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是最后一次了。

    粗糙的鐵籠放在一個臺子上，臺子四周有無數(shù)看客，情緒激動地?fù)]著手，像看狗般看著籠子里的他。

    隨著籠門的開啟進來了他今天的對手，是個一米八的高個子，胸膛上刺著大片刺青，看著便知道不容易對付。

    他之前見過這個人，他記得同批進來的有二十七個人，可還活著的只有一張面孔了。

    “打啊。”

    “快打。”

    “他們怎么還不打。”

    臺下的觀眾發(fā)出不滿的嘟囔聲，鐵籠的上空落下尖刺，他知道再不動手尖刺就會垂下，徑直插在他們的身體上，這是為了保證觀賞性的手段。

    諸如此類的手段還有許多，比如把狗放進籠子，比如在籠底鋪滿玻璃碎片，沒人敢不拼盡全力，即便面前站的是要好的伙伴。

    他的身高并不占優(yōu)勢但卻是手段最狠的，仿佛天生在斗獸場里長大的斗獸。

    當(dāng)他打敗最后一個對手他以為就是尾聲，但一位位高權(quán)重的看客尤嫌不夠似地扔下兩把小刀。

    在鐵籠里打斗都是拳拳到rou，沒必要用鋒利的刀刃，當(dāng)他聽到刀片落地的一瞬間想，他們兩人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了。

    臺下的人群頓時爆發(fā)出猛烈的掌聲，夾雜著快活的口哨聲，整個地下拳場因為這場搏殺熱鬧非凡，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嗅見鮮血的滋味。

    小刀的刀鋒在昏暗的燈光下泛出寒光，他拾起刀刃的手頓了頓，僅僅是一兩秒的停頓，在生死前都變得無比緩慢。

    對手比自己更快一步拿起了小刀，鋒利的刀刃刺向他的雙眼，他試圖往后退可還是沒能躲過這明晃晃的一刺。

    鋒利的刀尖從他右眼上方徑直劃到左眼，血液滴答滴答地從他的眼睛往下淌，聲音大得他差點以為是水聲。

    他想看清手上的液體到底是血還是水，但他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看不見了，世界對他而言是全然的黑暗，在黑暗里他看不到任何光明。

    他的身體痛得幾乎麻木，因為疼痛膚色變得煞白，腦子里有個聲音告訴他睡過去吧，睡過去什么疼痛也沒了，那是一個光明的所在，他的睫毛微微垂了垂。

    下一秒他咬住自己的舌尖，逼自己從幻覺里清醒在籠子里站定，他得活著拿錢出去。

    不能倒下去。

    不能倒下去。

    他撕開了自己的衣袖，將細長的布帶蒙在自己的眼睛上，暗紅的血液瞬間滲進了布料。

    他蒙著眼站在臺上，因為看不見只能憑聲辨位，如果活下去的話，他想如果能活下去的話，他希望能在教室里好好上課，每天只用看書學(xué)習(xí)，手上不要沾上鮮血。

    對方的刀刺在他身上，他的刀同樣刺在對方身上，兩人刀刀見血搏殺，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不再屬于自己，充斥著冷漠暴戾的情緒。

    空氣里彌漫著血腥的氣味，伴隨著觀眾臺上的呼聲，他將最后一刀刺進了對方的身體。

    他聽到對方倒在臺上的聲音，緊隨而來的還有高鳴的警笛，混著眾人慌亂的聲音，整個拳場亂作一團。

    夢隨之變得一片混亂，壓抑的血色悄無聲息浮了上來，開始只是沒上腳跟緊接著是腰，他感覺自己浸泡在血水里喘不過氣。

    他想要從血水里掙脫出來，可只是越陷越深，血液慢慢淹沒他的頭頂，他的心跳聲越來越微弱，小得幾乎聽不見。

    正當(dāng)他以為自己要被吞沒時，耳邊浮出若有若無的德語，一只慵懶的大貓叼走了他。

    無盡血色變成了太陽的金色，他坐在明亮的窗邊看書，大貓枕在他腿上，用尾巴勾住他的腰不讓宋天天靠近。

    睡在床上的少年原本緊攥著被子，指尖掐出青白色，慢慢地放松了身體，以一個安穩(wěn)的姿態(tài)展開身體熟睡。

    *

    宋醉很早就醒來了，回想起昨晚的夢輕輕皺了皺眉，這個夢并不是太好的預(yù)兆，但他還是照常起床澆花。

    吳縝聽到動靜在床上打了個哈欠問：“你每天起這么早不覺得辛苦嗎？今天是周末呢。”

    “不辛苦。”

    吳縝不禁明白為什么宋醉能拿特等獎了，無論是不是周末都會早起學(xué)習(xí)，仿佛已經(jīng)成為印在血液里的習(xí)慣。

    宋醉是真的覺得不辛苦，比起過去的日子他能坐在椅子上安安穩(wěn)穩(wěn)看書，不用掙扎在泥沼里，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求之不得的事了。

    只是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維持多久，圣經(jīng)上說太陽照在好人頭頂，可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在衛(wèi)生間擰開水龍頭，試圖洗干凈手上不存在的血跡，過了好一陣他才關(guān)上水，背抵在冰冷的墻壁上。

    少年壓下情緒走去陽臺，因為昨天的大雨辛苦種的太陽花全謝了，泥土混著雨水滴答滴答落在陽臺的地面上，他的手依然沾上了泥濘。

    *

    宿舍里余銘揉了揉發(fā)紅的眼，昨天他看了一晚上宋醉的筆記，可還有一些地方不太明白。

    這個時間宋醉應(yīng)該在圖書館，他帶著筆記出門，圖書館的邊上是公告欄，用于張貼學(xué)校重要公告。

    他望著公告欄上張貼著宋醉獲獎的消息，心里不自覺流露出羨慕。

    大一便拿下燕大物理競賽的特等獎，似乎還得到楊老先生的青睞，同他拼盡全力爭取獎學(xué)金相比，宋醉的未來一片光明坦蕩。

    他走進圖書館在窗邊的位置看到了宋醉，少年仿佛格外喜愛坐在窗邊的位置，日光灑在少年的臉上襯得皮膚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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