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燈 第28節
陳川跟著找了個位置坐下,掃了幾眼神色懶散的關潔,陳川湊過頭,有意打聽:“姐,你這首《救你做個坦誠惡棍》是不是寫給哥的?我聽了幾遍歌詞,總覺得……有點像哥?!?/br> 酒吧暖氣開得足,進門沒多久,關潔額頭便悶出薄汗。 關潔順勢脫掉身上的羽絨服,挽起毛衣袖口,拿過一旁的吉他盒,拉開拉鏈,從里撈出吉他抱懷里隨心所欲彈了幾個音符。 不成調也不成曲,卻別有一番韻味。 彈完,關潔單手穩住吉他,抬眸看了看對面等著她回的陳川,笑問:“你覺得呢?” “直覺告訴我,是……吧?!?/br> 關潔模棱兩可說,“那就是吧?!?/br> “姐……你能說說,這首歌寫什么的?我聽是聽了,就是聽不懂?!?/br> 陳川是個純理科生,從小接觸的是數字,上大學也是學計算機,跟代碼打招呼,確實沒靜下心讀過幾本文學。 關潔的歌屬于意識流、氛圍流,他倒是每個字都認識,可連起來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關潔點了根煙,抽了兩口,勾腰抓過煙灰缸,將煙撳滅。 音響里搖滾炸得人熱血沸騰,關潔在喧鬧中站起身,抬腿走到陳川身邊,手搭在他肩膀,俯身湊近陳川耳朵,漫不經心開腔:“我要做只自由鳥,不被愛與恨羈絆?!?/br> 濕熱的氣息噴灑在陳川脖頸,癢得他心臟驟停。 剛想找個話頭,還沒來得及說,就見祝政站在陰影處,晦澀不明地望著這一幕。 陳川徹底蒙了。 條件反射抖了抖肩膀,陳川求饒:“……姐,你別搞我。哥……哥在那兒?!?/br> 關潔哦了一聲,收回手,扭頭不慌不忙看向走廊深處的祝政。 他屹立在那,通身黑衣黑褲,手里捏著一根煙,火星忽明忽暗。 背后紅紫光線打在他身上,襯得面孔模糊不清,身上隱隱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氣流溢出。 關潔琢磨不清他的表情,抿了抿嘴唇,關潔拎著吉他上臺唱歌。 徒留陳川一個人面對這修羅場。 陳川精神高度緊繃,生怕祝政誤會,三番兩次想張嘴解釋,奈何祝政的目光一直鎖在臺上,陳川只得悻悻而歸。 承受不住無聲的折磨,陳川主動坦白:“哥,我跟關姐剛剛只是在討論新歌……” 祝政偏過頭,眼神掠過陳川倉皇無措的面孔,輕描淡寫問:“不上班了?” 陳川立馬啊了一聲,窘迫地摸了摸后腦勺,“……我這就去。” 沒等陳川反應,祝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臺山的身影。 今日關潔穿得大膽,下半身長靴、皮短裙,上半身灰綠方領polo修身長袖毛衣,戴了條浮夸風重金屬項鏈,一對鑲鉆長款流蘇耳環。 配上她那張清冷高級的臉,和那恰到好處的厭世妝,實在奪人眼球。 — 中場休息,關潔丟下吉他下臺。 祝政翹腿側坐在沙發,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著關潔脫在一旁的羽絨服拉鏈。 關潔唱得口干舌燥,一下臺就找陳川要了瓶礦泉水。 遇了邪,瓶蓋半天擰不開。 關潔暗自罵了聲,伸手將礦泉水遞給祝政。 祝政接過礦泉水,還沒用力就開了。 祝政捏著瓶蓋,神色怪異地瞥了眼關潔。眼神好似在問:這叫擰不開? 關潔:“……” 灌完大半瓶水,關潔將水瓶擱在一邊,拿過沙發上的包,從里取出紙筆記下剛剛在臺上突然迸出的靈感。 她接了兩個有關香水和口紅的廣告,一直在想如何將廣告完美呈現在15秒的視頻里。 唱歌時,她視線往臺下轉了一圈,發現酒吧氛圍不錯,很適合拍口紅的廣告。 關潔趴在桌上,涂涂寫寫了十幾分鐘。 草稿定下,關潔翻出手機,選了幾個角度嘗試拍拍看效果。 視頻要有她的鏡頭,還要將背景、廣告融合,剛開始她怎么拍都覺得差點東西。 祝政看她折騰半天,站起身,順手拿過她的手機,問:“要拍什么?” 關潔滿臉疑惑:“你行?” 祝政也不惱,點開相機,調好色,不咸不淡說:“試試看?!?/br> 關潔輕哼一聲,沒拒絕。 最終選了幾個特定地點——酒吧復古鋼架旋轉樓梯、暗紅色光線下的工業風走廊、復古風吧臺。 關潔負責走位、姿勢還有神態,祝政負責構圖,拍出她最好的狀態。 拍到中途,關潔掏出口紅,走到鏡頭前緩慢涂抹均勻,涂完,朝鏡頭邪魅一笑。 笑容奪目、耀眼,眼神似勾似誘,再加上那張性感的唇,一時間不知道是口紅襯她,還是她襯口紅。 那一笑惹得祝政手不受控制抖了抖,錄像也歪到了背后暗紅色的墻面。 等回過神,關潔已經收了笑,恢復成平日的清冷。 祝政頓覺空/虛,卻又說不出道不明。 拍完,祝政將手機遞給關潔,自己靠在墻壁點了根煙。 關潔看完一遍,神色興奮問:“借一下電腦?我剪剪,這版挺不錯。剪完,看廣告商那邊滿不滿意?!?/br> “要滿意就用這版?!?/br> 祝政彈了彈煙灰,轉身去給她拿電腦。 “密碼六個零?!?/br> 拿到筆記本,關潔迫不及待開機,也顧不上嘲笑祝政密碼簡單。 將視頻導入電腦,存入網盤,關潔馬不停蹄剪輯。 剪到一半,關潔忽然想起還有駐唱,又匆匆將電腦合上,重新上臺唱歌,打算將視頻留著晚上剪。 走之前,關潔指著電腦,囑咐祝政:“別刪,我還沒弄好?!?/br> 祝政瞥了眼電腦,答應:“忙你的,不碰。” 關潔朝祝政比了個手勢,邊退邊笑:“敬繆斯?!?/br> 祝政望著創作欲滿腹,恨不得立馬動手的關潔,無聲笑了笑。 — 祝政坐在沙發里足足聽了半個小時才起身接那通響了四五回的電話。 上海本地號碼,沒存名字,祝政倒是知道來電人是誰。 手指劃過屏幕,祝政點開短信,簡單打了幾個字發過去。 發完,祝政走出酒吧,人站在門口臺階,神色懶怠地瞧著從對面走過來的周瑤。 祝政望著那張依舊明媚陽光的臉,內心忽然覺得陌生。 很奇怪。 他以為就算不喜歡了,至少還有幾分情意在里面,可現在,他硬是抽不出一絲情緒給她。 以至于周瑤提出想跟他抱一下時,祝政想都沒想地拒絕。 周瑤被拒絕,滿臉受傷:“不至于吧,久別重逢,抱一下都不行了?” 祝政掀了掀眼皮,找借口:“人多口雜不合適?!?/br> 周瑤像是沒聽懂,反問:“人少的地方就可以?” 這下祝政徹底沒話了。 周瑤一個人開車過來的,身邊沒旁人。兩人站了一陣,周瑤主動找話題:“不請我進去坐坐?” 祝政蹙了蹙眉,下意識問:“你一個人來的?” 周瑤搖頭,“助理睡了,我爸媽在國外,經紀人也在忙。國內的朋友、同學好久沒聯系,也不便打擾。我到你這兒,應該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最后一問,問得談話再次中斷。 祝政吸了口氣,交代:“進去別喝酒。玩半小時,我讓陳川送你回去。” 周瑤湊到祝政跟前,踮起腳尖試圖與他平視,奈何祝政太高,她努力墊腳也才到他肩膀。 嘗試幾次,周瑤放棄,自顧自嘆了口氣,問他:“……祝政,我是成年人了。你怎么還跟之前一樣,老管我。” 祝政眉間掠過一絲煩躁,話也變得生硬:“周瑤,我不想上次的事再次發生。” 周瑤吐了吐舌頭,妥協:“行了行了,我不喝就是了。我今天來是給你送邀請函的,真以為我是來喝酒的啊。我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身體不能喝酒。” 兩人推門進去,關潔在唱最后一首。 朱真那邊出了點麻煩,期間萬嵐給她發了十幾條消息,說朱真人不見了,讓她回家看看人在不在。 要找不到人,二十四小時后報警。 關潔本打算唱完這一首就撤,誰曾想撞見這一幕。 她跟周瑤沒見過面,她只在祝政手機里見過周瑤的照片。 照片還是高中的,那時周瑤穿著校服,留著披肩長發,氣質很溫柔,笑的時候有兩個酒窩,屬于活潑開朗型。 跟她完全沒有重合的地方,甚至差的十萬八千里。 這樣兩個完完全全相反的人,是怎么被人掛在嘴邊比較的? 關潔至今不解。 畢竟,比起她,計綠更像周瑤,或者說,計綠才是學得最像的那個。 而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做一個沒有名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