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燈 第37節
“怕你太累,受網上的事影響……” 說到這,陳川不由想起上午祝政在醫院列的那份遺囑。 周遠鴻周律特地趕去醫院給祝政做財產分割,并根據祝政的意愿立下遺囑。 立遺囑時,陳川就在病房。 祝政之前早有打算,財產分割做得很徹底、干脆,連陳川也在遺囑繼承人之列。 至于關潔—— 祝政為她單獨列了一份遺囑。 如果祝政在此期間出任何意外,關潔將是他的第一繼承人,他在上海的一切資產,其中包括但不限于demon酒吧、上海的幾處房產……都歸關潔所有。 陳川當時聽到這條遺囑又是驚又是喜,到最后恍然大悟。 或許哥自己都不明白,他有多愛關姐。 他之前神經大條,并沒把這些細節串聯起來,直到現在才意識到—— 比如,祝哥離開北京,還可以其他去任何城市,為什么一定要來上海? 又比如祝哥立這份遺囑,如果不是關姐在他心里的分量重到一定程度,他應該也不會把關潔列為第一繼承人。 陳川想到這,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 擦了擦額頭的汗,陳川神色復雜地看了眼關潔,壓下心底翻滾的思緒,重申:“哥擔心你——” 關潔聳聳肩,拒絕陳川的提議:“不礙事,可以唱。” 陳川見她心意已決,也沒再勸說。 只是看到關潔上臺,雙手拿著鼓棒,興致勃勃地玩弄著架子鼓,陳川舔舔嘴,無聲嘆息:“關姐,你回頭看看哥啊。” — 哐當一聲,關潔成功敲下第一棒。敲完,接連不斷敲第二棒、第三棒。 等掌握手感,關潔這才開始邊敲邊唱。 首唱是首搖滾老歌,她一開嗓,底下的人紛紛舞動手,跟著熱起來。 宋西京本來在玩手機,聽到關潔開嗓,眼里滿是驚艷。 他扭過頭,目不轉睛盯著關潔。 眼睜睜看著她在上臺風姿搖曳、熱情似火、迷倒眾生。 宋西京也是音樂生,學的是鋼琴,關潔一出聲,宋西京就感受到她骨子里對音樂的熱愛、狂喜。 那種感覺只有同樣熱愛音樂的人才能懂,就比如此刻,他完完全全讀懂了關潔對音樂的熱愛。 熱愛到什么程度?大概是燃燒靈魂、以身獻祭的程度。 關潔讓他不由自主被吸引、被誘惑、被刺激。 以至于唱到尾聲,關潔下臺邀請宋西京,問他要不要合唱一首,宋西京想都沒想,直接上臺,跟著關潔合唱《i don't wanna talk》 …… you taste like cigarettes and hurries 你的味道品味起來就像悱惻的煙霧席卷的颶風 there's a warning written in the ers of your face 你的臉上寫滿警告 whiplash and you left me in a vapour trail 予我沉重一擊留我在氤氳之中黯然 now i know it's safe to say 現在我明白可以放心傾訴 nothing's perfeyway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 …… 他們配合得太好,好到底下的客人全都在大聲尖叫、驚呼、起哄、吹口哨。 還有人在拿手機拍照、錄視頻,甚至在吼他們再來一曲。 關潔今夜唱得開懷,坐在架子鼓前,挑眉看向一旁站著的宋西京,像是找到一件新鮮寶貝,高興得語調上揚:“挺不錯啊弟弟。要不再來一首?” 宋西京滿臉燥/熱,別開眼,別扭答應。 這一幕被陳川盡收眼底,陳川盯著臺上的一對璧人,視線落到神情驚喜、興奮的關潔,陳川面色僵硬下來,閉眼回想起祝政在醫院的場景,低聲自問:“哥,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另外的可能?” 第29章 他人在哪兒啊? 唱完全場, 關潔站在酒吧門口替宋西京攔出租車。 出來急,沒穿外套,只剩那條紅玫瑰裙裹在身上。 出酒吧才意識到冷, 抬手別了兩下額前碎發,關潔轉身交代宋西京:“回去注意安全,到家發條短信。” 宋西京今晚玩得夠嗨, 也被關潔的魅力折服,這會兒倒是沒跟關潔作對, 背著包, 偏頭盯著面皮冷淡的關潔, 聲音不自覺軟下來:“知道了。” 一輛出租車及時停在他倆面前, 關潔點點下巴, 示意宋西京上車:“回去吧。” 宋西京哦了一聲,繞開關潔, 徑自打開車門,坐上后駕駛座。 關潔跟著上前, 湊近車,扣手敲擊兩下車窗。 宋西京聽到動靜, 頂著一頭問號, 默默降下車窗。 車窗降到一半,關潔彎腰, 腦袋湊近車廂,將一百現金遞給出租車司機, 隔著座椅跟司機交代,“師傅,麻煩送他到南京路123號……” 關潔報的是宋西京家的地址。 宋西京聽完忍不住翻白眼。真當他是網癮少年,夜不歸宿了? 明明她瘋起來比他還不靠譜。 關潔交代完司機, 伸手拍拍宋西京后腦勺,提醒他:“小屁孩,回家早點睡。到家別忘了給我發消息。” 宋西京跟炸了毛的獅子似的,反駁:“誰小屁孩,我成年了。” “哦,再見。”關潔聳聳肩,退開兩步,揮手告別。 出租車揚長而去,宋西京趴在窗口,回頭大聲喊:“明天我還能來嗎?” 關潔站在原地,毫不留情拒絕:“不能。” 說完,關潔轉身走向酒吧,留宋西京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 關潔重回酒吧,酒吧客人還很多。 有好幾個是她粉絲,見她進來,嚷嚷著找她要簽名。 關潔順手簽了幾個,簽完,關潔重新繞回后臺,穿上外套,收拾好東西,提包準備走人。 還沒邁開腿,就見陳川端著兩杯酒朝她走過來。 關潔挑挑眉,拎著包問:“想干嘛?” 陳川將其中一杯遞給關潔,隨意坐下沙發,開口:“有點小事想問問姐。” 關潔接過酒,慢慢抿了一口,站在原地等待陳川開口。 烈酒,進喉嚨辣辣的,聞起來跟風油精似的。 關潔丟下包,找了個空位坐下,捏著杯沿問:“什么事?” 陳川咽了口口水,擱下酒杯,抬眼,小心翼翼問她:“關姐,你跟那個林昭的事……過去了嗎?” 關潔瞳孔一縮,看向陳川的眼神里多了一絲質疑。 手指扣住杯沿,關潔垂下眼瞼,語調清涼問:“怎么突然問這問題?” “……不小心看到熱搜,順手點進去了……哥也看到了。也沒別的意思,就問問您。您要不想說——” 陳川還在忙著組織語言,關潔想也不想打斷他:“過去了。” 陳川被打斷,暗自灌了口酒,搖頭:“哦……好。” 關潔仰頭喝完最后一口,皺眉問:“祝政也看到熱搜了?” “不光看到,還氣到急血攻心,咳到吐血進醫院搶救,差點立遺——”說到一半,陳川忽然想起什么,立馬噤聲,沒再往下說。 關潔嘩地一下站起身,追問:“他人在哪兒?” 陳川察覺到關潔的情緒變化,神情復雜地掃向關潔,一字一句報地址:“xx醫院。” 關潔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按耐住胸口的煩悶,再次問:“嚴不嚴重?” 陳川瞬間沉默,他坐在沙發,左手壓住右手,別開臉,半天不吭聲。 良久,陳川腦子里想起下午找醫生拿報告單的場景,他咬緊牙關,斷斷續續開口:“嚴重,好嚴重……半條命都差點丟了,咳了好大灘血。醫生搶救七八個小時,連下三四道病危通知。” “還好搶救及時,不然——” 陳川微微哽了一下,站起身,在原地煩躁地轉了兩圈,最后強行停下腳步,喘著粗氣,抖動肩膀說:“最慘的不是這兒。是醫生做完全身檢查,我才知道……知道他左腿、胳膊、后背、小腿、后腦勺……都遭受過不同程度的傷。有小刀劃的、鋼管打的、還有板磚敲的……” “……他在里面還接受過好幾次精神治療,聽說每次都痛苦不堪,在就診室大喊大叫、撞墻痛哭……” 說到一半,陳川捂住嘴,仰起頭,極力忍住眼眶,不讓眼淚從里掉出來。 捂了幾分鐘,陳川彎下腰,情緒崩潰地揉了兩把頭發,指著自己的手腕,喉嚨哽咽說:“這里……這里……他平時戴的手表我沒看到……直到昨天取下手表,我才看到這里很長一條疤。” 陳川滑跪到地板,埋下頭,痛苦地說出自己的猜想:“哥在里面肯定想過死。” “……那條疤不是用刀劃的,是用釘子,一顆上銹的、60毫米的水泥釘劃的。” “傷疤很深很丑……跟蚯蚓爬過一樣難看。姐,我想不出,實在想不出,哥這樣的性子為什么會被逼到那個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