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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漬青梅 第63節(jié)

    那張臉曾在她咫尺的距離,眸色含笑地同她說,因為喜歡你吧。

    黎簌起身,倉皇從包房里跑出去。

    厚重的門關上,擋不住里面的歌聲——

    “輝煌哀傷青春兵荒馬亂,我們潦草地離散,明明愛啊卻不懂怎么辦,讓愛強韌不折斷,為何生命不等人成長,就可以修正過往......”

    過廊裝潢奢靡華麗,歡呼聲和歡笑聲不斷傳來,嘈雜中,黎簌捂住胸口緩緩蹲在地上。

    “我曾擁有你,真叫我心酸。”

    第39章 勇氣   我要回來了

    ktv包房的走廊盡頭, 有一方平臺,落地窗可以看見整條街的夜景,也能看見幾棟辦公樓在夜里仍然亮著璀璨燈光。

    黎簌站在窗邊, 安靜地看著和泠城迥然不同的夜色, 這座城市也許很美,可她穿過這些人工燈火,看到的是大雪漫天。

    感覺到身后有人時, 蘇青念已經(jīng)在她旁的一株綠植盆邊站了好一會兒。

    黎簌后退半步, 把平臺讓出來。

    這里是吸煙區(qū),她以為面前瘦高的男生是要抽煙的。

    蘇青念抬手, 用中指扶了下眼鏡。

    他對黎簌笑了笑:“你還好么?我以為是我唱歌太難聽, 把你惡心著了你才跑出來的。”

    黎簌慢慢反應著他話里的信息。

    哦,這個人是剛才坐在高腳椅上唱歌的人。

    也是跟著他們一起畢業(yè)聚餐的人。

    “沒有。”

    黎簌輕輕搖頭, “只是出來透透氣。”

    她看上去并不想和他過多說話,蘇青念又笑了:“黎簌,你不會是,根本不認識我是誰吧?”

    這個問題, 他是開著玩笑問的,在黎簌他們這個班里不會有人真的不認識他吧?

    蘇青念并不是黎簌班里的同學,他是他們上一屆的學長。

    但黎簌班里的輔導員在他們上大二時開始生病, 身體很不好,所以蘇青念經(jīng)常去他們班里幫忙布置任務或者準備班會, 有一些活動,也是他帶著他們參加的。

    班里的男生和他關系都非常好,女生也有幾個和他很熟,認真算起來,可能大學里這個班級唯一沒和他說過話的, 就是黎簌了。

    但他有信心,黎簌會記得他。

    可面前的女孩神情淡淡,搖了搖頭:“抱歉,我不太記得。”

    蘇青念一怔,隨后扶額大笑:“不會吧,你還真是和傳說中的一樣,太高冷了。我是你們上屆的學長,也算是你們班的副輔導員,叫蘇青念,真不記得?”

    蘇青念第一次見到黎簌是在他們上大二的時候,那天他接到黎簌班級輔導員的電話,差他臨時去幫忙看一看班里的學生。

    他去時,遇見一個平時活動里認識的學弟,兩人站在門口,隨意聊了一句。

    等蘇青念意識到自己擋了別人的路時,歉意回頭,看見站在門邊,等著進教室的黎簌。

    她很安靜,抱著專業(yè)課書籍。

    并沒有和他有目光交流,只在他們讓開時微微點頭,然后進去。

    似乎有種目空一切的傲氣。

    學弟和他說,我們班出了名的冷美人,都大二了,還不怎么和人說話,太內(nèi)向了太高冷了。

    頓了頓,學弟又說,不過成績非常不錯。不知道是不是家庭條件不太好,看她穿得都不差,但聽她舍友說,她好像總在忙著兼職。

    那時候蘇青念沒太把黎簌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和輔導員們走得近,校園里的活動參加得也多,接觸到的校友不在少數(shù),總不能個個都記得清楚。

    但后來有一次,蘇青念代替黎簌班里的輔導員開班會。

    他站在講臺前,和學弟學妹們苦口婆心地講著道理,最后,他引用了小說家野坂昭在《螢火蟲之墓》中寫過的句子——

    “珍惜今天,珍惜現(xiàn)在,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

    說這句話時,蘇青念是掃視著教室里的學弟學妹們的。

    可角落里忽然有人猛地抬起頭,和他對視。

    說對視或許不準確,她像是透過他,在看其他什么東西。

    那女生長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明亮又淡靜。

    蘇青念愣了一下,嘴里的滔滔不絕忽然卡殼,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

    從那次起,黎簌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有時候去黎簌班里,他會刻意用目光找尋一下黎簌的身影。

    但似乎每一次他出現(xiàn)在他們班級里,從未引起過黎簌的注意。

    一晃三年,這都畢業(yè)了,黎簌居然不記得他是誰。

    蘇青念有些尷尬,想說點什么打破,但黎簌已經(jīng)先他一步開口,很平靜地說:“蘇學長,我先回去了。”

    那天晚上黎簌沒跟著班級活動到結束,她提前回了寢室,坐在書桌前,靜靜發(fā)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又一筆家教錢到賬。

    很快就可以了。

    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了。

    黎簌閉著眼睛想。

    在其他人為就業(yè)焦頭爛額時,黎簌格外平靜。

    她住在黎麗的住所里,幾乎包攬了所有家務。

    這些年都是這樣,只要她在家里,黎麗無論幾點回來都有飯吃。

    偶爾吃飯時,她們也會在飯桌上有幾句交談,黎麗說什么,黎簌都是順著她的。

    只有黎麗問她“周末是否回家”或者“幾點回家”這種問句時,黎簌才會短暫地愣神。

    在她的認知里,這里不是她的“家”,只是“住址”“住所”。

    家應該是......

    她想起16歲時的豪言壯志,想起那時候她拍著胸脯和姥爺保證他們都能考上帝都,然后讓姥爺住在學校附近。

    家應該她當初的設想里,那樣的地方吧?

    9月的一天晚上,黎麗進門丟掉背包,洗過手坐在飯桌前。

    她掀開保溫飯盒的盒蓋,里面是黎簌留給她的飯菜。

    黎麗邊處理手機里的信息邊吃飯,半晌,抬起頭,看向黎簌的屋子。

    她每天早出晚歸,以為黎簌整天都關在屋子里準備考研。

    今天公司里有合作終于談下來,她心情還算不錯,叫了黎簌一聲:“小簌,偶爾也出去走走,別又出什么問題要我?guī)闳タ瘁t(yī)生。安眠藥還在吃嗎?”

    黎簌從書桌前抬頭,看過來,順從說:“偶爾會吃。”

    “考研你報名了沒?不要錯過報名時間。”

    黎簌沒回答。

    黎麗也沒在這件事上糾結,她的手機在響,很快放下筷子,示意黎簌可以收拾餐桌了,然后接著電話去了屋里。

    她根本就,沒有報考。

    黎簌緊繃著情緒,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卡里的錢只差一點點。

    一直到手機震動,一筆收入打入卡內(nèi),她才松了口氣,腿軟到幾乎跪倒在廚房,下意識去扶住水池,才勉強站穩(wěn)。

    都結束了。

    黎簌垂著頭,邊刷碗邊把眼淚砸進水池里。

    蘇青念在校園里再次遇見黎簌時,她剛從圖書館出來。

    說不上哪里不一樣,但看起來,似乎比任何一次遇見她都更有生氣些。

    他在背后叫了幾聲,黎簌沒聽見。

    后來他撥了她的電話。

    黎簌從外套兜里拿出手機,一個陌生的帝都號碼,她接聽:“您好。”

    “黎簌,看你身后。”

    黎簌回頭,蘇青念在陽光下笑著,大步朝她走過來:“叫你半天你也不回應,這么看著我干什么?你們班所有人的電話號碼我都存了,怎么說我也是號稱你們班副輔導員的人。”

    黎簌收了手機沒說話。

    “你這是去哪啊?”

    “去寄快遞。”

    黎簌想,她要先去寄快遞,然后去火車站!

    她要回到泠城去!

    “啊,寄快遞啊,我車停在學校外面,載你一程嗎?今天這天兒怪冷的。”

    “不了,謝謝。”

    蘇青念沒有要和她分開的意思,和黎簌一起走出校園:“也是,聽說你是泠城人?那邊更冷吧?對了,泠城那邊的滑雪場這幾年可太有名了,什么時候有機會我也打算過去玩玩,到時候你來當導游怎么樣?”

    “我沒去過,導游不了。”

    她都沒聽說過什么滑雪場。

    黎簌始終都不太開口,蘇青念就笑一笑說:“你話真少,從小就這么文靜么?我小時候我家里人都說我是話癆,現(xiàn)在看起來,大人們應該更喜歡你這樣乖乖的小孩兒吧?”

    她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