑，城市的燈光統(tǒng)一調(diào)暗進入深夜模式，樓下的傭人們收拾整理好屋子也紛紛回去了房間。

    云靳文的mama還沒有回家，整棟樓里空蕩蕩的，只剩下筆尖在紙上快速劃過的沙沙聲。

    我都會啦！秦浩寫下最后一個數(shù)字，筆往桌上一扔伸手就去抓玻璃盒子。云靳文看了一眼他的演算結(jié)果，總算他這一個多小時講的嘴巴干掉沒有白費，秦浩都做對了

    秦浩捻起兩顆糖球扔在嘴里，舍不得咀嚼，一邊包了一顆，鼓起的腮幫子宛如倉鼠，他仰起頭：你肯定口干了，我下去給你拿水啊。

    云靳文擰開礦泉水一口氣灌下了大半瓶，干到冒煙的嗓子終于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明天上學嗎？兩顆糖球在秦浩一去一回間在嘴巴里化了個徹底，他仔細舔著手指上殘留的糖分，聽到云靳文的問題先是一愣，差點脫口而出看看，張嘴拐了個急彎變成了斬釘截鐵的去！

    那趕緊去洗澡睡覺了。你的衣服知道在哪里吧？

    知道知道，老地方秦浩吐了吐舌頭，幸好他機智，要不然云靳文肯定讓趙叔送他回家，不準他在這邊住。

    第二天一早，秦浩和云靳文剛走進教室，前桌一個身材微胖，腦袋圓圓的男生轉(zhuǎn)頭湊了過來，他隨意擦了擦額頭上還沒干的汗珠，關(guān)切的問秦浩好點沒，身體怎么樣，還難受不？

    云靳文冷哼了一聲，秦浩沒敢接茬：球球，幾天沒見，你怎么又長高了？

    不要叫我球球，我有名字！我叫寧圓源！男生很是氣憤頓覺一腔真心喂了狗，枉費他擔心了。

    我都叫了你六七年了，你看都是我叫得好，你才發(fā)育這么好啊！你看看你一個beta，怎么長得這么高呢？比我還高！秦浩書包扔在桌上也不往外拿書，就顧著和寧圓源巴拉巴拉。

    別瞧不起beta，說不定你也分化成beta！

    那不能，你瞧瞧我這身體激烈斗爭的架勢，那肯定是alpha，而且還是超高資質(zhì)的alpha。秦浩對于自己還未到來的分化信心十足。

    寧圓源嘀咕了一句也對，轉(zhuǎn)頭問云靳文：小文，你好像身體沒啥反應呢？會不會分化成beta啊。

    云靳文攤了攤手表示哪知道，也表示分化成什么也無所謂，秦浩著急了。

    別瞎說，云兒這么白，皮膚這么嫩肯定分化成omega，你見過哪個beta，哪個alpha皮膚這么好嗎？

    寧圓源想了想，覺得秦浩說的都對。

    對于他們這個年紀的少年來說，分化就像一個充滿魔力的盒子，總能輕易挑起他們的好奇心。自己會分化成什么，身邊認識的同學朋友又會分化成什么，是他們業(yè)余討論最多的話題。

    這個班是高一綜合班，分化的beta和未分化的學生坐在一起，分化后如果是ALPHA或者OMEGA就要分去別的班，相對于可能隨時到來的離別，寧圓源更擔心云靳文的身體狀況。

    別人可能不知道，作為兩人從小學三年級到高中的好友。寧圓源可是知道，云靳文和秦浩比他大了不到兩歲，比起同班級歲數(shù)小的，大了兩歲不止。

    他今年16 ，這兩人都18了。

    18歲還沒分化不稀奇，可是18一點分化的跡象都沒有就很奇怪了。越晚越平靜越可能成為沒有第二性別的普通人。

    在這個人均壽命一百五十歲的世界，沒有第二性別意味著：生活中承擔比其他人更大的壓力，體力跟不上，勞動力精神力低下，沒有生育能力可能無法結(jié)婚，所有的負面堆積在一起就是疾病加短命。在這個世界普通人大概人均壽命也就七八十歲。

    寧圓源想到這又擔心地偷偷看了一眼云靳文，對方臉上一片平靜，對于剛才他們討論的話題一點沒往心里去。

    寧圓源還沒來得及嘆氣，另一個身材瘦削的男生手里捏著一支筆，舉著數(shù)學試卷湊了過來。

    秦浩，昨天的卷子你修訂完了嗎？說是問秦浩，其實是問云靳文，班里都知道秦浩的卷子是云靳文盯著他改，不會的云靳文親自教，常年穩(wěn)居班級第一的云靳文代表的就是正確率，沒人好意思去要云靳文的試卷，那么秦浩就成了山寨版云靳文。

    秦浩沒吭聲，手在書包里摸索，書包是他家司機剛才送到學校門口的，他把疊成小豆腐塊的試卷往里一塞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昨天請病假沒來，老師講的沒聽到。我自己改了些，有的實在不會。舉著卷子的男生指著兩把大紅叉補充道。

    秦浩停下手里的動作抬頭笑瞇瞇看著男生：嘿，巧了，我昨天也請病假

    啊？

    云靳文撇了撇嘴角沒插話，不出所料秦浩從書包里撈出了皺巴巴的試卷，都沒來得及展開捋平就在手里揚了起來。

    但是我機智又聰明，我自己全做完了，保證百分之九十九正確率。秦浩說完故意把卷子再次重重地抖落了幾下，上面潦草的字跡隨著卷子晃動看起來擠成了一團。

    還是你厲害！男生夸完秦浩，忙不迭的把卷子拿了過去。

    下午的體育課做完熱身運動，一幫男孩子去踢球打籃球，女孩子去別的運動項目，云靳文拉著秦浩沿著跑道慢走，這就是他們這幾年不變的體育課運動項目。

    寧圓源和一幫男生在場上飛奔的身影，時不時的尖叫喝彩不斷沖擊著秦浩，走了兩三圈后兩個人站在球場附近的大樹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