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的視線同樣定在小玻璃上，思緒卻被困在了那個濃霧籠罩的夜晚。

    是他看錯了嗎？應(yīng)該是看錯了。

    ……

    休斯離開了第四大道。

    他原本打算前往教區(qū)，趁機(jī)打探消息。可教會門口出現(xiàn)的身影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休斯以為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

    在剛剛失去右臂，差些死在那片林地中時，他是無比痛恨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他勸過他，不要為了強(qiáng)行提升自己的力量而服用亂七八糟的藥物。

    他沒有聽。

    他同樣勸過他，如果感到身體不適，就應(yīng)該適當(dāng)?shù)男菹ⅲ菑?qiáng)撐。

    他沒有聽。

    經(jīng)過幾年的游歷，他早已經(jīng)今非昔比。而伍德，卻沒有任何的進(jìn)步。

    只是一眼，他就已經(jīng)看穿了他的位級，甚至比起當(dāng)初還不如，他從七階滑到了八階，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曾經(jīng)的力量，而羨煞旁人的天賦也成了笑話。

    他以為過去了這么久他能笑著說出好久不見，是放下了芥蒂，可他沒有邁出那一步的力量。

    空落落的右臂，就是橫在兩人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救了他，他卻頭也不回的離開。

    休斯單手撫摸過放在膝蓋上的長劍，靜靜注視著車窗外的雨水。

    馬車駛離多恩城，向附近的村落而去。

    休斯的父親曾是伍德家中的園丁，退休之后，他用積蓄修葺了祖上傳下來的舊屋，回到了小村莊。

    以前，他年紀(jì)還小的時候，這里破破爛爛的，比起住人，反而更適合小孩們的冒險游戲。

    休斯曾帶著伍德瞞著雙方的大人，偷偷溜到這里，在雜草叢生的院子和破舊的房屋之間奔跑，用不知道什么樹木的樹枝當(dāng)作武器互相攻擊對方，玩的不亦樂乎。

    就在他陷入過去的回憶中時，突然之間，馬車發(fā)生了劇烈的搖晃。

    休斯是非凡者，雖然事發(fā)突然，他還是迅速穩(wěn)住了身形，長劍已經(jīng)從放置在膝上，轉(zhuǎn)而握在了他手中。

    “什么事？”

    馬車車夫的聲音傳來：“先生，車輪陷入泥沼了。”

    休斯微蹙眉頭，他忘記一件事。雨下了幾天，多恩城內(nèi)地勢低洼支出已經(jīng)有較深的積水，更別說城外。附近的村莊農(nóng)莊可沒有城市那么好的下水循環(huán)系統(tǒng)，除了以石頭為原料的大路，多數(shù)的鄉(xiāng)間小路，依然是夯實的土地，連日的降雨，這里的土地含水量早已達(dá)到了飽和，變得黏膩不堪。

    馬車鋼制車輪在這種情況下，陷入到濕黏的土地中，很難輕易脫身。

    馬的嘶鳴聲在耳邊傳蕩，車夫的口令聲一聲接著一聲，馬車上下顛簸著，但能夠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

    又嘗試了一小會兒，休斯能夠感覺到車輪下陷的更加嚴(yán)重，而拉車的馬兒已經(jīng)到了極限。

    他默了默，趕在車夫開口前，開門下車。

    一腳踏入渾濁的黃泥水中，冰冷順著褲腿傳來。休斯沒有遲疑，他單手托在車廂后，因為一只手臂不方便用力，連帶著右側(cè)的身體也一并靠在車廂上，斷肢殘留的部分與鍍漆的車廂貼合。

    “再試一次。”休斯沉下聲音，對在車前的車夫說道。

    車夫想起他上車時候看到的畫面，知道現(xiàn)在推著車的是個失去一只手臂的殘疾人，他根本沒有想過他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

    “沒事的。”善良的而樸實的人開口，“先生，這里距離您的目的地也不遠(yuǎn)，走地勢高一些的地方，大不了多花費(fèi)一些時間，您就能回家了。單憑我們兩個人沒法把車推出來的，我剛剛看過了，車輪已經(jīng)陷進(jìn)五分之二了。”

    休斯沒有接話，他當(dāng)然聽出了車夫話語之中的另一層含義。

    他出于好心，若休斯只是一個失去手臂的普通人，他們確實無法將陷入爛泥的馬車推出。

    單側(cè)身體用力，兩腿扎在水中，一前一后成弓步，休斯咬牙，調(diào)動渾身的力氣。他沒有想著一口氣將馬車推出泥沼，在這種沒有著力點的情況下，他越是用力，反而起不到有效的作用。

    車夫驚訝的看著馬車的變化，那個獨臂男人竟憑借著一己之力，硬生生的將馬車的車輪你明明的土地拉出一條縫隙，除非眼疾手快，從水中撈出一塊兒大石，放置在車輪與泥沼的奉獻(xiàn)中。

    有了第一塊支撐物，很快又有兩塊石頭被放在旁邊，有了著力點，就看到脫困的希望。

    車夫撫摸幾下馬的鬃毛。

    “來，乖孩子。用力，再用點力！”

    嘶鳴回響，休斯一個踉蹌，向前撲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體。

    他抬起頭，看到馬車已經(jīng)脫困。

    車夫?qū)ⅠR車駕駛到地勢稍高的地方，他跳下車，連滾帶爬的朝休斯的方向趕來。

    “先生，您沒事吧？”天上的雨水和地下的泥水，將他的全身上下染濕，只剩下一雙眼睛還十分明亮。

    休斯擺擺手。

    “你回去吧。”他說著，單手衣內(nèi)側(cè)的口袋之中摸出一枚金幣。

    行程匆忙，他還沒來得及將身上的金幣換成加侖王宮內(nèi)部流通的貨幣。

    他將金幣放在車夫手中。

    “前面的路不會比這里好多少。”休斯遙遙望向家的方向，“你現(xiàn)在掉頭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要不了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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