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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主母(重生) 第227節(jié)

    常伯樊的哭聲止了,他抬起頭來,臉上還有未淌下去的眼淚,他亦咬著牙,一言不發(fā)朝蘇苑娘傾過身來,俯身半抱著她的身子,半晌后,他異常平靜地道:“苑娘,你若是走了,孩子們在的話,就讓世叔帶去都城給岳父岳母撫養(yǎng)罷。”

    看在苑娘的份上,想來他們會對他們的外孫好的。

    蘇苑娘怔愣了一下,方才醒悟過來他是何意,就在這剎那間,她淚如雨下,伸手拍打著著他的腦袋,哭道:“你這個傻子。”

    真是傻子。

    上輩子她走了后,他也走了罷?

    這一刻,蘇苑娘悲傷至極,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驚得通秋慌叫連連,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嘴里不停叫了好幾聲娘子,又忙朝外跑了出去,去叫瀾圣醫(yī)。

    瀾亭過來,侄女已哭得抽氣不止,氣得圣醫(yī)對著常府小子就是一頓罵,蘇苑娘這廂眼睛已紅腫,見常伯樊垂著頭握著拳一言不發(fā)挨著罵,不由地為他說了一句:“瀾叔叔,不是他的錯,呃,不是他的錯,呃呃呃……”

    蘇苑娘說著連打了三個嗝,瀾亭回過頭去,見她被眼淚洗過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白處紅是紅了點,但也是楚楚可愛得很,尤其那臉色,白是有點白,但可能是哭得過火了臉上起了紅潮,比起這幾日來失血過多的死白又多了幾分生氣。

    瀾亭不再說話,扯袍在床沿坐下,伸手去搭她的脈。

    “身上痛嗎?”聽著脈,他邊問道。

    “不痛。”蘇苑娘忙收回?fù)?dān)心看著常伯樊的眼,搖頭回了叔長道。

    “你再想想,有見紅嗎?”瀾亭耐心問。

    “沒有。”蘇苑娘在想了想后道。

    瀾亭頓了頓,多把了片刻,起身道:“你讓丫鬟幫你看一下,我去起居室等著。”

    過了一會兒,常伯樊先出來了,拱手朝瀾亭道:“回世叔,今天沒見紅。”

    “哼……”瀾亭冷哼了一聲,“今個兒沒把孩子哭出來,算你運(yùn)氣好。”

    他聽說侄女大哭,還以為侄女血崩了,嚇得魂飛魄散,一路還摔了好幾跤,現(xiàn)在看在侄女如今處境還算好的份上,他就懶得計較那么多了。

    “你在你們院里收拾間小屋出來,有個床就行,這幾日老夫歇在這了。”瀾亭甩袖,“我去拿我的醫(yī)箱,這就過來。”

    “是。”常伯樊乖乖送他出門。

    將將出門,就聽瀾圣醫(yī)對他又是一頓罵:“都什么時候了,還送什么送?還不忙你的去。”

    瀾亭也是罵無可罵了

    ,苑娘找的夫郎是不太讓他滿意,但長得還過得去,家里也不算困窘,尤其人還是個真心疼人會為妻子做點事的,擔(dān)憂她的情是絲毫沒作假,這份情就是日后生變,如今看來也算可貴了,是以瀾亭也就嘴上嚴(yán)厲點,真要他說出常府小子的不是來,也說不出幾條。

    等到瀾亭拿了醫(yī)箱回來,侄女已睡下了,常家小子在內(nèi)廂房一側(cè)對著床的桌子上吃著飯,見到他隨丫鬟進(jìn)來,忙放下筷子起身,畢恭畢敬躬身拱手道:“苑娘已睡下了,世叔的屋子已為世叔收拾出來了,世叔現(xiàn)在若是不著急去睡的話,可能陪小子用一點飯?”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瀾亭在外面已聽侄女的貼身丫鬟說了,這是侄女臨睡前讓她們?nèi)N房端來讓姑爺用的,怕姑爺一個人吃的時候不老實,就讓她們抬進(jìn)來讓姑爺對著她吃,這樣姑爺就是無心下咽,礙于她的吩咐,也不得不屈就從命。

    這小倆口,對彼此也是真心意,能恩愛至此,瀾亭也是無話可說,只能道蘇讖兄最終選擇把女兒下嫁給此人,定是想了又想終是定了他。

    “吃一點罷。”

    “是,世叔請。”

    *

    饒是瀾世叔未說苑娘這兩日就會生產(chǎn),但有了苑娘找他所說的話,還有圣醫(yī)的入住,常伯樊已心生警戒,這幾日他連飛琰院都不打算出,就是眼前手上有棘手的事情他也交待了孫掌柜和寶掌柜去幫他代辦。

    原本他請來的兩個接生婆住在前院客房里,這廂也被他挪到了飛琰院前面的小屋子里來住。

    為以防萬一,第二日常伯樊就找來了他下面的掌柜,交待了一下后事,讓他們?nèi)羰撬抑蟹蚱薅擞惺裁醋児剩妥屗麄兂雒娼猩蠗罴溢S局的人,力挺瀾圣醫(yī)送他們的兒女入都城,而至于后面的事情如他的生意鋪子等如何處置,他已有安排,他們只管到時按他的吩咐辦就好。

    大當(dāng)家的這個吩咐把他下面的幾個大掌柜嚇得不輕,這幾個掌柜當(dāng)即不敢出城,還連日去信,把出城了的另兩個大掌柜欲要叫回城中待命。

    他說事是在他的書院說的,但掌柜的們來見他都是來的飛琰院,一來二去不少人,這動靜委實不算小,瀾亭就是沒有打聽,也從他們的支言片語當(dāng)中聽出些意味來了,這兩日一看到常伯樊就吹胡子瞪眼睛,沒個好臉色。

    常伯樊也是看出來了,這世叔和他岳父是一樣的,苑娘是岳父的真女兒,跟是這位世叔的親女兒也無異,這世上沒幾個岳丈見到女婿是好脾氣的,且他們家還不一樣,連岳母娘對著他也是假親近真客套,絕沒有把半子也當(dāng)兒的半點意思,他們兒是他們兒,女婿是女婿,分得甚是清楚,她也只是對他比岳丈對他更客氣一二罷了,哪天他若是對苑娘不好,變臉最快的也是岳母娘。

    可這是他家苑娘值得,對此常伯樊毫無埋怨不說,還甚是感激這世上有如此多的真心心心念念為他家苑娘好的人。

    于他來說,銀錢易得,去掙就是,真情才是最為可貴的,那是能讓一顆在冰窖當(dāng)中凍僵了的心暖過來能堅

    持活下去的東西。

    瀾圣醫(yī)對著他沒個好臉色,常伯樊依舊用一貫的好禮待之,看在瀾亭眼里也不見得有所感動,這日一早他進(jìn)侄女主屋后面的內(nèi)廂房,一進(jìn)去就見到那癡子在喂侄女吃的,他當(dāng)真是用了好一番工夫方才忍住沒告訴侄女她男人連遺囑都吩咐好了。

    這哪止是一尸三命,一尸四命都有了。

    但到底是不忍心嚇唬自家的孩子,瀾亭把話忍下來了,對著肚子奇大,臉卻瘦骨嶙峋的侄女笑道:“今日胃口還挺好的?”

    蘇苑娘正在吃rou參粥,里面放了雞rou放了人參,就是瀾叔叔所說的藥膳了,她忙把嘴里的粥咽下,回叔長道:“瀾叔叔,苑娘在吃藥膳,不過苑娘今日中午想吃干米飯,好不好?”

    她好久沒吃干的了。

    “好。”大不了調(diào)整一下的事,小事而已,見她有胃口,瀾亭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

    這廂蘇苑娘又一口粥進(jìn)口了,來不及說話,只好鼓著小臉朝叔父露了一個感激的笑來。

    這日中午蘇苑娘吃過午飯沒過多久,身下就是一癱血,她抓著正躺在她身側(cè)半躺著看帳冊陪她午睡的丈夫的腿,朝他道:“常伯樊,孩子們要來了。”

    常伯樊當(dāng)場從床上跳了起來,僵在了原地,等她掀開身上的薄被,見到一床的血后,他臉色慘白轉(zhuǎn)身踉踉蹌蹌往外跑。

    “我夫人,夫人要生了。”他一路喊著,話卻像是哽在了他喉嚨里一樣,細(xì)如蚊吟,還是早就準(zhǔn)備好隨時待命的通秋見情況不對,先姑爺一步?jīng)_出了門,朝門外大喊:“娘子要生了,要生了,都快過來,穩(wěn)婆穩(wěn)婆穩(wěn)婆,瀾老爺瀾老爺……”

    通秋使盡渾身的力氣大叫著,很快,一聽到通秋大叫聲的穩(wěn)婆們和瀾亭從屋子里沖了出來。

    蘇苑娘的孩子生得又急又快,不過一個時辰后,孩子們就落地了,他們哇哇大叫的聲音讓站在外面的常伯樊清晰可聞。穩(wěn)婆們抱著孩子們出來,滿臉笑容正要和常府老爺?shù)老玻灰姵8?dāng)家沉著一張臉,眼睛漠然地從她們和孩子們的身上掃過,嘴里先她們道了一句:“我夫人呢?”

    穩(wěn)婆們剎那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站在前面那個年長一點的穩(wěn)婆訥訥道:“瀾大夫在里面呢,您放心。”

    “她怎么樣了?”常伯樊眼睛定在了她的身上,定定看著她。

    “這,孩子們都挺好的,是龍鳳胎,要不老爺你先看看?”穩(wěn)婆不好說大人的命可能保不住了,整張床都是血,那血就跟水一樣地往外噴,孩子生下來兩個都有氣,其中一個還生龍活虎的,這已很是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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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9章

    此時里面在的不止是瀾亭,城中的福壽堂的女大夫小柳大夫?qū)⒈怀8南氯艘钥祚R請來進(jìn)了屋子,這廂常伯樊在穩(wěn)婆的話后就要進(jìn)去,被小柳大夫身邊的潑辣丫鬟攔下,“我家大夫說了,閑散人等一概不能進(jìn)。”

    常伯樊一手掀開她就往前走。

    丫鬟被掀到一邊,氣急喊道:“不許進(jìn),你聽到了沒有?”

    常伯樊充耳不聞,往前大跨了兩步,隨即他定睛往前看了一眼,只覺眼前一片血紅之后就是一片黑。

    他聞到了鮮血的腥氣,直往他鼻孔充,他蠕了蠕嘴,叫了一句:“苑娘。”

    苑娘……

    一口血從常伯樊的喉嚨如箭一樣沖了出來,彌散在了他的舌齒之間,就似空氣中苑娘的血味那般的腥甜。

    苑娘……

    常伯樊手握成拳,定定站定,他覺察到身邊有人在沖他嚷嚷,還不止一個,可他不在乎,他深吸了一口氣,用盡渾身的力氣邁步朝苑娘走去。

    他想抱抱她。

    “誰放他進(jìn)來的?”常府小子看著床就往這邊來,眼珠子動都不動,瀾亭一回頭就看到他,氣急敗壞喊道。

    “瀾圣醫(yī),是他非要進(jìn)來的,”福壽堂女醫(yī)小柳大夫的丫鬟快要哭了,“我們進(jìn)來之前跟他說過的,讓他不要進(jìn)來,不信你問我家大夫。”

    福壽堂的小柳大夫,一個看起來二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娘子這廂看著人過來了,朝瀾亭道:“瀾伯伯,您帶他往邊上一點,別往下身這邊來。”

    瀾亭兩手都是是血,他本在扶著那根扎在侄女腹部止血xue口的那根針,眼看常家那不聽勸的人直往這邊來,他連罵的時間都沒有了,連忙叫了小柳帶過來的徒弟娘子,“你來幫我穩(wěn)住。”

    “是。”

    “這邊來,”瀾亭顧不上滿手的血,把人拉住往床頭走,嘴里憤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一百遍,不是接生的不是救命的不要進(jìn)來?你是聾了不成?把臟氣帶進(jìn)來了,她要是真死了,我到時候非要砍了你的頭陪她一起進(jìn)棺材不可!”

    常伯樊就像沒聽到一樣,等瀾亭往床頭走了兩步,把人拉遠(yuǎn)了,隨即就往門口走去時,只見此前被瀾圣醫(yī)老實拉著走的人回過頭就往床頭走。

    他比瀾亭力氣大,瀾亭用全力也沒拉住他,見他眼珠子是死的一樣,卻是知道要往哪頭走,也是氣得火冒三丈,破口罵道:“她要是真死了,那就是你的錯。”

    常伯樊不為所動,徑直走到了床頭坐下,眼睛定在了那張緊緊閉著眼睛的臉上。

    他來了,苑娘沒有張眼,沒有和他說話,她這一年對他好極了,不管他回來得多晚,只要他回來,她只會張眼迎他,問問他今日見的人辦的事,聽他說一會兒話,會守著他睡了她才會睡下,哪怕第二日要補(bǔ)許久方能把這缺的覺補(bǔ)上,可現(xiàn)在他來了,她卻沒張眼。

    得到她那么難,失去她卻是這般的容易,他小心翼翼萬般謹(jǐn)慎行事還是躲不過。

    常伯樊心如死灰,伸手去抱她。

    見他一言不發(fā)就要抱人,瀾亭正要罵他,卻見這廂他嘴邊流下了兩道血痕,這人卻像是不知道一樣,只顧放輕著手小心翼翼去抱她的頭。

    到了嘴邊的罵頃刻間消失無蹤,瀾亭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正在床尾被下施針的小柳大夫抬起頭來,只瞟了一眼,這位女醫(yī)就道:“瀾伯伯若是無事,洗好手過來再幫小柳一把。”

    瀾亭立馬前去煎好的湯藥水鍋前洗手。

    福壽堂一共來了五個人,加上瀾亭,一行六人用了近一個時辰方把血止住,等到小柳大夫拿著瀾圣醫(yī)拿出來的吊命藥去喂藥的時候,只見那抱著病人腦袋的男人張著血目沖她兇狠地看來。

    就跟一條狼一樣,小柳大夫嚇了一跳,皺著眉頭往后退了一步。

    這時候瀾亭一巴掌打到了他頭上,“滾,喂吊命藥了,你還真想她死啊?”

    常伯樊不為所動,也不言語,只是拿著眼睛定定地瞪著他們,眼珠子就跟石頭一樣,瞧不出一點為人生命的痕跡。

    “瀾伯伯,似是魘住了。”小柳大夫回過神來,道了一句。

    “唉,等老夫洗個手……”

    末了還是瀾亭拿了藥過去喂,只是碰到小苑娘的時候,他又被那喪心病狂的常家小子瞪了又瞪,還扳住了他要喂藥的手,好在他尚存留一點神志,在瀾亭比他氣勢更兇惡的怒罵當(dāng)中松了手,不過在瀾亭欲要喂藥的時候又被他的手擋住了。

    如若這不是產(chǎn)房,不能讓人進(jìn)來,瀾亭真真是想把外面的護(hù)院叫進(jìn)來,把他們這個累贅老爺拖出去打死算了。

    救一個已是要了瀾亭半條命,還來了個拖累,瀾亭對這小子將將生出的那絲好感頓時就沒了,頭疼地朝福壽堂的女徒弟道了一句:“拿塊布把他眼睛遮了。”

    “這……”

    “讓你遮就遮。”

    女徒弟猶豫,手是干凈的小柳大夫已拿好一旁放著的干凈布走到此人身后,很是干脆利落地把人的眼睛綁了,還不忘朝身邊的小徒弟授業(yè):“他魘住了,不敢放手里的人,是不敢動彈的,這時候人就是只紙老虎,你就是往他胸口捅刀子他也不敢動的。”

    小徒弟縮頭,她就是知道也不敢,這人一身的惡氣,嚇都嚇?biāo)纻€人了,她沒師傅的膽子大。

    就趁這點工夫,瀾亭擠開侄女的嘴,把藥伸到她喉口,強(qiáng)行喂了進(jìn)去,喂罷,他松開手,苦笑道:“現(xiàn)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該做的事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