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那為什么會喜歡銘風呢?可以簡單地說說看嗎?主持人似乎不肯就這么輕易放過他,竟還要接著追問。 說話間,鏡頭一直懟著林漸西,大屏幕上也顯示著他的臉,這樣的萬眾矚目似乎讓青年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簾的時候,卷翹的睫羽還在緊張地顫動,看起來格外惹人生憐。 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才扶著話筒,神色真誠地回答道:因為他的歌聲吧。晚上睡不著的時候,覺得累的時候,聽到他唱的歌詞,就感覺受到了鼓勵,然后就又充滿了能量。 哦,是嗎? 盛銘風眉頭一動,冷不丁就邁著長腿朝林漸西的方向跨了一大步,兩人的距離一下子就拉得極近。 謝謝你的肯定,我會繼續努力的。 他輕笑一聲欺身靠近,頭一偏就湊近了青年的頸側,語氣意味不明,還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于是臺下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聽起來像是羨慕,但又有種奇異的興奮。 畢竟誰都知道盛銘風一向冷淡,沒想到居然也有態度這么溫柔的時候。 然而只有林漸西知道,四目相對之間兩人的暗流洶涌。盛銘風深邃的眼中充滿了警覺的打量之色,如同窺伺周遭的獵豹,仿佛下一刻就能一躍而起咬斷你的脖子。 青年說話的時候用了話筒,又刻意靠近自己的耳邊,那種電流嗞嗞的聲音和陡然炸開的爆破就沿著耳廓躥襲至神經,震得他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這是一次危險的警告。 林漸西心中微微一動。 看來這人的防備心比他想象中要更大,哪怕是對從小一起長大,幾乎算得上知根知底的人也是一樣。 他面上不動聲色,只當作沒看見,干笑了一聲默默縮了回去。而后像是怕繼續被人關注,趕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頭套又罩回了腦袋上,嚴嚴實實地把自己給遮住了。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們銘風的作品真的是有很大的魅力,能激勵大家朝自己的目標不斷前進,非常感謝你的分享。 主持人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也見好就收轉移了話題。畢竟見面會不能喧賓奪主,后面的環節還要繼續。 只是接下來的時間里,林漸西似乎是被剛剛的突發情況嚇到了,一直都老老實實地站在一邊充當吉祥物背景板,無論身邊的小姑娘怎么逗他,都不肯再吭聲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能感受到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幾乎是如影隨形地跟著自己,所以身板就挺得更直了,一副敬業認真心無旁騖的模樣。 但頭套之下沒人看到的地方,林漸西卻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點狡黠的笑意。 * 首唱會圓滿結束,劇院后臺的休息室里,盛銘風已經把黑色亮片的演出服換下,舞臺妝也卸了,只穿一件純白的單衣,看起來清爽帥氣。但衣服的領口開得大,肌理分明的胸膛袒露在外,就又透出幾分邪肆。 他手撐在墻角,俯下身極具壓迫感地逼視著眼前的卷發青年,直把人盯得低下頭去,然后才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所以,你是我粉絲,知道我在這兒開首場會,就特意找機會混進來好見我一面? 語氣和神情都一如既往的惡劣,和當初他們在孤兒院的時候一模一樣。 沒有沒有,我是自己在網上找的兼職,碰巧而已。林漸西急急否認,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再說要不是頭套不小心掉了,我們根本見不著面。 還有我也不是你粉絲。他撇撇嘴,不是很有氣勢地反駁了一句。 呵。盛銘風當即冷笑一聲,瞇著眼自下而上掃視了他一圈,林漸西,這么久沒見,你現在學會撒謊了?在臺上還說得一套一套的,這會兒就不承認了。 那這么多人看著,我要說不是粉絲,多不給你面子啊。青年小聲咕噥道,一雙水潤的杏眼瞪得老大,圓溜溜像兩顆黑葡萄。 到了只有兩個人的地方,他就沒了方才在臺上的那種拘謹,只不過語氣里還是隱約帶了點怯弱,似乎是長年累月的順從所留下的習慣。 而且,我說的大部分也是實話,你的歌很好聽,就算不是粉絲也能聽很多遍,所以我才能一聽前奏就猜出來了。林漸西又補充了一句,眼中的神色很是認真。 是嗎?盛銘風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他一向對自己創作的音樂最為在意,這樣真誠的夸獎顯然深得他心,連臉色都好了幾分,甚至頭一回用正眼仔細打量起面前的這個舊識。 一頭茶色的卷毛亂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揉得皺巴巴,雪白的額角和頸側都沾著一層薄汗,活像一塊要熱化的小雪糕。 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盛銘風忍不住有點嫌棄地斜了他一眼:你這么折騰大半天,能掙多少錢? 四百。這次青年回答得倒挺快,聲音聽著也很是愉悅。 四百?盛銘風難以置信地提高了聲音。 是不是還不錯?林漸西卻好像誤解了他驚訝的含義,還美滋滋地咧嘴笑起來,其實我什么也沒干,只是穿著玩偶服站了一會兒,就能拿這么多錢了! 多? 這算下來時薪還不到一百,以他目前的學歷,哪怕當個中學生家教隨便上上課也不止這個數,既然想賺錢,何必找這樣的兼職? 能掙錢的路子可多了去了。盛銘風漫不經心地開口,鷹隼一般的眼神卻緊緊地盯著青年的發頂,話里隱含著一點試探。 你歌唱得還算湊合,人長得也 但沒想到林漸西這時恰好抬起頭來,清透的雙眸亮晶晶的好像閃著光,臉上帶著淡淡的緋紅,仿佛九重桃花怒放在枝頭,撲面而來的艷麗直接就把盛銘風剩下的話全堵在了喉嚨里! 他眼神一閃,偏過頭干咳了一聲,不大自然地把手收了回來。 林漸西反應也快,馬上趁機掙脫了他的鉗制,幾步就溜到了化妝臺旁邊,一下子就和金發青年拉開了距離。 盛銘風也沒攔他,抱著胳膊語氣不明地道:反正你要是想進圈當藝人,也不是不可以。 沒料到青年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了,還連連搖頭:不不不,你們這圈子壓力太大了,我應付不來的,還是這種不露臉的工作好,可以輕輕松松地賺錢。 輕松個屁!大熱天的悶在厚厚的玩偶服里,灰頭土臉汗流浹背也不怕中暑,結果就拿了這么點報酬。 盛銘風一陣無語,本來還懷疑林漸西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攀關系,或者別有所圖。現在一看,這就是個傻子,能有什么企圖?自己不被別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就算不錯了! 也是,就你這個腦子,真當了藝人不被吃得骨頭也不剩才怪。他翻了個白眼,嘴上毫不客氣地出言譏諷,手里卻拿過手機在聯系人里翻找起來。 我給你找份別的工作吧。冷冰冰的語氣像是在施恩。 可沒想到林漸西又拒絕了。 不用不用,我已經找了好幾份兼職,養活自己沒問題,主要是時間自由,不耽誤學習。青年挺了挺胸脯,一臉驕傲。 隨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驀地變得認真而堅定:而且不是你說的嗎?不能一直依賴別人啊,凡事都要靠自己。 盛銘風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在很久之前。 那時候他們還在孤兒院,總有些新來的孩子仗著自己個頭高大恃強凌弱。林漸西每次被欺負了也不知道還手,就只會哭哭哭啼啼地喊他幫忙,叫人看了就火大。 盛銘風最煩他這樣畏畏縮縮的懦弱性子,所以每回把那些人打老實了之后,總會不耐煩地訓斥他。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哭,沒出息!遇到這種事不想著自己解決,難道你能一直靠別人嗎? 而那會兒的林漸西只知道縮成一團委委屈屈地掉眼淚,好像完全沒把這話聽進去。 但沒想到,原來他一直牢牢地記著。 盛銘風心中一動,然后低頭劃拉了兩下,把手機的微信二維碼界面打開,連語氣都變婉轉了一點:你掃一下吧。 他進圈之后,就把所有的聯絡方式都換了,林漸西聯系不上他,這么些年被欺負了估計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就當給他一點慰藉吧。 然而,想象中喜出望外的神色并沒有出現,眼前的青年居然一臉猶豫,還支支吾吾道:???可是我 盛銘風簡直被他氣樂了,沒見過那么不識好歹的,登時就冷哼一聲道:怎么?讓你跟我加個微信那么不情愿?您是什么大人物嗎? 但林漸西好像沒聽出他話里的諷刺,反而很認真地反駁道:我當然沒什么,但這樣,會不會對你不好? 他撓了撓頭,聲音訥訥的:我聽他們說,當了明星之后最好不要和以前認識的人有太多聯系,要不然會很危險的。 盛銘風又是一怔。 這人居然是很認真地在替自己考慮,還設身處地地擔憂自己的處境。 他英挺的眉頭不禁微微擰起,一時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因為就在十分鐘之前,他甚至也是這么想的。 這話倒沒說錯,因為總有人會為了利益,翻出以前那點舊事,然后被有心之人拿出去做文章。 拜高踩低,見利忘義,為了自己的前程就背叛過去的朋友,這是人的常態,他在圈子里早就見多了。 所以他拖長了語調,嘴角輕揚勾起一抹弧度,神色晦暗不明,你會出賣我嗎? 要是有人問起,我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怎么回答? 林漸西不假思索:那當然是實話實說。 你是最最仗義的老大,從小到大一直都罩著我,我才沒被人欺負。他笑得眼睛都彎了,臉上還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白癡! 盛銘風呼吸一滯,莫名覺得這笑有點晃眼,不自覺地偏過頭,避開了青年灼灼的視線。 而后,他沉思了片刻,竟把手里這部用于工作聯絡的手機放下了,然后鬼使神差地從旁邊的抽屜里翻出了另一部手機,打開了微信掃描識別框。 手機拿來。 這回,林漸西沒再推拒,而是乖乖地把微信的掃碼界面打開,遞了過去。 嘀 盛銘風掃了一下,然后飛快地發送了好友申請,冷著臉道:以后要是真有什么事,可以來找我。 還沒等人回應,他又惡聲惡氣地刻意強調了一遍:但沒事別來煩我。 我知道,我也很忙的,才不會來煩你。林漸西抱著手機覷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道。 嘶盛銘風頓時感覺一拳頭砸進了棉花里,深吸了一口氣正要發作,結果對面的青年就又軟綿綿地頂了一句話過來。 不過,還是謝謝風哥啦。他眨了眨眼,語氣又軟又甜,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聽到這個闊別已久的稱呼,盛銘風不禁恍惚了一下,身形也微微一滯。 算了,一日大哥,終生大哥,對小弟總要罩到底,尤其是這種腦子不好使的傻白甜小弟。 他輕哼一聲背過身去,自然就沒看見林漸西眼中閃過的一絲笑意。 計劃通,盛大頂流的私人聯系方式,總算是到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盛銘風:他好傻。 林漸西:我裝的。 第7章 給點甜頭 最近喬氏和阿德勒集團的談判到了最后階段,對方代表是個難纏的英國人,要求多花樣多。談生意不喜歡在辦公室或者餐桌,就喜歡僻靜的咖啡廳,而且咖啡味道淡了濃了都不行。 喬默川考慮了半天,就把地方定在了最常去的Verdelite。畢竟離公司近,環境清幽,他在那還有固定的預留包間。 好不容易把事情基本談妥,他送走了英國代表,邁著長腿緩緩踏出包廂,就聽見角落里傳來一陣舒緩動聽的琴聲。 喬默川腳步一頓,眼神有一瞬的閃爍,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琴音的變化。 他對這家咖啡廳太熟悉了,咖啡長年是不變的口感,香薰永遠是特制的氣味,就連鋼琴師也是花高價長期聘用的全職工,這么久了從未換過,演奏風格一直很固定。 可是現在的這位 他不自覺地駐足,仔細傾聽起來。 整體的技巧和控制力上基本沒有問題,每個音都落到實處,而曲調悠揚婉轉時,一連串音符的滑動又好像黏連在一起,讓人簡直察覺不到指尖的跳動。 然而比這些更為突出的,是通過旋律的遞進疊加傳達出來的那種驚人的表現力,幾乎可以說是一流。 喬默川嘴角一勾,饒有興致地繞過回廊的立柱,隔著咖啡廳正中間的花格往圓臺那邊看去。 只見纖瘦的青年身姿挺拔地坐在鋼琴邊,從這個角度看不清他手指的動作,只能看到他專注的側臉和手腕行云流水的挪動,好像連綿起伏的山巒。 琴聲從他翩躚的指尖傾瀉而出,輕快的旋律恍若山泉叮咚。而他表情沉醉,隨著節奏微微點頭,腳輕輕踩在踏板上,周圍都是顫動的余韻,恍若畫卷一般賞心悅目。 喬默川頓時瞳孔一縮,居然又是那個林漸西! 一而再,再而三,天底下真有這么巧的事嗎? 喬默川從來不相信巧合,畢竟他自己最擅長的就是創造巧合,是以心里登時劃過許多猜測,眼中滿是猜疑。 你們這兒的鋼琴師怎么換了?他直接把經理找了過來,直截了當地問道。 是這樣的喬少,原來的琴師小吳您也知道的,身體不是很好,這回生病又很突然,我們就臨時找了位兼職暫時代一陣子。男人點頭哈腰地解釋道。 唔,喬默川不置可否地輕挑了下眉,他在Verdelite彈多久了? 有一陣子了吧,是個大學生,工作一直挺認真的,邊讀邊工也不容易。經理對林漸西印象很好,忍不住就多說了兩句好話。 難不成還真是個意外? 喬默川黢黑的眼睛微微瞇起,神色逐漸加深。 喬少,是他彈得不合您的心意嗎?經理看他面色不好,心里頓時有點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