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重生) 第223節
蘇讖嘆息,沒有說話。 楊老已發了話,大許是八*九不離十了,蘇讖作為一個私心作祟的父親已給了愛女虛有的安慰,卻不能也給女婿那莫虛有的希望,到時候連個收場的人都沒有。 岳父不語,常伯樊黯然,“伯樊知情了。” 他失魂落魄轉過背,方才隱約想起他連一聲告辭也沒與岳父道,他魂不守舍轉過身來,朝蘇讖抬手,道了一句:“爹您早點睡,伯樊告退。” 蘇讖頷首。 等到他走了,蘇讖身邊從不在諸人面前說話如同影子一般的中年隨從張了嘴,發出了像鴨子一樣嘎啞的聲音:“您對他也過于冷情了些,他畢竟是您的半子,以后能當大材之用。” 蘇讖苦笑,朝他道:“女兒與女婿,我只能選擇一個。” 女婿再有用,也是不能與女兒比的。 他曾為了仕途死了一個孩子了。 當今的雄心壯志還在,德和郎卻不是以往那個義無反顧的德和郎了,影子搖搖頭,打著燈籠往前走,“您老了。” 志氣不在了。 “是啊。”蘇讖嘆息道。 老嘍,兒女家人就是他身上的軟肋。 這廂常伯樊回去,在院外站了半晌,收拾好心神后方回了飛琰院。 飛琰院守門的啞叔給他開的門,給他比手勢說夫人還沒睡,常伯樊看到皺眉,“還沒睡?” 啞叔連連彎手指。 這夜是通秋守夜,她沒去側廂的小耳房睡覺,而是坐在外面的起居室打盹,姑爺推門進來的那刻她馬上睜開了眼,匆匆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朝常伯樊福了一記,“姑爺您回來了,我去給您打熱水。” 說著,她朝屋里揚著嗓子輕喊了一聲,“娘子,姑爺回來了。” 聞言,常伯樊朝通秋瞪去,責備道:“喊什么喊?我自會進去。” 內廂房點著燈,常伯樊快步進去后,只見苑娘撫著肚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正要趿鞋下地,他連忙三步并步兩步走了過去攔住了她:“半夜下什么床?” “吃飯,常伯樊,一道吃?”蘇苑娘撐著床面還是要下地,眼睛亮亮地看著丈夫道。 她都許久沒見他了,常伯樊瘦了點,還黑了一點點,與之前的矜貴溫和的模樣相比,現在的常伯樊倒是顯得冷傲了些。 不過還是一樣的好看。 常伯樊模樣不差的。 蘇苑娘以前不甚在意她所嫁夫君的模樣,這一個多月沒見,倒是瞧出丈夫的好瞧來了。 “吃飯?” “對,我餓了,”蘇苑娘推開常伯樊趿上鞋,鞋子一穿上,她便扶著他手臂向上站,“孩兒們也餓了。” 以往都是娘親陪她吃陪她睡的,她今晚想著要陪常伯樊,便連書房里搭的那張和娘親一同能睡的大床都沒睡了,回了主廂房來。 常伯樊看著她尖尖的下巴,晃了一下神方才回過神來:“苑娘現在每天吃的多啊,還和三月份的時候一樣的多?” “一樣的多。”蘇苑娘點頭。 “多好,多好……”常伯樊扶著她往外走,就著淺淡的燈火看她的肚子,“興許孩兒們一直在餓著呢,想 讓你多吃點。” 她能吃,指不定吃的就是三人份的,常伯樊握著她溫暖的手臂,心口發燙,燙得他鼻酸眼疼,恨不能現在就有人能發發好心告訴他想的都是真的。 那是他和苑娘的孩兒,少了哪一個都無異是在他心口割rou。 蘇苑娘卻不知丈夫所想,他們出去后不久,通秋端來了熱水,明夏端來了兩碗雞湯面,一碗大的一碗小的,她放在姑爺面前的那碗是大碗,是她們娘子面前小碗的兩份大。 “常伯樊,快吃。” 蘇苑娘等人一直未睡,比往常還要餓得快一些,和常伯樊說完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等到常伯樊一拿起了她就吃了起來。 常伯樊將將把碗里的面條吃到一半,就見她把面條吃完了喝起了湯,常當家的手一頓,筷子慢了下來。 蘇苑娘今日是餓極了,等把湯都喝完了才發現常伯樊在看他,且碗里還有面,見狀,她意猶未盡地吞了一口口水,看著常伯樊還剩不少面條的碗可惜道:“常伯樊你吃不下了?可惜娘親怕我積食不許多吃,要不我還能幫你吃一點。” 常伯樊忙把面條挑起往她嘴里送,“沒事,你幫我吃兩口就行了。” 蘇苑娘頭都探出去了,卻聽通秋怯怯道:“娘子,明日夫人問起來,我該如何報?上次夫人說了,我若是再幫你瞞著多吃東西,夫人就罰我回蘇府去當值,不許我再侍候您了。” 蘇苑娘合上了張口的嘴,她眨了眨眼,朝斂著眉心的常伯樊搖了頭。 她要通秋留在身邊,就不吃了。 “怎么回事?”常姑爺一轉臉,臉就冷了下來。 一個是把她買下來教她人情世故的夫人,一個是她侍候了十幾年的娘子嫁的夫君,前則是通秋的老女主人,后者則是十分兇煞駭人的姑爺,通秋欲哭無淚,朝姑爺福了一記禮,強笑道:“老神仙和夫人說娘子要是吃得太多,肚子里的兩個孩子太大了的話,娘子恐有……恐有……” 在姑爺兇煞的眼神當中,那句“恐有性命之憂”通秋委實無法出口,在姑爺愈發冷煞的眼神當中,通秋低下了腦袋。 姑爺這一趟出門回來,不知為何竟然比以前還要嚇人,通秋竟比以前還要害怕他。 “知道了,出去罷。” 這廂通秋快快應了是,明夏在一側本一聲不吭,她原本半夜起來親手給娘子煮面還有點困,這下睡意全無,鵪鶉一樣悄無聲息地跟在通秋身后,不想引起姑爺一絲的注意。 等到出了門,離主屋遠了,明夏方敢放心拍了拍了自己的胸口,壓低著聲音和通秋道:“你有沒有發現,姑爺這次回來更嚇人了?” 通秋點頭如搗蒜,她發現了。 這廂主屋內,常伯樊猶豫著抬著筷子,見苑娘撫著肚子又咽了口口水,忽又別過頭去,看著空氣道:“常伯樊,你去幫我把小桌上的書拿來,我看看書稍一會等你吃完。” “要不吃兩口,她們看不著,不會告訴娘親的。”常伯樊猶豫了半晌,終還是隨了心,不想讓她咽著口水餓著肚子回去睡。 就今晚,明日他就不給她多吃了,這多吃兩口,且就一晚的事,想來不是什么大事。 “啊?”蘇 苑娘本想拒絕,但常伯樊的筷子已送到了她嘴邊,她一時沒想起娘親的話就把嘴張口了。 她本就沒吃飽,一口下去后又來了一口后她也順嘴吃了,等到第二口下去后沒了第三口,蘇苑娘垂眼,見碗里還有面,更張著嘴,等著下一口進口里。 她吃得極滑口順嘴,想喂她的常當家的手卻是僵了,見她吃不到下面那口抬起眼來困惑地看著他,這廂換常當家強咽了一口口水,小心道:“苑娘還餓?” 也不是餓,蘇苑娘摸著肚子,和常伯樊道:“苑娘還吃得下。” 常伯樊當下心里一噔,就是不想喂下去,還是把他碗里剩的面喂給她吃了。 這晚夫妻倆直到半夜去睡,常伯樊怕她撐得難受,洗漱好還拉著她出去圍著飛琰院的回廊走了兩圈,等到第二日一早見到岳母娘那張鐵青的臉,常伯樊也是一句話都未多說,朝岳母一揖到底,告罪道:“伯樊有錯。” “你有錯?錯在哪?”佩二娘冷笑,“這是你常府,你想作甚就作甚,我就是你岳母,也沒那個為你當家作主的心,你放心好了,我和你岳父今天就走。” 佩二娘說的也是真的,朝女婿放完話,回去就帶著收拾好行李的仆從和蘇老爺回蘇府去了,等到蘇苑娘辰時醒來,娘親不在了。 蘇苑娘聽通秋明夏說夫人氣走了,她心虛地摸著肚子和孩兒們道:“要不我們以后少吃些,莫氣外祖母了?” “是我的錯,”常伯樊這日在前面處理完事情回來后與她道:“是我非要你吃的。” “那倒不是,是我饞。”蘇苑娘說著時也甚是難為情,她從來不知自己會變成如今這等模樣,見著吃的就挪不開眼,且她一想著這是肚子里的小娘子和另一個孩兒要吃的,她就是想聽娘親的話,一時也抵不過肚子里鬧得歡騰的饞蟲們。 蘇氏夫婦走得極快,快到息部還沒來得及和德和郎多說幾句,德和郎夫婦倆就回府去了。 這廂都衛府三人所住的小客院內,一臉風霜,滿身黑膚的息百夫長朝衛次郎、陶臻商量道:“昨晚你們也看到了,德和郎雖遠在鄉院,但他對朝廷的看法可不是一個鄉翁所有的,我聽著,他還是章都尉嘴里的那個德和郎,太子爺派我等前來前,和我們說過讓我們見機行事,你們看此事如何?” “要不,把圣旨拿出來?”衛次郎猶豫著道:“德和郎威風在何處,小子是不太懂的,他當年的威風我沒親眼所見,但常當家的能耐我是親眼見著了,把他岳父帶回去,就是德和郎的本事皇祖父用不著,但拿來……” 拿來掣肘往后注定要被他們抬起來的常當家卻是夠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5-1510:52:33~2020-05-1610:36: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悠水如藍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12397930瓶;春暖花開201620瓶;穗心所域、逍遙、燦爛的海葵1edy、nye5瓶;胖媽m3瓶;想得美、lyl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0 第303章 小皇孫發了話,息部本就有此意,便向他們三人當中看似最位低,實則是皇孫的看護者陶臻看去。 “常當家啊……”陶臻在屋里踱了幾步,細思量著常伯樊的身世地位手段,想到一半,他擇了凳子坐下,抬頭看向息百夫長與衛次郎,“你們忘了,他背后還有個樊家。” “樊家的事,當年樊老將軍也是受了其子牽連,要說懲戒,這些年苦寒之地的懲戒對一個于國有功的老功臣來說也夠了,他也沒幾年好活的了。”息部不以為然。 陶臻確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兵部雖常有內斗,但這是他們武官關起門來的事,對外他們護自己人護得緊,包括都尉府亦然,而且樊老將軍當年也算幫扶了些人,這些人當中可是有那么幾個已身居朝廷重位了。 “您呢?您覺得可以起用德和郎了?”陶臻朝息百夫長拱拱手,臉朝向的卻是皇孫。 衛次郎頷首。 自然。 他知道陶哥的顧慮,且還顧慮他因著常當家夫妻倆對他好因此存了私心,但他是太子養大的人,以后要輔佐翊郎弟弟的人,他固有私心,但這些越不過他的身份去。 “您能跟我多說兩句嗎?”陶臻有監管之職,往后如若因這個決定出了事,但其中擔大責受罰的必有他無疑。 衛次郎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常當家的能力可以擔當皇爺爺和太子伯伯的馬前卒,不管是為了以后牽制他也好,還是讓他盡心盡力也好,可以起復德和郎。” 一箭雙雕的事,他覺得可以起復,哪怕是到了太子伯伯面前,他也是這番說辭。 這廂息部贊賞地看了次郎孫一眼,轉頭與陶臻道:“不止如此,你們忘了德和郎本身的厲害了。” 息百夫長一來,重點就放在了德和郎身上,若是他沒帶有私心,陶臻可是不信的,但這也是德和郎的本事,他都被放出來二十多年了,朝中還有人惦記他,以至于皇帝陛下起了重新要用他的心。 又是樊家,又是蘇家,常當家年紀輕輕雖然說還沒在朝經營,可背后已經站了不少人了,陶臻長嘆了一口氣,朝眼前的兩位道:“莫怪陶臻想得多,我是怕最后養虎為患,一旦定下了,他們往后沾手的事不是小事,也不是輕易說丟就丟的棋子,該當慎重為上,我陶家做事喜歡想在前面,是有長慮顧后之嫌,次郎和百夫長莫怪。” 息部沒有怪罪他的意思,莫看他們一行只有三人前來,但這三人是上頭想了又想才定下來的,陶家世代忠國忠君,也只忠國忠君,乃明侯也,陶臻乃陶家他們這輩的長孫,不出意外往后也是為國君保駕護航之重臣,就陶家的身份來說,他想得就又要和他們不一樣了。 “侯孫顧慮得是,”見他端出身份來,息部回道:“那我們再等幾日,等你想好了再說?” 息百夫長老道沉穩,絕不是急功近利之人,若換個人早訓起陶臻來了,陶臻聞言頓了一下,抬手朝他告罪道:“容陶臻再想一日,明日,明日我就告知次郎和您我這邊的決定。” “可。”息部頷首。 衛次郎這廂高興了起來,朝陶臻笑得露出了牙齒,“陶哥那你就再想想罷,雖說我覺得你明天還是會答應的。” 小皇孫還小,看起來高大,實際上還不到十五歲,笑起來還有點孩童天真無邪的意思,陶臻要比他大四歲,都快要及冠了,年長者苦笑著搖了搖頭,“次郎折煞我也。” 他就是答應,也是深思熟慮過后的答應,可不是次郎嘴里說得的這般輕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