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愿望……”安娜重復(fù)著這個詞語，“您是說不轉(zhuǎn)世嗎？”

    “是的。”

    厄琉西斯斟酌片刻，決定向安娜透露一些關(guān)于她即將獲得的身份的知識。

    “安娜，你即將成為非凡者。即使你不是通過傳統(tǒng)的方式獲得這份超凡力量，許多規(guī)則卻是通用的。”

    安娜認(rèn)真聆聽著，這些對于她來說，都是全新陌生的信息。

    “這個印記來源于幽暗國度。”厄琉西斯說，“那是黑暗女神的神國。”

    安娜面露驚訝。

    黑暗女神，正神中唯一能夠與光明女神正面媲美的強(qiáng)悍存在。

    兩位神靈可以說是不死不休的敵對者。

    神國的概念涉及過深，厄琉西斯擔(dān)心它會引起安娜的不適，幾句話帶過了這個概念。

    他說：“我無法判斷這個印記究竟來源于誰。”黑暗女神掌握著太多奇異的權(quán)柄，祂統(tǒng)治下的幽暗國度，更是承擔(dān)著引渡靈魂的職責(zé)，除去普通人之外難免有些非凡者。

    沒人說得清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少神靈，也無法判斷，到底有多少奇異的權(quán)柄。

    安娜天生能夠看得到靈魂，具備亡靈親和，這就足夠支持她嘗試成為尸語者。

    厄琉西斯承認(rèn)，他如此做出選擇是有私心的。

    身為掌握戰(zhàn)爭權(quán)柄的天使，祂所掌握的力量之中，也涉及到部分關(guān)于死亡的力量。

    安娜如果選擇成為尸語者，他能夠提供指導(dǎo)。哪怕有一日，印記的主人蘇醒了，要奪回這個印記，他也能借著死亡權(quán)柄與祂一爭。

    而且這個途徑，或許能達(dá)成一些其他途徑做不到的事情。

    “尸語者？”安娜聽著厄琉西斯口中說出的詞語，“與尸體打交道？”

    “好啊。”她沒有片刻的猶豫，“我現(xiàn)在做的工作，不就是與尸體打交道嗎？”

    收尸人的工作，就是每天在城內(nèi)搬運(yùn)尸體啊。

    安娜太熟悉尸體了，并沒有察覺出厄琉西斯的擔(dān)憂。

    “安娜。”厄琉西斯繼續(xù)，“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啊？”安娜不解。

    “尸語者確實(shí)與死者有關(guān)。”厄琉西斯說，“他們的力量，是驅(qū)使尸體與靈魂為自己而用。”

    “在普羅大眾心中，這種力量毫無疑問是邪惡的。所以，尸語者被幾大教會列為了異端。”厄琉西斯說出了自己的擔(dān)憂，“成為尸語者，意味著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你要隱瞞身份，東躲西藏的生活。”

    安娜沉默下來，尸語者與她想象的確實(shí)有點(diǎn)不同。

    “我現(xiàn)在不就是在東躲西藏的過日子嗎？”她壓低聲音。

    “我知道您在為我考慮。”安娜望著厄琉西斯，“我說了，我不怕死。您是天使，您也許不了解我的處境，也不懂我的心情。”

    安娜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機(jī)遇，千載難逢的機(jī)遇。我把它當(dāng)做命運(yùn)對于我這個不幸的人的饋贈。”

    “我是個收尸人，我每天都在接觸死人，這些尸體中有太多人沒有名字沒有身份，他們怎么樣都不會有人在乎的。這樣的人，消失了也不會有發(fā)現(xiàn)，不是正合適嗎？”

    無依無靠的收尸人，安娜實(shí)在是想不到有誰比她更適合成為一個尸語者。

    “安娜。”厄琉西斯感受到安娜的情緒起伏，他呼喚女孩的名字。

    “我沒事的。”安娜說，“我只是覺得自己太適合了。真的，太適合了。”

    “安娜。”厄琉西斯站了起來，“成為少數(shù)者并不可怕。向善或者向惡，是你自己的選擇。”

    “不要因?yàn)椴槐唤邮芏y過。”

    圍著圍巾的少女抬起頭，厄琉西斯明白了她真正難過的原因。

    因?yàn)檫@具白骨出現(xiàn)之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即使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卻還是瞞不過他。

    也對，他是神靈。有多少事情能瞞過神靈呢？

    “您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安娜問厄琉西斯，“總是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想要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

    “你不蠢，安娜。這很正常。”厄琉西斯道，“人類需要得到同類的認(rèn)可，這是天性。”

    “您能明白我的感受嗎？”安娜詢問。厄琉西斯是高高在上的神靈，真的能夠明白她此時復(fù)雜的心情嗎？

    “神也需要認(rèn)可。”厄琉西斯回答，“沒有信徒，神靈也會感到孤獨(dú)。”

    安娜望著厄琉西斯，他那樣的高大，站起來的時候需要她昂著頭才看的清面容，可卻也和弱小的自己一樣，說出會孤獨(dú)的話。

    他比自己勇敢，或許這就是神靈與凡人區(qū)別。

    他承認(rèn)自己的孤獨(dú)。

    沒有信徒的神明和沒有身份的死人有什么不同呢？和躲著這座小房子，在夜晚偷偷哭泣的收尸人有什么不同？

    安娜堅定起來，每一次偷偷哭泣后，她都會像這樣堅定起來，這種堅定慢慢被消耗，直到又一次哭泣后，再一次堅定起來。

    安娜總是在重復(fù)這個過程，這是普通的她，在這個殘忍世界，生活下去的方式。

    這一次也相同，這一次又不同。

    她有了無緣由的勇氣。

    安娜想，有時候勇氣這種東西真的來得毫無緣由，也許是她還沒發(fā)覺，名叫勇氣的家伙兒都來自內(nèi)心的反叛與壓抑。

    她抱住了面前的白骨。

    即使個子小小的她只到厄琉西斯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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