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重生) 第123節
“怎么不進來?外面風大。”看她推開門不進來,常伯樊忙過來攬著她的肩把她帶進來,關上門帶著她往桌前走:“是沒睡嗎?今日事忙,一時忘了讓人回來知會你一聲。” 蘇苑娘沒有出聲,等他帶她坐在長榻處雙雙落坐,她猶豫著伸出手,搭上他的手…… 正準備著要靠上他,卻發現剛搭上的手微涼,蘇苑娘心下一滯,看了看他身上淺薄的絲絨衣。 是有些薄了。 她把身上的披風取下,蓋到了他的腿上。 “為夫不冷。”常伯樊笑了,他眼里現出明顯的笑意,嘴里溫和道。 說是這般說,他說話間,攬過了蘇苑娘靠著自己,又拉了拉披風,把披風蓋在了兩人的身上。 “北方冷嗎?”蘇苑娘隨著他的手勢,自然而然靠向了他的肩,問道。 “聽說冷。”常伯樊低頭,看著火光中她細嫩潔白的臉容,輕聲道:“苑娘也沒回過是罷?” “沒有,”蘇苑娘搖頭,“哥哥生于京城,我是娘親到了臨蘇后才生的。” “但我聽爹爹娘親說過。”她又道,說著她偏過頭,對上在她上面的那雙眼,“我們還去嗎?” “去,怎么不去?”常伯樊雙手抱緊了她,把她抱入了懷里,頭抵著她溫暖細長的頸項,“一定去。” 非去不可。 不去可能就晚了。 難道真要等到被人分瓜而亡的那天才悔不當初嗎? 那不是他常伯樊。 事情再難,風險再大,他也必須要去為自己爭這一場。 “好。”常伯樊想去,蘇苑娘也想去。 她要見見她兄長。 兄長回不來,便只能她去京城了。 “苑娘也想去?”見她點頭應好,不像往常般默不出聲一言不發,常伯樊稍稍愣了一下。 “想,”有些話不能和常伯樊說,但有些也沒什么不能說的,蘇苑娘對他有所隱瞞,可赤誠不減,未曾想過欺騙,“想見兄長見長嫂,想……” 她搭上了那只抱于她腹前的手,聽著在她背后微微跳動的心跳聲,頓了一下后接著道:“想問問我哥哥,可有法子帶爹爹娘親回去,若是三五年不行,十年可行?” “你想讓他們回去?”乍聽之下,常伯樊震驚住了,過了片刻方才回過神,繞過頭來看著她的臉不放。 “是呢,”相比他的失驚,蘇苑娘卻是淡定,“哥哥比我聰明。” 再聰明也得有那權勢,京城蘇家為了保全一門的榮華富貴,才讓岳父遠走的臨蘇。 汾州離京城遙遠,就是有那快馬趕路,馬不停蹄走官道也要走二三十個日子,平民百姓單靠一己之力去往京城,這一年一半的日子就沒了,蘇家讓她父親走的這般遙遠,就沒想過讓他回來,便是當親戚走動,興許都未有過此念頭。 她父親不僅是被君主流放了,他同時也被家族流放了,想回去,談何容易?除非護國公府倒了,蘇家沒了。 可蘇家若是沒了,她父親還是她父親嗎?到時候就是回去了,又有何用? “苑娘,”常伯樊想了又想,刻意放平了口氣,比平日更為柔聲與她道:“你怎么想到這事上去了?” 這絕對不是岳父岳母的主意,那二位老人絕不會與他們女兒說出這等話來。 “哥哥比我聰明。”蘇苑娘又道。 常伯樊正仔仔細細地看著她,她頓了頓,方接道:“肯定會對爹爹娘親好。” 肯定會比她對爹爹娘親好,更能護住他們,讓他們長命百歲。 且離開臨蘇多么好,沒有常家這個無休無止的無底洞牽扯,她的父母也就不用為此損耗心神,又有兄嫂孫子在膝前能享養怡之福,安享天年,豈不美哉? 要讓他們回去,想及種種好處,蘇苑娘更為堅定了她這個想法。 未料,她說出來的話,聽在常伯樊耳朵里卻如稚子之言一般,想法是好的,事情卻是做不到的。但這是他家苑娘一片孝心,常伯樊雖覺有些好笑,但更重視她對她父母的心意,便道:“苑娘也聰明,我會和你一道一起對爹娘好的。” 蘇苑娘知曉他未聽懂她的話,也興不起爭辯之心,便點點頭,隨意含糊了過去。 沒有事,他不信不要緊,她幫哥哥把父母親接回去,方才要緊。0 第154章 二日,蘇夫人一大清早上了常府。 女兒嫁進常府不得一年就接二連三出事,饒是她先前想得明白,定好了主章,這下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蘇苑娘一大早得仆人報,道她娘親來了。正在梳妝的她當下驚喜地站了起來,站起方后知后覺,嘴中自言自語道:“娘親是擔心我來了。” 說罷,她轉過頭。 靠窗的一角,常伯樊披著晨袍半倚在椅子上,手支著小八仙桌在看帳本。 這帳本是南和一早從書院拿過來的,他今早不去書院,今日約著掌柜們傍晚來回稟東家。 娘子梳妝,他便以批帳為陪。 這廂她看過來,常伯樊對著帳冊中的一個疑點沉思,他眼睛不得空,心里卻是知道她看過來,便道:“那你先去見娘親,我稍后就來。” 蘇苑娘走近他,“可一起用早膳?” “我今日一日都在家中。”常伯樊抬頭,看向嬌妻。 別說早膳,午膳、晚膳都在家中。 他這般一說,蘇苑娘便頓住了,心下興起了一絲淡淡的遺憾。 她還想他若是如往常一般的忙,她今天還能留下娘親,與好不容易來看她一趟的娘親好生呆一會兒。 “好。”遺憾歸遺憾,不過甚少,蘇苑娘點頭便往門邊走,與她梳妝的通秋忙喊住她,蘇苑娘回頭一看才知曉自己頭只梳到一半,忙走了回去。 常伯樊淡笑搖首一記,低頭繼看帳本,看的比之前快了不少。 ** 蘇夫人見到蘇苑娘便是好一頓問話,句句不離常伯樊,不是問道他昨日是何時回的,便問他跟蘇苑娘說了何話,問她可知蔡氏結果如何。 “不知。” “不曉。” 除了知曉常伯樊是何時回的之外,蘇苑娘答的皆糊涂,末了回母親道:“我尚來不及仔細問,等晚上我就問他。” 但他們說道了去北方的事,想必臨蘇這邊的事能了。 “傻孩子。”一問三不知,蘇夫人不禁嘆氣。 女婿太精明,女兒又太傻,她昨日愣是在縣衙等到老爺一道回去,一聽罷內情,就不由為女兒憂心忡忡。 可女兒依然天真無邪,萬事不知,先前還道她總算開竅了,想來還是他們為人父母的錯覺。 “我不傻,”不像前世,母親說她傻她當是愛憐,這世父母的每一句傻,蘇苑娘皆是認真反駁,此廂并以話為證:“他回來的晚,我沒仔細問,卻問了他今年過年可是能去北方,當家說能,想必家中之事已畢。” “可真?”蘇夫人想不到她還有此舉,愣了一下便問。 “自然。”蘇苑娘頷首。 “你心里有數就好。”蘇夫人說著把女兒的手拉到手里雙手握著,她看了看門,又回首看了看她身邊的明夏通秋等丫鬟,等到丫鬟們知趣行禮退下,她仔細看著女兒的臉,壓低聲音道:“那你知道他是打算如何處置他大哥大嫂的嗎?” “尚不知情。”母親此前已問過,不過當下蘇苑娘還是一五一十又回了一次。 看著這老實孩子,蘇夫人真真是有cao不完的心,忍不住掐了女兒的手背一下方道:“蔡氏被休回了娘家,那位大爺昨晚連夜被送出了城里,這么大的事,他不說,你不知道問啊?啊?!” 蘇苑娘搖頭。 來不及問。 蘇夫人恨得連戳她的頭,咬著牙道:“你到底聰明在哪?說你傻還不承認。” “女兒真不傻。”蘇苑娘再次 回得再認真不過。 蘇夫人心累至極,不想與她就這話說下去,又握回女兒的手,有氣無力道:“他這般厲害,你卻一概不知,你與他去京城,我真怕那個地方把你吞了你都不知道。” “不會的。”蘇苑娘搖頭。 “你知他是會護你,還是……”蘇夫人有口難言,若是跟女兒直言女婿太厲害,她要是不知事可能就成了他的踏腳板也太直接,可說得隱晦,這癡兒怕是聽不懂。 一時之間,她左右為難,尋著如何措詞才是好,卻聽她家癡兒很是當然道:“當家對我有真心,只要知情,必不會讓人吃了我……” 不知情則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他護不護我不要緊,兄嫂會護我,”上輩子下半生受了兄嫂庇佑的蘇苑娘對他們很是依賴,說著小嘴往上一翹,道:“兄嫂對我好極。” 蘇夫人又是一愣,這傻孩子對她那才共處過幾年的兄長和那位只見過幾眼的長嫂如此孺慕,這是善良,卻也是無知。這世上除了她這兩個可憐擔憂她的老父親老母親,哪里有人應理所應當的對她好,她兄嫂自有自己的小家要顧。 蘇夫人忍不住把女兒拉起放到腿上抱著,與她整理了一番她耳邊的發,滿是愛憐道:“以前只當你要在臨蘇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過一輩子,心想無論你如何,你爹爹與我總能看顧著你,有些事不教你也罷,讓你慢慢去懂,可如今不一樣了,你爹爹昨晚還與我說,他說,二娘啊,我怕是護不住我們的女兒一輩子……” 情到深處,蘇夫人說著眼眶濕潤,她別過頭忍住了欲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方回過頭,她嘆了一口氣:“難啊,兒啊,人活一輩子太難了。我們生養你,看著你長大,你就是頭上掉下一根頭發爹娘都覺得可惜,老想擋在你面前把所有的災禍都替你擋了,可我們不是你,爹娘會老,還有許多你去了我們的眼睛顧不到的地方,兒,你爹說的對,我們怕是護不住你了。” 蘇夫人忍著眼淚不掉,摸著女兒嬌嫩如花的臉,她自己的臉上則滿是痛苦和疼惜:“你要自己顧好自己,要自己立起來,連爹娘對你的愛護尚只是一時,你要知曉,惟有自助方能幫自己一生,你可懂?” 她懂的,母親的眼淚沒有流出來,蘇苑娘的淚已經掉了出來,她點頭流著淚道:“苑娘懂,苑娘會靠自己立起來,哪怕兄嫂愛極我,他們有他們的為難處,有他們自己的家要立,苑娘不能靠他們一輩子。” 為何父母的真情實意,上輩子她到死前才懂?她如此的天真無知,難怪上輩子他們就是死都閉不上眼睛。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蘇夫人哭出聲來,她終是未忍住抱著女兒痛哭,“怎么才半年就到了這步?” 他們算得再是精明,也還是斗不過老天爺。 “因我變了,”蘇苑娘流著兩行淚,臉上卻不見什么悲意,她拿著帕子仔仔細細替母親擦臉,安慰她道:“你們以前擔憂我不懂事,你們現在只需擔憂我不成事就好了,娘親,我變好多了,你們可以少擔憂一些了。” 蘇夫人哭聲一止,呆了片刻后,她抱著傻閨女滿是倦怠道:“傻孩子啊……” 真是個傻孩子,怎么可能會少擔憂,那擔憂啊,只會比以前更甚。以前她傻歸傻,但他們還能想興許傻人有傻福,可從今往后,她就要和他人一起在這個世間角逐富貴名利。而這個世間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皆在一個不大 不小的碗中,份量有限,往碗中搶食的人卻有千千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里同室cao戈,親人反目成仇也僅是片息之間的事,豈是單純的她能應付的過來的。 可惜幼鳥終有巢之日。再來經過了這些日子以來的事,再看女婿的心思注定此子不會盤踞臨蘇一生,為了女兒好,蘇夫人再是不情意,也知道該放她走了。 他們回不去的京城,該讓她回了。 ** 這日清晨,留在家中想與妻子說說話的常大當家因岳母的到來,便連早膳都未與妻子用上,因妻子還派丫鬟回飛琰院道要與岳母說一會兒體己話,他不得不離開夫妻倆的飛琰院,去了他主持公務的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