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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主母(重生) 第14節(jié)

    齊公之子的事,蘇讖已從京都來信有所知情。

    常孝昌恩師齊效蘭乃秘書省秘書郎,專司掌管衛(wèi)國書籍的收藏與校訂。

    齊效蘭膝下三子四女,去年出事的就是他的二子齊盈。

    此子與光祿勛彭機(jī)之子因爭吵大打出手,被削去一手,之后兩家的官司打到了天子面前,其后兩家各罰三百大板,彭機(jī)被停了光祿勛之職,齊效蘭被罰了一年俸祿。

    彭機(jī)乃掌管宮廷侍衛(wèi)之人,身后有無數(shù)眼睛盯著他的位置,他這一停職,復(fù)職之日遙遙無期,大有可能被他人取而代之,京城很多人猜彭家這次要走下坡路了。

    事初這官司很是有利彭機(jī),他乃宮廷侍衛(wèi)之首,宮外之人皆要給他幾分面子,應(yīng)天府、大理寺多的是想求他辦事的人,在他家的事情上偏向于他不在話下,但齊家世代書香,齊家門生不少,齊效蘭更是能在陛下面前能說上話的人,彭家在宮外聲勢,齊家便在宮內(nèi)使力,把事情捅到了天子面前,告彭機(jī)一府仗勢欺人,此事從此從兩家小兒的打鬧升為了兩家的對峙,一發(fā)不可收拾。

    如若不是齊效蘭老妻死于這段時(shí)間,陛下憐其可憐,憐其子斷去了一臂,齊家怕也難以收場。

    這事,事起在彭機(jī)想壓齊家一等,把大事化小;而齊家又不是他能輕易壓下的人家,齊家能力在天子面前,事情一出就是找陛下做主。

    可鬧到天子面前的事情,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豈能輕易了結(jié)?齊家如若不是恰逢齊公之妻過逝,讓天子想起了這家人的可憐之處來,打到身上的板子不會比彭家的輕。

    這個中種種,太多門道,太多理由,皆是不可深說之事,蘇讖就著常孝昌的話意,撫須嘆道:“老來喪妻,是不可言說之痛,齊公大苦。”

    事起之因,是兩家的兒子為爭煙花之地的花魁起了口舌之爭,事情演化到武斗,之后又是兩家比拼背后勢力,事情愈演愈烈,誰也沒討到好,而這種事情,絕不會發(fā)生在蘇家以及蘇讖身上。

    蘇家要是有此子弟,哪怕已被削斷一臂,回來壓到祖宗面前還能打斷一腿。

    到底是齊家教子不嚴(yán),才引此禍?zhǔn)隆?/br>
    “唉。”此廂,常孝昌低頭,深深嘆氣。

    這事對老師影響不可謂不深,老師秘書郎一位雖說還在,但籠罩在齊家頭上的烏云豈是那般容易散去的。

    為了打點(diǎn)此事,齊家散去了一半家財(cái),在外還有彭家對他們家恨之入骨,事事使絆子,還有人半夜在其門口潑糞,一家人也是不好過。

    恩師之事,常孝昌也有出力,此前正是他父親獻(xiàn)出了家中一寶,得了宮內(nèi)一得寵宮妃的眼,在陛下面前獻(xiàn)了好話。

    常孝昌也是希望齊家此事快快過去。

    眼看岳父與堂兄話語沉重,常伯樊這時(shí)插話,道:“小婿還沒謝過岳父大人的厚禮,讓岳父還為小婿cao心,伯樊實(shí)在有愧。”

    “這不關(guān)你的事,”蘇讖笑道:“也是你岳母耳尖,聽說你家里要祭祖,一想到家里兩處莊子今年菜種的有點(diǎn)多,一家人吃不了,打發(fā)

    下人去賣也得不了幾個銅錢,就叫我拉過來給你用,添不了兩個菜,但也是她的一點(diǎn)心意,你笑訥就是。”

    “豈敢!”常伯樊起身,向岳父行禮,“岳母大人一片心意,小婿領(lǐng)了。”

    “欸,小事情,無需多禮。”蘇讖扶了他起來。

    他也不是對女婿好,是對女兒好。

    女兒在婆家日子的好壞,到底是取決于她的父母,伯樊說他心悅苑娘,蘇讖信,但喜歡當(dāng)?shù)昧耸裁词拢宽敹嗍亲屗麑υ纺锖皖亹偵珜檺垡恍尣涣顺8舷聦λЧЬ淳矗粗鼐次贰?/br>
    蘇讖此趟親自前來,不是做給女婿看的,是做給常府常氏一族看的。

    本來他是不用自己來的,但一聽說女兒跟庶嫂起了齷齪,蔡氏娘家來人了,夫人就急眼了,攆著他過來給苑娘狀聲勢,蘇讖何需她攆,夫人一發(fā)話,他就拾掇整齊出門來了。

    蘇讖護(hù)女之心,可不比他夫人弱。

    “岳父請坐,請喝茶。”

    “好,好。”

    這廂蘇讖一坐下,眼看常孝昌又要開口大談京城之事。

    蘇讖是極不愿跟外人談京城之事的,他被流放來臨蘇,就是來當(dāng)閑云野鶴的,這些年他從不輕易與人大談國事朝事,也就為兒子出謀劃策的時(shí)候會與兒子張口,但一看常孝昌極其熱切地想向他討教,一想他是女婿的堂兄,到底咽下了回避之情,笑目看向這位后輩。

    “說來去年經(jīng)此一事,京中太平了不少,年底執(zhí)金吾上報(bào),去年下半年整整四個月,京都一起糾紛偷盜案也沒起……”不用登門造訪就能見到蘇讖,常孝昌談性大起,不說到盡性勢不罷休。

    蘇讖此人在京城消失多年,名不經(jīng)傳,許多后來人甚至不知道他是何人,知道多的無非知道他曾中過狀元而已。

    如若常孝昌的恩師不是齊效蘭,聽恩師說過,當(dāng)年若不是蘇讖以一己之身力挽狂瀾救蘇家于水火,何來現(xiàn)在的蘇護(hù)國公一府一門榮耀,常孝昌也只會與他人一樣,當(dāng)他是一個不得志的才子罷了。

    但他聽說了蘇讖當(dāng)年之事,對這個深諳圣心的蘇老狀元郎那是推崇不已,好不容易見到,自然想凡事請救一番,聽聽他的見解。

    再者,跟他打好了關(guān)系,那就是跟京都蘇家打好了關(guān)系。

    常孝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蘇讖也給其面子,在他停頓的時(shí)候點(diǎn)評一兩句,話語不深不淺,常孝昌卻欣喜若狂,引得常伯樊不由多看了他這個平日很顯老成持重的堂兄幾眼。

    **

    蘇苑娘到時(shí),在門口就聽到了常伯樊那位堂兄高亢的聲音,只聽他亢奮道:“沒想大理寺卿大人絲毫不畏他威脅之語,當(dāng)堂就下令處決宰,咔嚓一下,只一下,人頭落地!這誰也沒想到啊,我聽當(dāng)時(shí)旁觀審案的朋友來跟我細(xì)說,他說當(dāng)時(shí)嚇得心口都停了,那可是梅妃之父啊,給陛下生了龍子的梅妃!若說我等也是小窺了陛下之海涵,第二日陛下就傳了大理寺卿大人單獨(dú)御書房面見,嘉獎了大人‘正大光明’四字大匾,道他心懷坦白、言行正派、不畏強(qiáng)權(quán),是為

    我輩楷模!”

    常堂兄慷慨激昂,蘇苑娘在門口聽著,都覺著他之聲,振耳欲聾。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前幾日見他,還以為他是那等穩(wěn)重之人。

    前世今生,蘇苑娘對他印象不太深刻,了解的不過是別人在她面前說他的那些話,也未深思過。

    最初的印象,蘇苑娘覺著他與她所見過的人家當(dāng)中的每一個大爺、頂梁柱沒有不同,這廂,聽著他言語,倒與當(dāng)年兄長說過他的那“君子端方”,這四字聯(lián)起來了。

    常伯樊這位堂兄,論長相,論行事,不太像個正直的君子,他像常伯樊,像個徐徐圖謀的謀人。

    現(xiàn)在蘇苑娘站在門口,沒有見到他的人,卻單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種純粹的對“公義”的向往來……

    有點(diǎn)討人喜歡。

    “娘子……”這廂,她遲遲不進(jìn)去,知春沉不住氣,小聲叫了娘子一句。

    蘇苑娘收回思緒,提步進(jìn)去。

    “女兒。”她一進(jìn)去,還沒叫人,蘇讖首先就看到了她,笑著站了起來,“我兒,快來爹爹這處。”

    他高興得很,蘇苑娘沒想未過幾日就能看到他,心中也不由地高興起來,她心內(nèi)歡喜,朝爹爹甜甜一笑,走過去了,想也未想就扯過父親的衣袖拉著,才朝堂兄那邊淺淺一屈膝,“見過堂大伯。”

    “客氣客氣,弟妹客氣了。”

    “苑娘。”

    有人叫她,蘇苑娘稍遲疑了一下,朝喊她的人看去,慢慢淺屈膝,“見過夫君。”

    常伯樊忙去扶她,沒想岳父已經(jīng)拉了她起來,朝他們笑道:“好些日子沒見到我家苑娘了,還是一樣的乖巧,我這乖女兒我念得緊,哎呀,就讓她坐我身邊罷。”

    “是。”沒摸到苑娘的手,苑娘也不看他,抬頭望著她的父親,眼睛里好似只有她父親一人一般,常伯樊收回伸在半空中的手臂,垂下握了握拳,朝岳父微笑道。

    這廂蘇苑娘聽著她爹爹的話,那處被薄冰包裹著的心口已暖和了起來,她低著頭,扯著父親的袖子,隨著他去入座。

    好多年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是如此地懷念被爹爹惦念的感覺。

    “苑娘。”

    他又在叫她,聲音近在耳邊,蘇苑娘抬頭,看到了走在她身側(cè)的他,她有些不解他何時(shí)到來,此時(shí)嘴比心快,回應(yīng)他道:“夫君。”

    夫君當(dāng)下就笑了,眼睛也笑了,看著她的眼是亮的,里面有光彩浮動。

    蘇苑娘在他的光彩里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她看著他,似有不解,常伯樊輕聲帶笑問她。

    他很高興,很開懷,眼睛微彎的臉孔竟是……很好瞧。

    這是前世蘇苑娘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樣子,聽著心口突然怦怦跳動起來的聲音,蘇苑娘飛快別過頭。

    他許是很好很好罷,也許前世她未曾真的了解過他的人、他的情,可是,沒什么可惜的——她曾因?yàn)樗某<遥チ怂钫滟F的摯親摯愛。

    他的感情給她帶來的是傷害,再如何好看好瞧,皆是無關(guān)緊要之物。

    第17章

    女兒亦步亦趨緊隨他,如同以往,就像她小時(shí)候,蘇讖瞧了好笑,心更是軟得一塌糊涂,他朝常孝昌往下?lián)u手,“賢侄坐坐坐。”

    “世伯。”常孝昌回以一禮,坐下。

    蘇讖回頭拉著女兒坐下,低首望著她,含笑道:“爹爹來看小娘子,小娘子可高興?”

    蘇苑娘少時(shí),蘇讖最喜逗她,叫她小娘子。蘇苑娘小的時(shí)候懵懵懂懂,父親叫她小娘子就傻呼呼地應(yīng)著,等到稍大一點(diǎn),可算是明白父親嘴里的小娘子帶著逗弄她的意思,便不許父親叫了,這廂父親說話,她已不覺得小娘子有何不妥,直直點(diǎn)頭。

    高興的。

    最好是每天能來。

    蘇苑娘眼睛晶亮,定定看著蘇讖點(diǎn)頭的模樣甚是嬌憨可愛,莫說蘇讖,就是一旁的常孝昌,也覺得此姝甚美,不由朝堂弟望去。

    常伯樊從苑娘身上偏過眼神,對上了常孝昌,朝堂兄微微一笑。

    常孝昌朝他頷首。

    這門親事,果然對伯樊大有助益。

    “你這小傻子,”蘇讖見女兒的傻氣比在家時(shí)有過之而無不及,好笑之余也不免有所擔(dān)憂,他掃了一眼女兒緊緊抓著他衣角的手,看著她笑道:“都是當(dāng)家的人了,還跟爹爹撒嬌,可不能了。”

    蘇苑娘點(diǎn)頭又搖頭。

    是當(dāng)家了,但撒嬌……

    “沒有撒嬌。”就是只想多看看您,多和您在一起。

    “是是是,沒有撒嬌。”見小娘子一如既往認(rèn)為自己從不撒嬌,蘇讖大笑出聲,也不管她嘴硬了,朝站在他們父女身邊的常伯樊哈哈大笑道:“你看看你這美嬌娘,還傻得緊,這還沒反應(yīng)過來嫁人了呢,你啊可得幫我看緊點(diǎn),莫要讓人誑了去。”

    “傻呼呼的。”說著,他捏了下女兒鼻子,全身上下那滿腔的愛惜之情,不言而表。

    “沒有。”她不傻,蘇苑娘說罷,見爹爹根本沒當(dāng)回事,便抬頭朝常伯樊看去。

    “這幾日家里的事皆是苑娘安排,祭祖之事也由她一手cao辦,岳父來時(shí),她正在庫房細(xì)細(xì)清整后日祭祖之物,岳父岳母能把府中瑰寶、掌上明珠交托與我,是我常某之幸,小婿在此多謝岳父岳母厚愛。”常伯樊看了她一眼,便朝蘇讖拱手作揖,鄭重道謝。

    他如此鄭重其事,蘇讖不免一愣,隨即撫須笑道:“好,你知道就好。”

    常伯樊把愛女?dāng)[到臺面上敬著也好,左右不過是往后他和居甫多看顧著些。

    這廂常伯樊說罷,就朝苑娘看去,蘇苑娘見他朝她爹爹說了她不傻的話就朝她看來,心中略微糾結(jié)了一下,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告訴他她領(lǐng)了他的情。

    見她只是點(diǎn)頭,沒有笑容,常伯樊很是失望,到底是比不過她對父母之情,他難掩失落,自嘲一笑偏過頭。

    蘇苑娘來不及掉頭,看到了他那抹難過的笑,頓時(shí)心生悶疼,但一轉(zhuǎn)頭,看到了她爹爹的笑臉,那抹因常伯樊而起的悶疼便被她即刻拋到了腦后,只管專心聽著她爹爹與那位興致不減的大伯兄說話。

    一頓說話,蘇讖在

    府中用過一頓飯,又當(dāng)場潑墨了一番,才在日落之前,眾人的挽留之間回去。

    他這一來,大房那邊尚猶不死心,蔡氏之母當(dāng)晚去拜訪常家的族老長輩,試探著說蘇氏的不通人情,但被人打著哈哈含糊了過去,無人與她一道指摘蘇氏。

    她這一走動,也是坐實(shí)了常孝松的不安份,尤其正逢倉促祭祖這種大事之際,每家出人出力還手忙腳亂,他不幫忙即罷,還來添亂,還把岳家蔡家拉了進(jìn)來,此等不顧大局,這引來幾位族老的極其不悅,如此更是無視了常孝松,即便是第二日他出來跟人說話,也無幾人搭理他,更不讓他碰觸到祭祖之事,免得生亂。

    這日一整天,常孝松在外走動了一天,見到他的人唯恐躲避不及,被他堵到的,他沒說兩句話就借托詞走人,這氣得常孝松回去關(guān)起門砸了好幾個杯碗花瓶,蔡氏上前勸阻了一句,更是惹得他火起,被他抓著頭發(fā)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