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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 第44節

    —

    路上,祝政開著車,時不時往副駕駛掃一眼。

    關潔人癱坐在座椅,偏著腦袋,沉默不語望著窗外,一個眼神都不曾遞給他。

    開到半路,祝政停下車等紅燈。

    早前在醫院沒抽的那根煙,這會兒趁著間隙,他銜住煙嘴,握住防風打火機,垂低下巴,吧嗒一下點燃火苗。

    煙霧四散,祝政抽了幾口,心口的煩悶緩解不少。

    祝政降下車窗,彈了彈煙灰,主動搭腔:“去車站有事?”

    關潔回頭,坐直身,含糊不清說:“接個人。”

    “酒吧駐唱真不去了?”

    “不了。”

    “位置給你留著,你想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

    “祝政,我們回不去了。”

    祝政手一顫,猩紅的煙灰掉在手背,當場燙了個泡。

    他冷靜幾秒,面不改色說:“回不去就往前走,路上總會重逢。”

    關潔沉住氣,別開眼沒吭聲。顯然,她是不認同這句話的。

    話題到此為止,再說就越了界。

    車流再次流動起來,祝政踩下油門,徑自開往虹橋站的方向。

    第35章 誰都可以碰【修】……

    朱真走出站臺就看見關潔從一輛火山灰色保時捷車里鉆出來。

    一同下車的, 還有駕駛座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挑,容貌上乘,渾身裹挾一股無形的淡漠。

    朱真下意識停下腳步, 站在原地,拎著行李箱桿,好奇地眺望兩人。

    她看著男人大步繞過車頭, 一把攔住要走的關潔。

    那只經脈清晰、骨節勻稱的大手緊緊扣住關潔裸露在外的手臂不肯松手。

    緊跟著男人無視關潔臉上的冷漠,自顧自俯下身, 大手貼在關潔后腦勺, 薄涼的唇落在她耳邊纏/綿低語。

    不知說了什么, 關潔臉色漲紅, 狐貍眼里擠滿不知名的羞憤。

    她咬緊牙關, 無視胸/口處的跌宕起伏,瞭起眼皮惡狠狠地瞪向男人。

    男人意識到關潔生氣, 緩緩松開手,朝她聳聳肩, 神情無奈地低語兩句,最后轉身, 彎腰鉆進駕駛座, 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留下關潔獨自在原地,神色淡淡望著保時捷離開的方向。

    朱真目睹完全程, 心情格外復雜。

    以至于手機鈴響,關潔走到她面前, 她還呆愣地盯著那個空蕩蕩的方向。

    回去路上,朱真琢磨半天,實在憋不住,鼓足勇氣, 扭頭,頂著一副壯志一去不復返的表情問:“西西,剛剛那男人是不是就是你新歌《惡棍》里的特殊朋友?”

    出租車車廂靜悄悄的,還能聽到風從窗縫鉆進來的呼哧聲。

    關潔頓了半秒,摁滅手機,側過肩,風平浪靜地盯著朱真看了看,見怪不怪問她:“看到了?”

    朱真不答反問:“跟那天送你回小區的是同一個男人吧?”

    “長得一點都不像普通人。跟你站一起,氣場很強。唔,你倆無論哪個方面都挺搭的。”朱真琢磨片刻,補充。

    關潔有種被人戳破隱私的冒犯感,她很反感這種直白、毫無顧忌的追問,卻清楚朱真沒有惡意。

    她收好手機,盯著前排司機掛著的彌勒佛掛墜看了幾秒,小心斟酌了語言,承認:“是。”

    “你們曾經很相愛吧?”

    “曾經”,這個詞用得巧妙。可惜,她跟祝政沒有“曾經”。

    “沒有。”關潔搖頭,堅定否決。

    朱真一臉納悶,質疑:“……不可能啊,他剛剛看向你的眼神,全是克制。那可不是沒有愛過……錯了,應該說是一直愛著?或者愛而不自知?”

    關潔不想再討論她跟祝政的往事,轉頭豎起食指放在嘴唇,同朱真示意她不要繼續這個話題。

    朱真無聲張了張嘴,將那句“我怎么覺得他好像很愛你呢”重新吞進喉嚨。

    —

    晚八點十五分,飛機準時抵達北京。

    一下機,手機消息鋪天蓋地冒出來。

    祝政滑動屏幕,略過幾個狐朋狗友的問候,看著趙嫻留下的十幾通未接電話,毫不猶豫回撥過去。

    電話鈴聲響到第三聲,那頭稍顯倉促地按下接聽:“小四啊,回京了?”

    祝政聽著電話里趙嫻略顯激動的嗓音,輕聲回應:“剛到機場。”

    “那行,你別去醫院,直接到你計叔這兒。你容姨忙著燉蓮藕排骨湯,你別磨蹭,飯快好了,別一大桌人等你一個。”

    “小綠也在家,剛還問我你這次在北京待幾天,她好做打算。”

    陳川叫的車剛好停在面前,祝政握緊手機,趁著陳川放行李箱的功夫,彎腰鉆進后排。

    嘭的一聲,車門關閉,陳川在一旁小聲問:“哥,回哪兒?”

    祝政摁斷電話,闔眼揉了揉眉心,出聲提醒:“計家。”

    陳川表情一滯,面帶遲疑問:“現在?”

    祝政眼底略過嘲諷,嗤笑:“趙老師被人恭恭敬敬請了過去,我能不去?”

    陳川聞言,下巴一撇,沒再說話。

    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很快過去,祝政趕到計家,也才九點半。

    正如趙嫻所說,一大桌子人等著他赴宴。

    北京前兩天剛下了場雪,夜晚空氣里裹挾一股陰冷,祝政推門進去,帶了好大一陣冷氣。

    計綠最先看到祝政,她坐在餐廳長桌最末端,手里端著一杯香檳不緊不慢喝著。

    瞥到祝政,計綠本能地擱下酒杯,抬起下頷,目不轉睛盯著那道頎長的身影。

    眼見他站在玄關,伸手接過傭人遞過去的一次性拖鞋,俯身,手撐在鞋柜頂面,慢條斯理換下皮鞋,又脫掉身上的深灰呢大衣遞給一旁的傭人收著。

    過程從善如流,不帶任何情緒。

    計綠勾了勾唇角,主動推開椅子,踩著拖鞋朝他言笑晏晏地走過去。

    祝政感知到計綠的動作,停住腳步,掀開眼,波瀾不驚看向朝他走近的計綠。

    計綠像是沒瞧見祝政眼底的審視,上前親密地摟住祝政的胳膊,用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還以為你這輩子就待在上海不會回北京了呢。”

    “怎么,想通了?答應回來娶我了?”

    “那你可要好好求我,畢竟,我也不是這么好娶的。”

    計綠的長相很具欺騙性,聲音也偏柔軟,不熟悉的人總會評價一句:北京城里最溫柔體貼,最沒有脾氣的大小姐。

    要不是祝政親自撕開過那層皮,恐怕都要錯信那句評語了。

    兩年前那樁事還在他腦子里鮮活地留存著,他可忘不了關潔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可憐樣。

    一個“最溫柔體貼”、“最沒有脾氣”的大小姐公然將一手無寸鐵的姑娘打進醫院,還將警告落到學校,逼得學校不得不處置關潔。

    末了還到他面前很無辜地問一句:“抱歉,不小心打了你的人。你不會怪我吧?”

    她認準祝、計兩家合作交涉過深,局面短時間內不可能改變,認定他只能任她擺這一道。

    他當時忙著跟潘家偉做那項目,累得分身乏術,等他反應過來,事已經過時。

    他再追究就顯得不好看了。

    到底是在豺狼虎豹中長大的,心機深一點,裝得單純一點,也不是不能博一個好名聲。

    想到這,祝政看向計綠的眼神深了些,仔細看,

    “就等你一人,傻站那兒干嘛,還不過來坐。小綠知道你回來,特意給你做了黃燜魚翅。”

    趙嫻聽到動靜,連忙招呼祝政入席。

    計綠聞言,不好意思笑了笑,低下頭,勾住祝政胳膊往餐桌走。

    計安/邦臨時去書房接了通電話,接完下樓正好撞見這幕。

    停在玄關審視幾眼祝政,計安/邦抬手扶了扶眼鏡,打趣:“我辛辛苦苦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到頭來,白費心思,胳膊肘往外拐,給別人養的。我今兒也是沾了你的福,能嘗嘗她做的菜。”

    祝政強忍住心里的不適,扯了扯嘴角,笑著應付:“我的榮幸。”

    容婧親自端著一碗排骨湯擱在桌上,揮揮手,招呼幾人:“都別站著了,快坐下吃飯,還磨一陣兒,菜都冷了。”

    這頓飯吃得祝政食不知味。

    除了應付計安/邦虛偽的試探,便是計綠時不時的撩/撥,無論是餐桌上的夾菜、盛湯,還是桌底下小腿、手指無意間的接觸,都讓他反胃。

    吃到一半,祝政垂下眼皮,神色不明看了兩眼快要落到大腿處的那只手,嘴角扯出一絲冷嘲。

    趁著起身拿紙巾,祝政一把甩開貼在大腿面的手。

    計綠絲毫不覺得尷尬,反而故意朝他笑笑,盯著他的褲/襠,用口型輕飄飄地說了三個字——

    祝政低頭瞟了眼毫無動靜的地方,擱下碗筷,面無表情掃向計綠。

    毫無情緒波動的眼神落在她臉上,仿佛看穿她內里所有的虛張聲勢。

    計綠有種脫光衣服被他從頭嘲到尾的錯覺,以至于祝政輕蔑的眼神落在她平坦的胸口,計綠臉上憑白多了抹難以言喻的羞/辱。

    這是祝政送她的回禮。

    餐桌上一片祥和,容婧跟趙嫻在聊做菜的心得,計安/邦在看報紙,除了他倆,沒人注意剛才那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