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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進去之后才發現,今日表面是官府籌措賑災物資,其實是南衙與北司在打擂臺,攀比誰收到的錢糧更多,我們這些經商的平頭百姓只能被迫站隊,但那兩方都是得罪不起的勢力,這是天要亡我啊!” 他頓了頓,望著身旁人一聲嘆息:“準確的來說,是老天要亡我們,別家商戶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唯有咱們二人咱倆傻乎乎地打頭陣送死。” “北司…南衙…?”景栗懵懵地低聲重復這兩個詞,急等隊友的場外援助。 “唐代以宰相為首的政府機構為南衙,由宦官管理的部門是北司,朝臣和宦官的斗爭名為南衙北司之爭。”文化擔當獨教授科普歷史知識,他的神色不由得沉重了起來—— “米子游說的沒錯,眼下的情況對于你們來說無異于死局,無論得罪南衙還是北司,日后在長安城的生意都不會好做,用什么方法才能破局呢?” 第133章 左右為難的難兄難妹 景栗這才明白,米子游剛剛說沒有帶銀票,純屬是借口,他其實是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另外,米子游這個人盡管看上去油膩討人厭,但心地并不壞,離開之前還勸她趕緊走,免得落入這一左右為難的困局之中。 可惜,他倆誰都沒來得及撤退,淪落為一對難兄難妹。 賑濟所內人聲嘈雜,見有官員前來,難民一窩蜂地沖上前,不過全部被衛兵攔了下來。 景栗仔細聽了聽難民所講的內容,基本都是在哭訴賑濟所中缺衣少食,看來朝廷賑災銀糧的確短缺嚴重。 她生長于小康社會的和諧大環境之下,看到一位位面如菜色、衣衫襤褸的饑民,著實同情不已,甚至想把捐款的數目增加一倍,好幫助難民渡過難關。 但是,她轉念一想,認為官府未必會把收到的錢全部用在賑濟災民的正道上。 唐朝中后期的宦官大多橫行暴虐、作惡多端,而朝臣也非善類,在他們眼中,政zhi利益遠遠高于百姓安危,否則也不會在募集賑災善款時搞出南衙和北司對峙的場面。 無論是李正德還是小仇大人,他們親自出面籌集善款,最為重要的目的,不是單純地救助災民,而是彰顯權勢與拉攏商業派黨羽。 古代商賈地位極低,為了保證生意順利經營,少不得要拍官府和官員的馬屁。 譬如米子游,他對小仇大人的熱絡態度并非出自真心,純屬不得已而為之,從其竭力想要避開南衙北司的慈善擂臺便可以看出,他壓根兒不愿蹚朝堂紛爭這灘渾水,只求安安生生做生意。 可是,面對權勢,廟堂高官貪如饕餮,不但在朝堂爭權,還在民間爭勢,不遺余力擴大勢力范圍,用慈善擂臺的方式逼迫商戶站隊,真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所募集到的善款,有多少耗費在了朝廷內斗上,有多少進了官員的私人腰包,有多少切切實實用在了災民的身上,此問題的答案,出錢的商賈永遠不會知曉。 如此黑暗的社會現實,景栗只能感嘆,無法改變。 即便是戰天斗地的大女主,也無力扭轉時代的悲劇。 她實力的極限,只是化解苦主楚鳳鳴的怨念,懲治楚家惡人,重振鳳臨閣金字招牌,沒有能力像觀音菩薩那樣普度眾生。 獨教授提出一個想法:“要不然你把要捐的錢和物平分成兩部分,向南衙和北司各捐一半,誰都不得罪。” 這確實是個脫身的辦法,景栗打算聯合米子游一起行動,這樣才不會顯得太突兀。 聽過她的方法之后,米子游一秒都沒有猶豫便否決:“南衙和北司擺出對立的陣仗,就是逼迫我們站隊,你如果帶頭一碗水端平,人家兩方完全爭不出高低,到時候還不得把怨氣都撒在你的身上! 在如今的形勢之下,你越是想兩邊都不得罪,就越會把兩方勢力得罪的徹徹底底,還不如從南衙和北司之中挑一條大腿抱著,至少另一方想拿我們開刀的時候,或多或少會有些顧及。” 不得不承認,他的顧慮很有道理,難題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景栗苦惱地問道:“你選擇抱哪一條大腿?” 米子游郁悶到即將提前謝頂,扇扇子的幅度越來越大,心卻越來越燥:“南衙和北司兩條腿都靠不住,我恨不能自斷雙臂,好名正言順地拒絕抱腿。” 斷臂實在太過于血腥,景栗思前想后,決定實在不行就扮柔弱裝暈,一頭栽倒在地假裝人事不知,拿出演技的最高水平,只求躲過此劫。 賑濟所是標準的三進院,外兩層擠滿了難民,官衙在最里面,外有官兵把守,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景栗進入里院才發現,這里比外面寬敞得多,古代官員的排場果然大,任由災民在外人擠人,也不肯讓出一半的官衙多修一處供難民容身的棚屋。 一眾官職低微的官差小跑著前來迎接南衙與北司的兩尊大神,李正德黑著臉發起了脾氣—— “大唐乃巍巍盛世、浩浩強國,但近來賑濟所的災民頻頻在都城內游蕩乞討,著實有損我朝威儀,讓你們盡快在城郊找個合適的地方安置災民,不準這些人再入城內,怎么還沒有辦好?” 小仇大人難得和南衙官員站在同一戰線,擺譜講話時嗓音愈發尖銳—— “萬歲爺本想出宮微服私訪,我費勁口舌才勸住,為的就是替你們遮掩賑災不利一事,一個個的居然還不長心,非得等龍顏震怒才肯用心辦差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