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成癮 第22節
寧悠在洗手池邊擰開大寶瓶子,費勁地搜刮剩余的乳液,勉強做好了晨間護膚。但照了照鏡子,他對自己的狀態很不滿意,因為四五天過去,他的下巴上長出了又細又軟的胡子,盡管并不明顯,但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到青灰色的地帶。 “李暮?!睂幱平辛艘宦?,“你的剃須刀呢?” 李暮在餐桌上放下早餐,去拿了個手動剃須刀過來,問道:“你會用嗎?” 在寧悠的圈子中,有不少人會刻意使用手動剃須刀,因為他們認為這樣更有儀式感。但寧悠對胡子這個東西一點也沒有想法,他并不需要什么儀式去祭典他遠去的胡子。 “不會?!睂幱铺谷坏?,“應該很簡單吧。” “不會就老實待著?!崩钅旱?。 或許是擠奶和劈柴的表現都不佳的緣故,李暮在潛意識中莫名給寧悠打上了笨手笨腳的標簽。 他拿出剃須泡沫抹在寧悠的下巴上,在等待胡須軟化的過程中,他順便也把泡沫抹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寧悠的胡子很好刮,本身就軟軟的,比絨毛粗不了多少。不過盡管如此,李暮還是花了比平時百倍多的耐心,一點一點地將寧悠的下巴清理干凈。 “怎么樣?”李暮一邊清洗剃須刀,一邊問寧悠道。 “不錯?!睂幱坪軡M意李師傅的技術,他照了照鏡子,突然好奇地看向李暮道,“你也快把胡子刮了看看。” 李暮本來就打算刮掉胡子,畢竟……待會兒要去山下見另一名雄性,他不想在這種時候表現出來他的糙。 自己刮胡子就隨意許多,完全不怕刀片傷著皮膚,沒幾下便將下巴上的胡子刮了個一干二凈。 鏡子里出現了一個年輕帥氣的小伙,下頜線光滑流暢,顯得喉結更加突出。少了胡子的存在感,眉眼變得惹人眼球,看上去英氣逼人。 寧悠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暮,好半晌后才呆呆地開口道:“你好像年輕了十歲。” 兩張臉都是李暮的臉,他早已看習慣,隨口道:“不至于吧?!?/br> “你到底多大?。俊睂幱坪闷娴貑?。 “比你大?!崩钅簺]有細說。 寧悠很想說他不止二十三歲,但又不想李暮覺得他“老”,于是出于私心避開了這個話題。 他仔細地打量著李暮的臉,想要刻進腦子里去,不過就在這時,他的心里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脫口而出道:“你好像有點眼熟。” “會嗎?”李暮道。 難道是像哪個明星? 寧悠琢磨了半天,始終沒有想出來李暮到底像誰。 在離開小木屋前,寧悠喂了大黃牛,又給哈日梳了毛。 今天下山仍舊是開車,牛奶按時送到了小學。不過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有兩個“叛變”的小孩兒,沒有第一時間沖向李暮,而是跑來抱住了寧悠的腰。 寧悠壓抑住心里的不舍,和兩個小孩兒一一告別。 接下來他和李暮又來到了林長的家,因為李暮需要借小型發電機,而他正好借這機會跟林長道別。 三言兩語已經足夠,只是在最后分別的時候,林長朝著寧悠揮了揮手,高聲喊道:“歡迎你再來哈納斯湖景區?!?/br> 聽到這話,寧悠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因為他知道他不會再來了。 “李暮?!睂幱谱M副駕駛座中,眼眶早已濕潤,“我有點想哭。” “別哭?!崩钅狠p聲道,“我們可以再待一會兒。” 皮卡行駛到塌方處附近,隱藏在了無人來往的白樺林中。 龐大的車身開始有節奏地晃動,若是有人走近,必定能夠聽到車里的人在哭泣。 其實寧悠一點也不疼,在逼仄的空間里跟李暮做,愛,也絲毫影響不了李暮帶給他的快感。 他只是想發泄,借由這最后的狂歡,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車身逐漸停止了晃動。 寧悠靠在李暮懷里,大腦放空地平復心情。 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是李朝打來的電話。 他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道:“喂?” “路通了。”電話那頭的李朝說道,“我現在就在塌方的地方?!?/br> 寧悠安靜了一陣,直到李朝“喂”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應道:“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寧悠沒有立馬動,而是看著李暮道:“這次我真的得走了?!?/br> 李暮從外套里掏出了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遞給寧悠道:“這個給你。” “這是什么?”寧悠接過來看了看,發現油紙里包著的是一塊香皂。 “我用的香皂都是我自己做的?!崩钅旱?,“是馬鞭草的味道?!?/br> 寧悠拿起來聞了聞,的確是李暮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 他的眼眶又要濕了:“你也好壞,這樣我還怎么忘了你?” 李暮沒有再接話,而是坐到駕駛座里,道:“走吧?!?/br> 在過最后一個彎道前,寧悠照著后視鏡整理了一下儀表。 除了眼睛有點紅,像沒睡好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隨著皮卡駛過最后的彎道,道路前方逐漸出現了混亂的山石,以及明顯才開出來的一條新路。李朝和小趙的身影清晰可見,他們的身旁還停著幾輛本地車,應是當地的向導或是景區的領導。 皮卡顯而易見地慢了下來,李暮微瞇起雙眼,盯著迎上前來的李朝,眉頭微蹙地問寧悠道:“那就是你的未婚夫?” 寧悠點了點頭:“嗯。” 他能聽出李暮的語氣不似平常那般淡定,因為李朝的確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帥氣又紳士。 皮卡在離李朝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寧悠垂著腦袋,對李暮小聲說了一句“再見”,接著摒棄心中的一切雜念,下車朝李朝走了過去。 李朝穿著黑色的商務羽絨衣,腳上踩著昂貴的皮鞋,一下就將寧悠從原始的山林拉回到了現代。 寧悠的步伐邁得奇慢無比,僅僅是下車后的幾秒鐘,他就已經開始懷念李暮的懷抱。 他在心里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李暮在這時候下車讓他不要走,那他可以為了李暮拋棄一切,就留在這片山林里生活。 身后突然響起了車門開關的聲音,寧悠嗖地抬起腦袋,心里燃起了一股小火苗,然而他預想中的挽留并沒有出現,只聽李暮莫名其妙地喊了一聲:“哥?!?/br> 李朝露出驚奇的表情:“阿暮,你怎么在這里?” 聽到這對話,寧悠直接傻掉,視線不停地在兩人之間來回。 “是你在林子里救了寧悠?”李朝道,“你不是在四川的山區嗎?” “最近來了新疆。”李暮道。 “那真是太巧了?!崩畛p輕扶了下寧悠的后背,對李暮道,“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未過門的嫂嫂,寧悠?!?/br> 李暮看著李朝的手,下頜線緊了緊,表情僵硬地說道:“……是嗎?!?/br> “本來說定了婚禮再通知你?!崩畛?,“你會來給我當伴郎的吧?” “……伴郎?!崩钅旱谋砬槲⑽⒘验_,深吸了一口氣道,“到時候再說吧?!?/br> “寧悠?!崩畛栈匾暰€,看向寧悠道,“你知道的,我有一個弟弟,就是他,李暮?!?/br> 這兄弟倆一來一去的,寧悠簡直快暈厥了。 李暮怎么會是李家那不務正業的弟弟?! 他明明記得李朝跟他同歲,也就是說—— 他看向李暮,嘴唇顫了顫,艱難地開口道:“……你是弟弟?!?/br> 說好的成熟男人呢?? 第25章 考慮考慮(一更) 飛機沖入萬米高空,拖拽出一條長長的尾跡云。 和飛其他地區不同,哈納斯的天空萬里無云,透過飛機的窗戶,依稀能夠眺望阿爾泰山脈。 寧悠就這么出神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經過思想最混亂的一段時間之后,他現在已經完全平和了下來。 “寧悠?”身旁的李朝打斷了寧悠的神游,“空乘問你要什么飲料?!?/br> “果汁吧,謝謝。”寧悠道。 等空乘推著小推車離開,李朝放下手里的咖啡,對寧悠道:“你好像很沒精神?!?/br> 寧悠垂著眼眸靜靜地喝著果汁,實在是難以提起聊天的欲望。但出于禮貌,他還是放下杯子,對李朝說道:“這幾天沒有睡好?!?/br> “看得出來?!崩畛?,“如果早知道是李暮,我一定會囑咐他照顧好你?!?/br> 話題中驟然出現寧悠心心念念的名字,他的聊天欲望頓時就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奔涌而出。 其實李暮把他照顧得很好,只是他不方便向李朝透露太多。 很顯然李暮也不想讓李朝看出破綻,因此當李朝提議三人去景區外的酒店吃飯時,他以有事為由,開車返回了山上。 寧悠的思緒最混亂的時候,就是看著李暮遠去的時候。 按照最初的設想,李暮的確應該功成身退地離去,但現在情況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寧悠的未婚夫是李暮的哥哥,他有無數個理由可以留下來,甚至對兩人的婚約提出自己的看法。 但是他沒有。 就這一件事,讓寧悠隱約猜到,盡管這兩兄弟經營理念不合,但他們的關系并沒有出現裂痕。 至少在三人見面的短短十幾分鐘內,李暮應是沒有完全消化這個場面帶來的沖擊,并且沒有想好接下來該有怎樣的打算,因此他選擇了回避。 其實寧悠也是一樣。 他在李朝面前避而不談他和李暮的關系,也是一種回避,或者說一種逃避。 人在受到沖擊的那一刻,很難立馬做出理智的決定。更何況現在的情況還這么復雜,無論是對寧悠,還是李暮來說,都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 等徹底消化之后,才能想辦法去處理。 盡管回避是兩人下意識的舉動,但始終要做好挑明的準備,否則這也是對李朝的不尊重。 平復好泛起波瀾的心情,寧悠看向李朝,問道:“你不知道李暮在新疆做護林員嗎?” “不知道。”李朝無奈地笑了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那臭小子神出鬼沒,有時候在國內,有時候在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