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他說不好那是什么聲音。 是摔倒后衣料和地面的摩擦聲? 還是是電磁干擾的聲音? 因為太短,根本無從判斷。 但可以判斷的是,發(fā)出聲音的人正在逃命。 在逃避死亡,在逃避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為南舟在他跌倒時,聽到了一聲清晰的牙齒碎裂聲。 但錄音里的人連呻吟都沒有時間發(fā)出。 他翻身起來,繼續(xù)向前沒命奔逃。 他狼狽地逃進了樓梯間。 因為腳步產(chǎn)生了比剛才更大的回音。 他下了兩層樓后,闖入了電梯間。 因為有不間斷的按鍵聲和焦躁的來回踱步聲。 叮。 電梯到了。 一聲按鍵選層聲響起后,緊接著就是鋼鐵匣子慢慢合攏的機械運作聲。 南舟正疑惑那人為什么要把自己關進一個逃不出去的鋼鐵牢籠,他耳邊就出現(xiàn)了踮著腳走路的細細足音。 那人利用電梯,給了追擊者一個誤導。 他召來電梯,只按下了樓層數(shù)字,但人卻沒有進去。 如果追著他的東西也來到這一層的電梯間,看到正在運行中的電梯,很有可能會直接追過去。 他就能躲過一劫了。 細碎的躡手躡腳聲離開了電梯間,來到了本層的某個房間前,悄悄擰開了門把手。 四周極靜。 因此,門簧正常而微弱的摩擦聲,就像是貼著人的牙神經(jīng)劃過去一樣。 格外尖銳。 吱扭 這又是鐵皮柜子的關閉聲。 那人總算把自己藏在了一個安穩(wěn)的地方。 藏好之后,他終于開始說話了。 是個年輕的男聲,聲息混亂、壓抑而短促。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我們不該去那里,那個地方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們也都不能存在了 胡力死了,他死了,我記得,你們怎么都不記得了呢 沒有邏輯的喃喃囈語,透著股半癲不狂、即將崩潰的意味。 他是在和誰打電話嗎,還是神經(jīng)質的喃喃自語? 倏忽間,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連緊張的喘息聲都被那人生生扼在了喉嚨里。 因為他費盡千般小心關好的門,毫無預兆地從外面開啟了。 沙 沙 沙 像是某種生物在地上爬行的聲音。 索索沙沙 聲音由遠及近,一路響到了鐵皮柜子前。 南舟聽到了柜中人雙腿的震顫。 他發(fā)抖的腿腳不住撞擊著柜底,連帶著整個柜子都發(fā)出恐懼的戰(zhàn)栗。 隱藏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大勢已去了。 吱呀 門開了。 接下來,是漫長的無聲。 沒有慘叫,沒有尖嗥,沒有臨死前絕望不甘的悲鳴和嗚咽。 一切的聲音都被抽離開來。只剩下單純的寧靜。 仿佛剛才驚心動魄的追擊只是一場夢境。 南舟豎起耳朵,想從這一片死寂中得到些殘余的信息。 乍然間,一個字正腔圓的男聲在他耳邊響起。 就在剛剛,這個聲音還在狂躁而小聲地癔語。 現(xiàn)在,他就在這一片無垠的黑暗中,站在南舟身邊,貼著南舟的耳朵,對他說話。 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叫人毛骨悚然。 我去了。 南舟,你什么時候來? 【游戲在30秒后正式開始?!?/br> 【游戲時間為120小時?!?/br> 【在游戲時間結束前,不要瘋掉,活下來?!?/br> 這是限時存活的游戲? 不給南舟細想的機會,一大片綿密的沙沙的響動聲就洶涌而來,像是被電磁干擾的悶響。 也像一大群老鼠從他腳底和頭頂一窩蜂涌過。 他的雙腳重新踏到了堅實的土地上。 周圍的環(huán)境光漸次亮起來時,南舟先聽到了涌入耳膜的尖叫和裁判哨聲。 然后他嗅到了籃球的膠皮味道和淡淡的汗味。 南舟閉著眼睛,可以看到眼皮上被陽光映出的淡紅色血管痕跡。 確保自己的眼睛不會被突然亮起的光線灼傷后,他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逐夢起航,敢為后浪! 玩出精彩,玩出勝利,玩出未來! 入目的先是兩條鮮紅的標語,緊接著是在一方場地內(nèi)相持的兩支隊伍,以及顯示著建筑系與數(shù)學系70:71的比分牌,和僅剩下23秒倒計時的大屏計時器。 他在看一場籃球比賽。 原本和他一同進入副本的李銀航和江舫都不在他身邊了。 南舟沒有急于尋找他們。 他坐在原地,翻過手腕,確認了手腕處的蝴蝶紋身,低頭看向自己腳腕骨骼的形狀,隨即抬手摸了摸耳朵輪廓。 嗯,臉還是這張臉。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換了,換成了一身白襯衫和深紅的毛衣夾克,系著一條休閑風的領帶,是典型的學院風。 周圍是青天白日,鼎沸人聲,看起來不具備任何能讓人掛掉和瘋掉的因素。 南舟正在整合信息時,那邊的籃球爭奪已見分曉。 穿著橙色秋衣的建筑系隊成功進球。 比分牌上的70跳轉到了72,倒計時還有4秒歸零。 大局已定,極限反超。 南舟所在的這片看臺頓時掀起一陣山呼海嘯。 根據(jù)周邊觀眾的反應,南舟迅速做出了判斷。 我是建筑系的,對面是數(shù)學系。 建筑系大概是從開場一直被數(shù)學系吊著打,在離比賽結束僅剩幾秒時終于成功反超,自然是一掃頹態(tài),揚眉吐氣。 南舟旁邊的一個矮個子學弟上來就捏住了南舟的肩膀,又跳又罵,叫得酣暢淋漓:牛逼!學長我們牛逼了! 南舟被他搖來搖去,也沒反抗。 雖然他用的是自己的臉,但顯然副本中的NPC已經(jīng)被成功修改了記憶,完全把他們當做了他們原來認識的那個人。 剛剛想通這一點,南舟就見學弟出了個拳頭,拳心向內(nèi),直直伸到了自己眼前。 男生期待地看著南舟學長,想和他上下扣個拳,好好發(fā)泄一下憋悶的郁氣。 南舟有些納罕。 但他還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調整了一下他的發(fā)力方向和握拳姿勢。 學弟:? 南舟肯定地一點頭,用目光告訴他:這樣打人就能比較疼了。 耐心教育完學弟,南舟站起身來,準備去找他的隊友。 毫無預警的,他的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模糊的細響。 沙 南舟停住了腳步,向后看去。 他什么都沒有看到。 他揉了揉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沙沙的碎響,就像是從他耳道深處傳來的一樣。 這次的傳送的確是隨機的。 聽過一段怪異的錄音后,江舫出現(xiàn)在在一部正在下行的電梯中。 身旁是兩個說著俄語的留學生。 江舫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打開了提在自己手上印有【津景大學管院留學生部】字樣的提包。 他快速將幾本教材一一翻過,抬起頭來,在略有反光的電梯廂壁上確定了自己的面容沒有發(fā)生變化。 走出留學生公寓時,江舫舉目四望,正思考要去哪里尋找南舟,就聽到公寓樓旁本來播放著舒伯特鋼琴曲的公共喇叭里,響起了一條臨時插播的內(nèi)容: 各位同學,建筑系的南舟同學迷路了。有誰認識建筑系的南舟同學的,請速到廣播室接人。 江舫和李銀航幾乎是前后腳到達廣播室的。 南舟一個人坐在廣播室的木板凳上,后背挺得直直的,手上握著那只他從上個副本里順來的票據(jù)盒鎖頭。 但原本牢牢鎖死的鎖扣竟然已經(jīng)彈了出來。 江舫敲了敲玻璃。 南舟聞聲抬頭,站起身來,從廣播室里探出頭,開門見山地宣布道 我盜竊1級了。 被隊友成功認領后,南舟和他們交換了信息。 他們聽到的音頻內(nèi)容大同小異。 一個人被追緝試圖用電梯引開對方躲入房間鐵皮柜被發(fā)現(xiàn)。 唯一的不同,就是男人最后那段貼耳低語的主語不同。 基本句式就是,XX,你什么時候來。 聽到這句話時,李銀航的san值當即掉了2個點,直到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 她只能聽南舟和江舫這兩個仿佛沒長恐懼神經(jīng)的大佬就眼下的情報發(fā)表意見。 江舫說:那個人能叫出我們每個人的名字,說明他認識我們。 南舟嗯了一聲:可以先從這個查起。按設定來說,我們是一起去了某個地方,招惹到了某種東西。 很有可能就是那種會發(fā)出沙沙響聲的東西。 南舟又說:有一個叫胡力的人死了。我們可以從胡力查起。 江舫卻在這時候提起了另一件事:你沒問題吧? 南舟挑眉。 我應該有什么問題? 任務時間是120小時,危險系數(shù)比較高。江舫說,就算不死,也有可能會對精神造成影響。 說著,江舫看向南舟:我有些擔心你。 但那個字他懸在舌尖,欲言又止,說不出口。 南舟覺得江舫提出的問題的確值得重視。 等到san值歸零再亡羊補牢,肯定是來不及的了。 怎么才能及時判斷隊友的精神狀態(tài)是不是出了問題? 于是,經(jīng)過短暫的思考后,他提議道:我們約定一個安全詞吧。 李銀航:??這個詞是這么用的嗎。 南舟注意到李銀航復雜的神情,會意地一點頭:銀航大概不知道安全詞是什么意思。 李銀航: 南舟:就是 李銀航急忙阻止他用這張清冷無欲的臉說出更多虎狼之詞:知道知道知道。 江舫舉了一下手,笑瞇瞇地插話: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聽聽解釋。 李銀航:江舫你成心的是不是。 南舟果然正直地給予了解釋:舉個例子,我的安全詞是 他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走廊上張貼著的請勿喧嘩警示牌下方的一句英文。 南舟繼續(xù)道:而你的安全詞是 江舫主動接了上去:先生。 南舟點一點頭:我的安全詞是please,你的安全詞是先生。當我發(fā)現(xiàn)你的精神出現(xiàn)比較嚴重的動搖的時候,我會叫你please,只要你還能回答我一聲先生,就證明你還存有理智。這就是安全詞。 李銀航:這是個錘子的安全詞。 這不就是天王蓋地虎,寶塔鎮(zhèn)河妖的暗號嗎。 但江舫居然不糾正,反倒陪他玩起來了:那我們試試看。 南舟:please。 江舫笑意滿滿:先生。 李銀航:江舫你就是成心的吧? 偏偏南舟對此沒有什么概念,和江舫對接暗號成功后,又來問她:銀航,你要用什么 話音未落,他猛然剎住腳步。 為了方便交談,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清凈無人的樓梯間,邊說話邊往下走去。 南舟覺察到了某種不和諧的東西,攔住了江舫與李銀航,食指貼在唇邊,小小噓了一聲。 上面的動靜突然消失,下面等待的人果然就按捺不住了。 三道身影離開了下方樓梯的陰影,緩步上樓,橫在了三人離開的路上。 為首的男人肌rou虬結,一看就是健身房???。 第一個副本里他們遇到的健身教練小申恐怕會很喜歡他。 其他兩個也不差,身材可比魂斗羅里那兩個端著槍沖鋒陷陣的鐵血硬漢。 為首的男人似笑非笑道:我們也聽到你的廣播了。居然會有學生在學校里迷路?這也太奇怪了。 他下了結論:你們也是副本玩家吧。 南舟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他敢用廣播站,本來就有把其他玩家一并集合來的打算。 因此他坦蕩答道:是。我們?nèi)齻€都是。 對方一咧嘴:那就好。 這次是7人副本,他們本該有4個隊友。 但看到他們不懷好意的表情,就連李銀航都意識到,這回他們碰到的不是沈潔帶領的順風,想在一開始奪取話語權和指揮位,也不是虞退思主導的南山,溫和保守,以穩(wěn)取勝。 不管是順風還是南山,至少是想要尋求合作、一起過關的。 眼前三名身材壯碩的男人,可是一點想和他們合作的意圖都看不出來。 南舟動也不動地看著一步步緊逼上來的三人,問:你們想干什么? 沒了長款風衣的加成,南舟那股不好惹的神秘氣質被削減了三分。 他的長相是文質風流的藝術格調,皮膚白得透光,迎著樓梯窗戶灑下的駁光,清冷冷地往那里一戳,讓這意圖不軌的人也忍不住想輕佻地嘖他一聲。 我們沒想干什么,就是想給新人上堂課。你們不會以為,在PVE模式里就沒有風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