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他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他在這里送走了他的父親，又在這里和嬴歡重逢。

    辛棠突然想抽支煙了，但他什么也沒有。

    當(dāng)初他還是人的時候，還可以憑借著滿臉愁容借到一根煙，但現(xiàn)在，誰也看不見他，誰也不會借煙給他。

    “小友，你在找煙嗎？”旁邊突然有人這樣問道。

    辛棠不覺得這人是在問他，依舊愣愣地望著天空。

    而后，一個年輕人擋在了他的上方，問他：“小友，你就是在找煙吧？”

    辛棠驚愕地看著他。

    那人四仰八叉地坐到辛棠身邊，遞給他一支煙，“這么驚訝做什么？有鬼，還不允許有道士存在嗎？”

    “你要收了我嗎？”辛棠問道。

    “又沒人給我錢，我為什么要收了你？”

    辛棠接過煙，但道士手里的煙卻沒消失。

    隨后，道士點(diǎn)燃手里的煙，順手把辛棠的煙點(diǎn)燃了。

    辛棠忍不住問：“道士還抽煙？”

    “鬼都能抽，道士怎么不能抽？職業(yè)歧視？”他抽了一口煙，砸吧著嘴繼續(xù)道：“而且煙味兒都被你拿走了，我就抽了個帥氣，肺好著呢。”

    “道士都像你這么活潑嗎？”

    “到也不是，因為我和你有緣。”

    “什么緣？”

    “你本來是長命百歲的富貴命，卻英年早逝，還變成了鬼。我掐指一算，好家伙，改變你命運(yùn)的竟然是一根煙。我手上恰好有一根煙，那不得過來坐坐？”

    可是辛棠的命運(yùn)已經(jīng)被改變了。

    他想他知道了是哪一根煙改變了他的命運(yùn)——

    發(fā)現(xiàn)辛和死的那天，他坐在公園里，身上沒帶打火機(jī)，本來不應(yīng)該抽煙的。

    但他那天的心情莫名煩躁，放眼望去，不遠(yuǎn)處就有一個抽煙的男人。

    所以辛棠從他那里討了一根煙，叼在嘴里，閉目養(yǎng)神。

    天色有些昏暗，嬴歡路過時 ，一眼看到了他唇間快要燃盡的煙。

    嬴歡走過來，看到了他的臉。

    他取走辛棠唇間的煙，說了句“辛棠，好久不見。”

    命運(yùn)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偏離了軌道。

    辛棠的思緒從記憶中抽回來，看了眼手里的煙，喃喃問道：“你這支煙，能改變我的命運(yùn)嗎？”

    “那當(dāng)然了。”

    道士指了一個方向：“一直往前走，你想停下的時候就停下，唯一的條件是，不能回頭。你停下的那個地方，就是你第二次的轉(zhuǎn)折點(diǎn)。”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辛棠歪了歪頭，“我沒錢給你。”

    道士橫眉豎眼：“我是那種凡事都談錢的俗人嗎？都說了我和你有緣！”

    其實辛棠不太喜歡緣分這種東西，因為他的緣，大都是孽緣。

    但閑著也是閑著，辛棠還是往道士指的方向走去了。

    走了很久，人煙越來越稀少，甚至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但辛棠始終沒有產(chǎn)生停下的想法。

    白天走到黑夜，黑夜又走到白天，在寬敞的土路上，前方出現(xiàn)了幾個人。

    但他們看起來不像好人，走在最前面的人用鐵鏈拴著最末尾那個穿著病服的瘦弱的人，另一個人時不時就會回頭踢一腳他。

    “走快點(diǎn)！磨蹭什么呢？”

    “你他媽輕點(diǎn)，沒見他已經(jīng)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嗎？上回那個就是被你丫的踢折了肋骨，結(jié)果扎到內(nèi)臟活不了了。”牽鐵鏈的人看不過去，罵了一句。

    另一個人毫不在乎：“反正他這么高，估計沒什么人喜歡，死了就死了。”

    “你他媽的懂個屁！現(xiàn)在就流行這樣的，那些漂亮小孩早不吃香了。這回這個可要好好養(yǎng)著，別看他現(xiàn)在臟兮兮的，我看了一眼他的五官，絕對比之前那幾個都好看。”

    “那不也是個傻子嗎？”

    “要不是傻子，這種貨色也輪不到我們手上。”

    不知怎的，辛棠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盡管他不喜歡，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

    那一秒他腦子里面什么也沒想，就是下意識停下了。

    然后他才想起道士對他說的，想停就停，但不能回頭。

    那個穿著病服、瘦骨嶙峋的人就是他的第二個轉(zhuǎn)折點(diǎn)嗎？

    第58章 失心瘋

    辛棠稍微提了些速度, 繞到前面去，想要把那個人救下來。

    但看到那人的臉的瞬間，他愣住了。

    盡管凌亂的頭發(fā)遮住了他半張臉, 剩下的半張臉也臟兮兮的，但辛棠還是一眼認(rèn)了出來他——是嬴歡。

    嬴歡的臉，化成灰辛棠也認(rèn)得出來。

    在辛棠的記憶中，嬴歡總是孤高冷漠的，像個脫離了這個世界的旁觀者, 冷眼看著他在沼澤里掙扎。

    他內(nèi)里最骯臟，但表面卻最干凈，西裝永遠(yuǎn)得體, 偶爾露出一截手腕，也會很快收回去，優(yōu)雅克制到了極致，仿若一臺運(yùn)算精準(zhǔn)的機(jī)器。

    可現(xiàn)在, 這一切特質(zhì)都從他身上消失了。

    臟污、破碎、枯萎……

    他如同一朵被折下的玫瑰，滿身的刺不再具有威懾力。

    偶一抬頭，嬴歡看見了他, 頹敗的眼睛一下子被點(diǎn)亮了。

    辛棠霎時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幾乎是同時, 嬴歡像瘋了一樣, 往辛棠的方向跑來，眼睛更是一直死死盯著辛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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