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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苗英,到張遠程,再到穆雷,自八年前摯友和至親離世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心就已經死了,如行尸走rou般茍活,只是為了讓罪人付出血的代價。 他們根本不在乎身上背有多少命案,從拿起復仇屠刀的那一刻起,便已踏上不歸路,全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穆雷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久久方才平息。 他已病入膏肓,咳出斑斑血跡,沾于唇角的殷紅鮮血,和煞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見者皆覺觸目驚心,雖知其為參與兇案的罪犯,但又不免心生同情。 絕望的羔羊被迫拿起鋒利尖刀,屠殺一只又一只道貌岸然的豺狼,這不是人類本性的惡,而是黑暗現實的罪。 對于林摩斯的推斷,穆雷并未反駁,他喝了一口探員遞上的熱水,慘然而笑,提出條件—— “我看了報紙,知道你就是發現白玫瑰殺人案和圣德女中舊案有關聯的正義神探,如果你能讓我手中的照片見報,那我將會把真相和盤托出。” 林摩斯詢問詳情:“什么照片?” “我女兒穆永蘭曾用微型相機拍下了玫瑰社團霸凌同學的場面,交給過巡捕,寄給給過報社,但根本沒有人理會…”穆雷的雙拳越攥越緊,他已時日無多,只想盡快實現生命中最后一個愿望—— “世人的眼中只有權勢和利益,沒有人在乎正義和真相,我不是嗜殺的惡魔,而是在報仇雪恨,替天行道! 我希望圣德女中霸凌案的真相能夠被更多人知道,希望我女兒和其他可憐姑娘的遭遇能夠被更多人了解,希望那些用權力和金錢扭曲真相的惡人能夠遭到更多人的唾棄! 整整八年,我和同病相憐的知己一同隱姓埋名,苦心復仇,如今報仇大業即將完成,接下來便該讓世人知道這一切…咳咳咳…” 由于情緒過于激動,穆雷再次咳喘不止。 景栗不禁憶起苗英寫在《拜倫詩選》最后的那句話—— 我從沒有愛過這世界,因為世界從不曾愛過我。 看著眼前為復仇賠上一生的可憐人,她忽而明白了詩句背后的深意—— 他們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世界,只因被世界狠狠傷害過。 在是非黑白混沌顛倒的濁世,除了用罪惡的方式伸張絕望的正義,苗英和穆雷等人別無它路可走。 “即將?”林摩斯準準把握住關鍵詞,提出質問—— “你們還有其他的同伙,還有要殺的人,例如昔日玫瑰社團的社長歐陽雪,對嗎?” 聽到此名字,穆雷的眼神下意識閃躲,猶豫片刻之后,他重申條件:“你早一日讓照片登報,就可以早一日得到所有的答案。” 林摩斯從其神情判斷,歐陽雪大概率就是殺手團的下一個殺戮對象,他詢問:“照片在哪兒?” 穆雷答道:“在大華銀行的保險柜里,開戶人用的是我女兒的名字。” 林摩斯再提一問:“穆永蘭曾經把照片給過哪位巡捕?” “沙英”,穆雷的雙眸之中閃現點點寒光—— “他現在已經成為巡捕房總探長,聽說未來還會繼續高升,這樣的惡人掌權,世道只會越變越壞!” “沙英會不會也是殺手團的目標?”屠豪終于重回工作崗位,提出心中疑問,噼里啪啦地敲鍵盤,然后說道—— “之前我沒怎么看補充資料,現在才發現沙英和毛正全都不得好死,在李福爾死后不久,就被挖眼、刺耳、縫嘴、切手,明顯是殺手團的人干的。” 這兩個警界敗類公權私用,為一己私欲而扭曲案件真相,最終死于殺手團之手,純屬罪有應得。 思至此處,景栗腦中又冒出一個問題—— 假如一舉抓獲所有的兇手,那毛正和沙英的命運也許會改寫,他們說不定還能繼續活下去。 這兩個惡人明明死有余辜,他們多活一天,就會多造一天的孽。 不過轉念一想,林摩斯打算借警風巡查組的力量壓制毛正,也就是要用法律手段來懲惡,只要圣德女中舊案的真相被揭露,毛正和沙英想必都逃不過律法的制裁。 可是,她同時又心存疑慮,在當下的亂世,法治化水平并不高,沙英和毛正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惡事,還能在巡捕房穩坐高位,也許未來他們小施手段,就可以逃脫法網,繼續為非作歹。 景栗的思緒紛亂如麻,她魂穿來此,目的就是破案,假如有罪之人未能受到懲罰,那即便查出真相,又有何用? 審訊結束,她跟著探員們一起走出審訊室,由于心事重重,所以比別人慢了一大截。 在下樓的時候,景栗無意中一轉頭,發現華生正站在樓梯口的角落,她好奇上前—— “華法醫,你怎么在這里?” “聽說白玫瑰案有新進展了,我正好有空,就來看看情況。” 華生說話時嘴角習慣性上翹,可是他此刻的笑容不似從前那般瀟灑,而是帶著幾分僵硬的苦澀。 景栗發現了他的反常:“華法醫,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華生又恢復了平時的雅痞姿態,以玩笑的口吻道—— “你真正應該關心的,是摩斯的心情好不好。” “能讓林大探長心情變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哦!”景栗總感覺此二人的兄弟情非同一般,便打趣了一句,而后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