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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們明明,都是同一個人。 相像,是在所難免的吧。 凌霄抿唇,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輕搖了搖頭。 那人只愣了短暫的一息,就仍帶著溫和的笑意,張嘴無聲對她說:“抱歉。” 凌霄搖了搖頭,她越過他走至梨花樹下,仰頭望著密密麻麻的滿樹梨花,失了神。 這一世,她失了六識中的耳識,聽不見聲音。 連識海內天道的神識傳音,都聽不到。 她不知道,流云這一世的劫,是什么。 而她的修為...降到了玄魔這一階。 是凡人修魔都有可能修到的那一階,相當于修道者的煉虛合道最后一階,渡劫期。 她感知到,這是一個靈氣十足,大道法則近趨于圓滿的世界。 是一個離仙魔兩界,極其接近的世界。 凌霄腳下這座山峰,便是在一處修道洞天福地的一角。 而這樣的山峰,此處有九十九座,并中央高聳入云,靈氣最濃郁的一座。 這才是真正的修道圣地,不是垂云山道觀所能相提并論的。 而昌盛的修道圣地,往往可能伴隨著,同樣猖獗的魔修魔宗。 這卻還是,當初凌霄當了魔尊后,同仙界爭來的。 魔界百萬年衰敗期中死了不計其數的魔,將原本人數眾多的一族生生耗成了人數稀少的種族。 而魔族的繁衍早已后繼無力,魔界不像仙界還有飛升而上的凡界修道者補充,魔界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新鮮血液的輸入了。 但凡界之中,不是沒有人修魔的,只那些修魔的人,要么沒有魔族引導走了歧路,要么被道門排擠誅殺。 魔在凡界,見不得光,也是人人喊打的角色。 凌霄深感不公,同仙界多番交涉,才爭來了一個權益,魔族可以派人入駐在高等位面的魔宗,接引愿意修魔的人進入魔界,但不得蓄意干擾那方世界的道魔爭端,不得迫害道門。 事實證明,魔族進入凡界后,不可能不破壞那方世界的道魔平衡。 出了魔界的魔族中人大多不受控,行事猖狂,為所欲為。 凌霄懲戒了數批犯錯的魔族人,才讓他們微有收斂,但仙界因此不滿又要驅逐魔族離開高等凡界。 那一場拉鋸交鋒,仙界不滿,魔界怨懟,凌霄被夾在中間,兩頭不討好。 她時常處于那樣的境地。 是流云上神,隨口一句,事已至此便任其發展,斷了仙界的抱怨針對。 自此,凌霄更加加強了魔族進入凡界的人員管派。 可這次流云渡劫,她離開魔界不過數百年,似乎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凌霄不敢確定,這個世界魔和道的爭端,是何種境況。 也不敢確定,魔界,還是不是她所認知的那個魔界。 或者說,她可曾認識過,真正的魔界? 凌霄兀自出神,忽覺袖口被人扯了一扯。 她回頭,酷似流云的那人收回手,對她張了張嘴,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又停住了。 凌霄默了默,指了指自己的唇,示意自己能看懂唇語。 那人就有禮地笑了笑,才開口:“姑娘,可要讓人送你回自己的山峰?” 他似乎為了讓她能夠更易解讀,特意放慢了說話的速度。 他笑著,卻一開口,就是要趕她走。 讓她不禁又想起了小道士。 凌霄垂下眼眸復又抬起,她搖了搖頭。 那人微怔,片刻后才開口:“抱歉。” “雖然我很想留姑娘在東流峰小住幾日,但...” 他帶著歉意的笑,“過了今日,我就要被逐出玄天宗,自己也無處容身了。” 凌霄尚還沒理解他話中意思,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還是那般涼的手掌。 他的動作很輕,拉著她的手將她扯到了自己身后,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凌霄越過他的肩膀向前望去,這才看見,云海外遠遠有人騎著一頭火鳥而來。 她竟沒有提前察覺。 而她身前這人,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仿若一個普通凡人,卻早早就有所察覺。 凌霄怔怔站在他身后。 火鳥停在云海與小院的邊界處。 來人一席青衫,墨發半束,臉型方正,一身威嚴正派的氣度。 他在火鳥上恭敬朝凌霄這方做了個揖:“執事堂方宏,見過小師叔。” 原來他,竟是這處洞天福地的小師叔,輩分頗高。 凌霄看不見身前人的表情,便不知,那張對著她堪稱溫潤的臉,此時是面無表情的漠然。 若看見了,凌霄就會發現,那才是她記憶里,流云上神的模樣。 他淡漠的應:“嗯。” 方宏便下了火鳥,在他身前又做了個揖,才再開口道:“小師叔,百年期限已到,按宗規,您明日...需離開玄天宗。” 凌霄通過方宏慢吞吞閉合的嘴唇,也能看出他語帶挽留:“掌門師伯讓我給您帶句話,九十九峰近日又新收了一批頗有資質的新弟子,歸玄峰上的小輩也依然任您挑選。” “您今日姑且先收一個弟子,續了東流峰的道統,留在玄...” 許是小師叔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方宏話未說盡,便息了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