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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萬有引力[無限流]在線閱讀 - 分卷(303)

分卷(303)

    于是,賀銀川在觀察日志上大筆一揮,寫道:

    南舟和江舫感情要好,親如兄弟。

    一寫到兄弟,他又想到周澳了。

    也不知道他們那邊忙得怎么樣了。

    第320章 現(xiàn)世(四)

    想人人到。

    第二天,周澳就到了醫(yī)院。

    賀銀川大笑著抱住了他,朝他后背猛拍兩把,又捋起他的袖子,摸了摸他小臂內肘的陳年傷疤,滿意道:還好,零部件都全著呢。

    周澳被他摸得耳根微溫,冷著一張臉嗯了一聲。

    可以用兩只手抱住你,就挺好。

    跟著周澳來到醫(yī)院的,還有李銀航,以及南極星。

    月前,所有出現(xiàn)在體育場的玩家都在第一時間被統(tǒng)一保護起來。

    當局分別聽取了青銅、鎏金、隕鐵三支走到游戲后期的官方隊伍的匯報后,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的商討,緊急拍板征用了當?shù)財?shù)家已經停業(yè)的賓館,讓玩家好好休息。

    在著手梳理整個事件前因后果的同時,他們也為玩家們提供了基本的通訊服務。

    但網絡還是停留在2g的水平,暫時未全部開放。

    不少玩家都為了個人生存,在游戲中主動或被動地害死過人。

    如今大家一齊死而復生,難免尷尬。

    他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事實。

    而且,李銀航的愿望也只能保證玩家們的身體健康,護不住他們的心。

    不少人出了游戲后,記憶還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精神創(chuàng)傷。

    有的人因為終于解脫,欣喜若狂,反倒又哭又笑,精神崩潰。

    最后,即使有些玩家表面正常,也要接受為期半個月的治療和觀察,才能回家。

    這是一項過于繁重的任務。

    但至少,停頓的社會秩序有了繼續(xù)前進的信心。

    卡銹的齒輪,再次咯咯吱吱地運轉起來。

    街上零零星星地添了人煙。

    身著耀目橙色的清潔工開始打掃街道上的狼藉,竹絲拂在地上,絲拉絲拉,窸窣有聲。

    街邊支起了一口油條鍋。

    滿鍋新油在日光下亮得晃眼。

    趁著剛出鍋的油條還酥脆焦香,一把芝麻撒上去,更添滋味。

    有人聞著香味,打開了數(shù)日不開的窗戶,玻璃在窗軌上劃出了細細的響動。

    有人認得炸油條的大爺,趴在窗邊大喊道:老蘇,多少錢?

    賣油條的蘇大爺用圍裙擦擦被熱氣烘到的眼角,扯著嗓子叫:不要錢,都拿去!拿去!

    伴隨著嘹亮的呼喝,新的一批油條下了鍋。

    刺啦

    日子是要過出來的,所以總要發(fā)出點兒聲響。

    這也是李銀航坐在車上,一路上所看到的。

    她比手畫腳、滿懷欣喜地向南舟講解著一個城市的蘇醒,一定是味蕾醒得最早。

    南極星現(xiàn)在還是小鼯鼠的形態(tài),正抱著一支香蕉興致勃勃地剝皮。

    南舟望了它一眼:它怎么樣?

    很好。

    李銀航想要多講一些這些天兩人相處的心得。

    比如為了更好地安撫初到陌生環(huán)境的南極星,知曉南極星真實身份的人在仔細問過李銀航的意見后,安排她和南極星共住一間雙人房。

    比如南極星最近在認真學習讀文識字,和她各自占據房間一角,玩成語接龍游戲。

    比如李銀航打電話跟死而復生的室友車潔聊天,兩人哭成一雙淚人,南極星手足無措地蹲在她旁邊,用手搭在她的膝蓋上,彈出一雙軟軟的鼠耳給她rua。

    但是話到嘴邊,她竟然說不出什么旁的,心中只籠統(tǒng)地有著一種心情。

    她不自覺地笑了:就是,很好。

    南極星舌頭很尖,愛吃,也會吃,單是每日送來的盒飯,吃得多了,他也能一一分解出調料和火候,顯然是個顛勺的好胚子。

    他現(xiàn)在也在一心一意地啃香蕉,專心致志地享受著美食。

    明明是那樣強悍勇猛的生物,卻甘愿困于這一碟滿盛的人間煙火。

    正因為此,李銀航很想教他懂得更多,懂得這世界美好,光陰動人。

    江舫靠在軟枕上。

    他的頭發(fā)有些長了,斜斜搭著肩膀,結了一個漂亮的辮子:銀航,你今后怎么打算?

    李銀航聳聳肩,坦然一笑。

    她知道,他們的未來注定不會普通平凡了。

    在網絡正式恢復后,恐怕大半個世界都會知道他們的名姓。

    她或許會改個名字,獨自轉遁他鄉(xiāng)。

    或許,她會被邀請留在一個特殊的地方工作,和一兩個非人類做鄰居,偶爾一起穿著拖鞋,開著用工資新買的四座轎車,去小吃一條街買炒牛河和泡泡餛飩吃。

    日子疊著日子,怎么樣都能過起來的。

    見李銀航垂目沉思,周澳在旁簡單道:一切看你。

    他今日帶李銀航來,就是想讓他們見一面,也讓李銀航對她的未來拿個主意。

    李銀航和南舟、江舫、南極星是不同的。

    她是正兒八經的人類,思想健康,為人良善,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抽身離去。

    李銀航做事情,常常是行一步,看三步。

    見不到江舫和南舟的這些天,她一直在想這件事。

    于是,面對著周澳和賀銀川,她很快給出了她的答案。

    她回過頭去,務實道:留下的話,包分配嗎?

    賀銀川笑:當然,會找一個適合你的崗位的。

    李銀航:給分房嗎?

    她一指江舫:就住在他們隔壁,成嗎?

    三月光景,一閃即逝。

    南舟參加過幾場體能和心理測試。

    他自己不曉得結果,可看賀銀川的神氣,就知道結果不壞。

    南舟偶爾會從醫(yī)院的圖書館里借來幾本書睡一睡,高興的時候便用眼睛讀一讀。

    漸漸地,他知道了這世界的許多故事,幾多復雜,也幾多絢爛。

    江舫的身體康復得很快,很快到了可以握著手杖和南舟一起去看院中紅葉的程度。

    秘密醫(yī)院自帶的小院內,植滿了楓樹,潑灑了一世界的紅。

    一簇簇殷紅的火焰在他們頭頂燃燒。

    一點火星飄飄蕩蕩地到了南舟頭上。

    他動手取下楓葉,對著太陽照望。

    葉脈異常清晰,一條一縷血脈都延展著流向天際。

    南舟心頭微動:以后,我們一起種一棵樹吧。

    那棵需要一年才能成熟的蘋果樹,到底還是沒在他們的倉庫中長出來。

    南舟想要他們將來在一起的地方,也有枝繁葉茂的蘋果樹。

    江舫同樣心念一動,捉住了南舟的手。

    算一算,日子快到了。江舫說,我們去有一萬畝蘋果林的地方,去摘很多很多蘋果,好么?

    聽過他們的要求,賀銀川面上難得有了點猶豫。

    江舫笑說:問一下你上面的人吧。他從一個監(jiān)牢里出來,不該困進另一個監(jiān)牢里。再說,我們不出國。九百多萬平方公里,夠我們瞧的了。

    賀銀川點點頭:好,我去請示一下。

    請示的結果很快就下來了。

    同時,他們拿到了一輛原本就記在江舫名下的房車鑰匙,和一套完備的野營設備。

    當然,也附贈了一套中控的GPS系統(tǒng)。

    賀銀川也爽快,在交車時,大方地告知了他們車中定位系統(tǒng)的存在。

    江舫和南舟都沒有意見。

    他們也理應給別人一些安心。

    將一切準備停當后,江舫載著南舟,從一條單獨的通道,緩緩駛出了充滿了消毒水氣味的醫(yī)院。

    南舟趴在窗邊,看向外面一格格向后移動的遠大世界,出神。

    還未出城時,忽然間,他坐直了身體,咦了一聲。

    江舫忙著看路,路上的車輛已經多了起來,他無暇分神:怎么?

    看到一個認識的人。南舟給出了一個奇怪的答案,但我不認識他。

    江舫確認過前方路況后,好奇地側身去看南舟所說的那個熟悉的陌生人。

    可惜,他們已然失之交臂。

    虞退思長身玉立,站在天光下,手里端著一杯香釅的咖啡,站在某個大學的門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面朝著學校的榮譽公示欄,一個個看過去。

    直到他的肩膀被人輕快地搭了一下。

    虞退思回過頭去,身側卻沒人。

    他再回頭時,便有一個陳夙夜言笑晏晏地背手站在他面前:看什么呢?

    這里是陳夙夜的母校。

    他在《萬有引力》事件中的失蹤,大大牽動了他已經退休的導師的心。

    老人家無神論了一輩子,為了這個得意門生,特地去求了一趟觀音菩薩。

    于情于理,陳夙夜都要來看看老人家。

    虞退思拿熱咖啡去貼他的面頰:沒什么。

    但他還是著意往看了一眼,仿佛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陳夙夜肯定道:你有心事。

    也不是什么心事

    虞退思在榮譽欄的某處比劃了一下:我記得有人在幾年前,得過一個市級籃球賽聯(lián)賽冠軍,是不是?

    說完這話,虞律師自己也覺得這話沒有邏輯,輕輕一哂。

    陳夙夜一挑眉:是暗示我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學打籃球的意思嗎?

    虞退思微揚了揚嘴角,擺擺手,目光卻還留在原本該掛有冠軍獎牌的地方。

    那里空空蕩蕩,好像理應沒有任何東西存在。

    江舫和南舟的目的地,是一個叫做阿克蘇的地方。

    沒過兩天,他們駛入了天與沙的交界點。

    江舫很重享受,原本的房車就一切按照最舒適昂貴的規(guī)格來,行駛在路上,好像是兩只小蝸牛開著他們的家在路上自由馳騁。

    夜間,二人在一處天然且無名的沙海清泉旁休憩。

    江舫手把手教南舟燒烤。

    可惜任何食物經了南舟的手,都有化神奇為腐朽的能力。

    江舫只是去取個蜜汁的工夫,一對雞翅就比翼雙飛,變成了一對烏鴉翅膀,走得齊齊整整。

    南舟的燒烤釬子被搶了。

    他盤腿坐在一旁,拿出了自己的素描本,用他那自成一格的畫鋒,在紙間涂涂抹抹。

    一切都變慢了。

    野風吹皺泉水的聲音。

    江舫翻動烤物的動作。

    落日下滑的速度。

    最后,一捻細細的彎月升入半空,照在人眼中,眼睛都是清涼的。

    飯罷,恰好起風,時間趕得剛剛好。

    沙粒撲撲打在房車外壁上,像是下起了一場滔滔的大雪。

    兩人躺在柔軟的房車床鋪上,穿著同款的短褲,裹著同一條被子,打著一盞小燈,漫無邊際地聊著他們的奇思妙想。

    他們有許許多多話可講。

    比如,今天他們在構思一件奇妙的事。

    起因是南舟想到了在最后一個副本里,滯留在了車站的小明。

    他小聲問:舫哥,如果時間能倒流,倒流到你想回去的那個點,你會做什么?

    江舫也小聲答:我去找你的作者,逼著他給你寫一個來到我身邊的結尾。

    南舟很是贊成:嗯,等我出來,就去敲你家的門。

    江舫逗他:我家住在公寓,不住獨棟。

    南舟:我去爬窗戶。

    江舫:我家的窗戶很高的。

    南舟:我很會爬高。

    江舫摸了摸這只自豪自己會爬高的貓貓的頭發(fā),用耳語的腔調繼續(xù)和他說著平凡的情話:烏克蘭不大也不小,光是基輔,窗戶總共也有幾萬扇吧。

    南舟:那我就一扇一扇慢慢地開。

    不嫌麻煩?

    找到你,不麻煩。南舟說,你也可以在窗下種一棵蘋果樹,給我指路。

    找到我之后怎么辦?

    嗯

    良久的沉默后。

    就像現(xiàn)在這樣。南舟說,和你躺在同一個被窩里,告訴你,我來了。我們在一起,七十歲、八十歲也年輕。

    被子間,兩雙腿裸露的皮膚將觸未觸,將離未離,但都被不遠處透來的熱度燙到了皮膚。

    是啊。是這樣的。

    江舫的聲音變得沉郁而溫柔。

    他側過身來,壓倒在南舟身上,親吻了他的側頸。

    在他們生活的這方宇宙沙盒中,存在著一個固定的定律,那就是萬有引力。

    就像蘋果樹萌芽。

    就像蘋果下落。

    他們必將相遇,就是這個宇宙的終極法則。

    在黑暗中,南舟喘息漸漸轉急。

    微汗的一縷黑發(fā)沾在他的額頭上。

    他困惑地緊著聲音,低聲道:你在做什么?你對我做了什么?

    江舫笑著在他耳邊念詩:做春天在蘋果樹身上做的事。

    江舫還要動作,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樣,抬起頭來,對于虛空中的某處粲然一笑:還要看嗎?

    那邊負責觀察他們動向的,早就紅著臉關掉了一切圖像接收裝置。

    江舫轉過臉,轉向了屏幕,活潑地一眨眼:還有不知道是不是活在哪個世界的你們,也不許看了。

    世界啪咻一聲,歸于黑暗。

    唯余滿目山河,繁星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