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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萬有引力[無限流]在線閱讀 - 分卷(248)

分卷(248)

    直到他斷氣。

    直到他死不瞑目。

    而那人替他掩好眼皮,好整以暇,轉身離開。

    江舫搜遍了整張床。

    果不其然,在床頭后,他看到了一點指甲的劃痕。

    垂死的基思牧師,的確是想要為他們留下一些什么的。

    只是那具體的內容已經不可考了。

    江舫步出了房間,面對了四張或迷茫、或驚恐、或不安的面容。

    他深吸一口氣,向他們提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假設:

    我們的對手既然會消滅證據,也就是說,我們對于任務時間點的理解可能出現了偏差基思可能早就完成了召喚惡魔的儀式,銷毀了所有證據。

    他,或者被他召喚出來的惡魔,只是在等我們來而已。

    房間內的南極星兩爪一攤,睡得無比香甜,絲毫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那個初見時逗弄著他的鼻尖,問為什么要養小耗子啊的愛笑青年,那個一心一意要結束游戲、回到現世,生怕他的母親繼失去父親后又失去他的年輕人,已經無端消失,無蹤無影。

    第四天的白晝結束了,他們迎來了第五天的日出。

    只是那白日被隱匿在漫天的霧帳下,也被虛化了,分不清日和月的分別。

    基思牧師死了,但他們還要做任務。

    江舫一筆一劃地在教堂日志上記錄。

    今日天氣:大霧。

    今日早8點氣溫:24度。

    一夜過去,他們的搜尋進展異常緩慢。

    教堂內外,都是如此。

    他們沒能在教堂內搜索到更有價值的線索,也沒能找回失蹤的華偲偲。

    這東岸雖然是絕壁一座,但要靠南舟一個人靠雙腿走遍,還是太吃力了。

    天亮后,由于教堂已經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再無其他痕跡可找,關俊良和班杭索性結伴出去搜索,留江舫和宋海凝留在教堂之中看家。

    下午時分,南舟再次按照規定時間,兩手空空,第五次赴約,前往吊橋。

    這次,有人提前等在那里了。

    但等在那里的人卻不是趙黎瑞,而是一個身量高大、執事模樣的陌生男人。

    他沉默地立在橋中,線條冷硬,像是一尊優雅健美的穿燕尾服的塑像。

    在看清來者的面容后,南舟站住了腳步。

    為什么不是趙黎瑞?

    南舟注意到,他手中什么都沒有拿。

    所以說,要送的是口信?

    手信和禮品,可以交給新人來送。

    口信,一定要是相對親近、可信賴的人來送。

    但是,這仍然無法打消南舟心頭升起的叢叢疑云。

    燕尾服摘下禮帽,對自己深鞠一躬,把禮數做了個十足十。

    南舟則單刀直入:平時和我們交接的人呢?

    燕尾服擺出十足的公事公辦的態度:抱歉。前天夜里,雪萊公爵突然病倒,城堡里太忙了,沒有可以用來送信的人手,浪費了基思牧師和您的時間,萬分抱歉。公爵昨天晚上才蘇醒,沒有寫信的力氣,就拜托我來傳一句口信

    南舟又想到了昨夜。

    那扇全教堂唯一能和對岸形成呼應的閣樓窗戶,那個和他遙遙相望的人影。

    疑影幢幢。

    南舟給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基思先生沒有寫信,只是問,公爵身體怎么樣。

    公爵先生也有話對基思先生轉達。燕尾服男人答話的口吻,也像是被銅澆鐵鑄過一樣,他說,您的心意,他收到了。那件事,他會去做的。

    南舟問: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燕尾服滴水不漏,但是,公爵先生知道的事情,牧師先生一定知道。

    那名基思牧師已經涼了快24小時了,就算他們有心要問,也根本是無從問起。

    想到這里,南舟邁步跨上了吊橋。

    一步一晃,一步一進。

    每進一步,南舟都在想,要不要把這名執事殺死在這里。

    殺掉他,就沒有人能回去給公爵報信了。

    這樣的話,公爵應該會派人再來詢問。

    公爵手下的仆役不多,能用來跑腿的,應該是新人。

    南舟急需確認他對岸的隊友都安全無虞。

    他更擔心,華偲偲因為某種原因,踏上了西岸。

    或者,可以嘗試著把這個來自西岸、游戲體系以外的人,強行拖上東岸,測試一下如果過橋,會有什么懲罰或者限制。

    但諸多念頭在他腦中轉過,也只是轉過。

    現在局勢還沒有惡化到不可控的局面,距離第七日還有兩天時間,他不能貿然殺死他,打草驚蛇。

    至于強拉他去東岸

    首先,這人不是玩家,未必會受到規則約束。

    其次,如果東岸只有南舟自己,平白多出了這么一個實驗體,他一定會把他拖過去試一試。

    可現在不行。

    東岸有他的朋友,還有他的隊員們。

    他不怕觸犯規則,怕的是連累別人。

    因此,當立在燕尾服面前時,南舟的口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穩冷淡,似乎他胸中醞釀著的那些險惡計劃渾然不存在似的:公爵先生還有沒有別的話要說?

    燕尾服老神在在:沒有了。

    南舟:和我們一起來的人呢?

    燕尾服施施然:什么人?抱歉,我只對公爵負責,不負責人事管理。

    南舟:那件事到底是指什么?你不說清楚,我沒有辦法轉達。

    燕尾服依然堅持:基思先生一定知道。

    對方顯然是油鹽不進。

    然而,未等南舟問出昨天夜里到現在有沒有看到人過橋,只聽一聲慘叫,響徹山谷。

    南舟臉色一冷。

    華偲偲的聲音!

    在東岸,在自己還沒來得及搜索的那片區域!

    然而,燕尾服卻像是對這樣駭人的慘叫司空見慣了似的,把禮帽抵在胸口前,溫和地俯身行禮: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

    他的領帶被南舟一把擒住。

    方才的冷靜思考、精細盤算,如今全盤化為了冷淡的殺機。

    南舟單手扯穩他的領帶,一腳踹上了他的膝蓋。

    燕尾服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失了重,被掀翻在吊橋護欄之外。

    他登時被收緊的領帶勒得臉紅脖子粗,那優雅從容的余裕煙消云散,雙眼暴凸,血絲綻滿。

    他喉嚨里發出赫赫的氣音,徒勞地仰著脖子,去抓南舟的雙手,兩只腳在空中亂蹬,企圖找到一個著力點。

    南舟放任他掙扎夠了,把他往上一拎,讓他的腳尖勉強能踩到吊橋外緣的木板。

    你要去哪里?

    南舟沒察覺到,此時自己的口吻有多像江舫:我從頭問一遍。公爵先生還有沒有別的話要說?

    第258章 驚變(八)

    燕尾服剛被拽上來,連呼帶喘,喉嚨劇痛,直瞪著南舟,一時間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南舟也沒有留給他呼救或是構思謊言的時間。

    他一腳踹上了燕尾服的腳尖。

    燕尾服腳下一滑,整副身軀再次被徹底拋出橋外,只有脖子上質量良好的領帶被纏在南舟指尖,維系著他的一絲生機。

    可惜,那既是生機,又是死途。

    吊橋扶手是木質的,長期暴露在山風的梳沐之下,根本無法長期負荷兩個成年男性的全副體重。

    漫漫流動的霧氣,把那原本就無法窺底的深谷延展出了個無邊無際的樣子。

    二人置身在一片小規模的云端之上,唯一的傍身之物,只有這座年久的老橋。

    吱

    吱

    鋼筋、木板和繩索彼此糾纏、摩擦。

    鋼筋的低鳴、木板的慘叫、繩索的抖動,無數危險的懸命之音,混合著來自胸腔內部驟然拔升的心跳頻率,更顯得動魄驚心。

    南舟的思路很簡單。

    這個副本中的NPC,既然有智慧,那么也一定怕死。

    為了更好控制住燕尾服,讓他保持在一個不上不下的狀態,南舟的大半副身體都越過了欄桿,幾乎是倒懸在了半空中。

    人瀕死前的力量格外巨大,燕尾服風度全無,用抵死掙命的力道,想從南舟手底爭得一點生機。

    但他面對的是南舟。

    面對萬仞深淵,他的面部肌rou都沒舍得動上一下。

    南舟耐心地把人掛了個半死后,又把人撈了回來。

    他問:還記得我剛才的問題嗎?

    南舟的點把握得很準,恰好卡在燕尾服虛弱無力、而又不至于徹底失去理智、記憶和思維的邊緣。

    吃了上一次的苦頭,燕尾服知道,如果自己再磨磨唧唧,他又會被毫不留情地一腳踹下去,再吃上將近一分鐘的窒息之苦。

    他的上半身被南舟牢牢控制,以一個45度角后仰的姿態虛浮著躺在半空,渾身上下只有一雙腳的前三分之一可以挨著橋板。

    求生的本能讓燕尾服隔著皮鞋,用腳趾徒勞地摳緊了木板。

    他連呼救的空隙都不敢留給自己,甫一恢復基本的呼吸能力,就嘶啞地吼出聲來:公爵先生咳咳咳的確還有話說!

    慌亂之下,時間有限,燕尾服一面不住咳嗽,一面把自己所知的一切事情都和盤托出。

    不管那些內容是否經公爵交代、公爵又是否要求他傳遞。

    公爵說,羅德醫生不建議他做那種可怕的手術,因為太過危險,也是違背倫常的,這樣玷污上帝贈送給世人的禮物,必然會招致上帝的詛咒。

    但他是愿意為基思先生冒險的,只是怕基思先生不高興。

    我們公爵他從小就是這樣,他很為別人著想。基思先生是他教父德洛斯先生的兒子,基思先生要求不許他做的事情,哪怕他忍著身體的病痛,也不會去做

    他說,你肯回心轉意,他真的很開心。

    他說,他真的很想去看鬣蜥,所以他會努力讓自己的病好起來。

    他說,希望能早一點和牧師先生見面

    伴隨著燕尾服語無倫次的一通告白,南舟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頭。

    他聽得出來,這位世襲的小公爵,很可能是和年輕的牧師一起在這鄉間長大。

    他們關系篤厚,非比尋常。

    他們是朋友,能夠為對方去死。

    所以,為了朋友能活,基思會做些什么?

    為了自己能活,這位擅長為別人著想的公爵先生,又會有什么動作?

    聽燕尾服的意思,公爵是打算做手術,好治療自己的腦疾。

    危險。

    可怕。

    違背倫常

    能同時滿足這些形容詞的手術

    南舟想,難道公爵打算做換腦手術,一勞永逸,徹底解決他的腦袋問題?

    而大腦的原材料就是他的隊員們?

    可為什么公爵會突然提出要那位羅德醫生給自己做手術?

    南舟一路溯源,大致勾勒出了劇情的走向。

    在他們進入副本的第四天,公爵病發,沒能成功送信。

    得知公爵病況惡化,心懷陰謀的基思故技重施,想要把南舟一人叫到辦公室里去,目的未知,但必然不會是什么好事。

    既然是基思想要動手,那南舟除了動手反制,再沒有更合理的應對之法了。

    于是,南舟控制了基思。

    大家開始著手搜索教堂。

    那間塵封著黑暗的閣樓,自然而然被他們這群外來者打開。

    而班杭帶著油燈、登上閣樓,為遠在西岸的公爵釋放了某種信號。

    南舟想,恐怕公爵和牧師之前達成過某種約定。

    牧師封起了這間唯一能和公爵城堡遙向對望的閣樓,試圖為公爵尋找治病的辦法。

    這并不難猜,因為公爵的腦病是這個副本中目前可知的唯一核心矛盾。

    在長期的摸索中,他擬定了自己的計劃,招徠了他們這些外鄉人進入教堂,用來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按照舫哥的推斷,基思可能早早就和惡魔做了交易。

    惡魔一直徘徊在東岸的神圣之地中,只是缺少一個合適的祭品。

    他先后嘗試叫華偲偲和南舟單獨前往辦公室,可能就是想要向惡魔獻祭落單的祭品。

    可惜,他沒來得及下手,就被南舟五花大綁到了床上。

    基思牧師的計劃,至此應該是失敗了。

    他由得他們四處探索,進入閣樓,替他掌上了那盞燈,向西岸發出了信號。

    他已經暴露,無法完成惡魔的獻祭,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第二天。

    而如燕尾服所說,公爵是個固執而癡心的青年,一心聽從基思的意見,如果不得到基思允許,他甚至會乖乖地放任自己的病情一路惡化下去,也不肯做手術。

    他要利用南舟他們這些外鄉人,向公爵發出訊號,允許公爵冒險去做換腦的手術。

    然后,基思被惡魔殺死,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這一切的一切,都十分水到渠成,大體的邏輯也是通暢的。

    可是,即使想到這里,南舟的思維仍墮在五里迷障中,難以解脫。

    還有太多的事情解釋不通。

    如果基思叫他們前往辦公室,是為了把他們做祭品,那魔法陣呢?召喚陣呢?

    基思的辦公室可是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搜到的。

    假使幕后黑手真的是惡魔,他殺死了基思,又為什么要帶走華偲偲,而不是當場殺死?

    還有,剛才的那聲慘叫

    那是華偲偲的聲音。

    滿打滿算,他失蹤了十幾個小時。

    惡魔要殺,為什么現在才

    懷著滿腔微澀不安的心緒,他又把燕尾服的腳尖往深淵下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