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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托手中的右錘也脫手,赤紅著眼睛狂笑道:“你不是在鳳翅嶺么?搞這種偷襲算什么英雄好漢?” 馬上之人點頭笑道:“鳳翅嶺另有其人,不過穿了我的鎧甲罷了——怎么,只許你們耍陰謀詭計,不許我們回擊?我告訴你,大宣絕不會任人欺負宰割,今日便留你一條性命,滾回去告訴你們樊王,不想要腦袋就盡管放馬過來!“她將手中長刀一收,下一句話擲地有聲,“我沈蕁便守在這里等他,我大宣的一兵一卒,都在這里等著他!” 與此同時,上京前往汴州的官道邊上,參加完冬祭大典的謝瑾率領八千將士,趕了大半夜的路,正下令士兵在道邊林地內休整片刻,穆清風神色嚴峻,過來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謝瑾一怔,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去,只覺寒風透骨,暗林凄凄,不覺伸手扶住身邊一棵大樹。 穆清風道:“將軍……” 謝瑾定了定神,緩緩開口,“下令大軍原地扎營,等我兩日,你這便跟我回上京。” 第42章 雁歸云(3) 接連下了十幾天的雪終于停了,沈蕁沿著騎龍山脈的邊緣走了一遭,在騎龍坳與顧長思和朱沉碰了個頭,回程的時候天清氣朗,大雪滌過的天空尤為明凈高遠,冰雪輕融,山風過處,漫山遍野的白雪在陽光下簌簌而落,化為水霧彌漫于山林間。 沈蕁半道上便接到謝瑾兩日前已到北境的消息,她一路快馬加鞭,率先縱馬進了望龍關大營。 她躍下馬背,將馬鞭一甩,快步進了中軍大帳。 “謝瑾,我聽說你出了上京,半道上又折了回去,出了什么事兒?我還聽說謝思那小鬼也來了——”她語聲飛揚,一疊聲地說著,將手中長刀靠在帳簾邊的兵器架子上,一抬頭卻見中軍大帳內坐著崔宴和幾名將領,人人臉上都是一副怪異的神情,李覆神色不安地朝她望來,嘴唇翕動,半晌招呼了一聲,“沈將軍。” 坐在案前的謝瑾這時才抬頭,朝她看過來,只一眼,便讓沈蕁僵在原地。 他沒披掛鎧甲,只穿著一件鴉青色單袍,外頭罩了一件同色大氅,臉上神色淡漠,眸光冰冷,看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謝瑾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 沈蕁心下一沉,取了頭上的鳳翎銀盔,上前兩步,問道:“出了什么事?” 謝瑾與崔宴對看一眼,沒回答她,只對幾名將領道:“事情都交代完了,先出去吧,往后一切都按我剛才的吩咐做。” 崔宴走在幾名將領后頭,出去的時候,把帳簾放了下來,蓋得嚴嚴實實。 沈蕁心頭猶如被一塊大石壓著,只覺帳內空氣悶得令人窒息,她深吸一口氣,盯著謝瑾問:“到底出了什么事?” 謝瑾仍是沒看她,慢慢自懷中摸出一封書信,起身過來遞給她,目光這才在她臉上掃過,只一瞬便移開,人也后退兩步,語氣平靜地說:“這封文書,需要沈將軍簽個字。” 沈蕁拿過來一看,頓覺晴天霹靂,一瞬間渾身都軟了,一時站不住,忙伸手去扶身邊的椅子靠背。 謝瑾的目光再度投過來,大帳內悄靜無聲,他眼中深切的痛苦和掙扎一閃而過,袍袖下的手指動了動,悄悄緊握成拳。 她發絲凌亂,臉上還帶著徹夜趕路的風霜,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大帳的帳簾垂下,但她身后的窗簾卷著,日光和著外頭的雪光一同映進來,將她的身影投在他腳下。 沈蕁心中空茫茫一片,思緒不覺飛到了成婚那日。 那時她匆匆忙忙地趕回家,顧不得仔細處理腿上的傷口,慌里慌張地換上嫁衣,雖然對未來也有幾分未知和迷茫,但心情是雀躍的,忐忑中含著絲絲喜悅與期待。 那時她從未想過,與他的這段姻緣,會結束地這般快。 不久之前的恩愛纏綿,就如曇花一現,不僅是水中花鏡中月,更是笑話一場。 “……你要與我和離?”沈蕁唇角輕顫,嗓音沙啞,尖端發白的五指緊緊捏著那張謝瑾已簽了名的和離書,“為什么?” 謝瑾垂眸,移開幾步,雙腳從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中脫離,語氣平緩無波,“沈將軍不久就會知道了,請簽字吧,時間不多了。” 沈蕁上前兩步,將那張和離書甩到他臉上,怒喝道:“給我一個理由!” 謝瑾眼角微微抽搐,沉默著撈住飄飛在半空中的那張紙,放到案上拿鎮紙壓住。 他朝她轉過身來,“我只有這兩日的時間來這里做些交代了,朝廷的圣旨和押解令很快就會到——沈將軍,你我緣分止于此,簽字吧,你簽了字,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 “什么圣旨和押解令?什么我想得到的東西?”沈蕁心中有了更為不詳的預感,盡量穩住心緒,抬眼直視著他。 謝瑾此時未再躲避她的目光,兩人靜靜對視,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山水。 謝瑾的眸光就如北境冰封的雪山,投到她臉上,帶來徹骨的寒和冷,沈蕁心頭漸漸絕望。 “你真要如此?”她問。 謝瑾沒有移開目光,“是。” “沒有任何轉圜余地?”她再問。 他神色未動,“是。” 沈蕁不再說話,拿起案上一只蘸飽墨汁的筆,快速寫下自己的名字。 “如你所愿!”她將筆一丟,再不看謝瑾,轉身大步出了營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