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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繡點了點頭,“這個我并不在意,我現在擔憂的是,如何才能入得了銅陵關?!?/br> 青燈原就是西南邊境上的住民,后來被大理夷人強擼過去為奴的,后來有了相對自由的身子,又在邊境兩方往來過幾次,對這一帶倒是很熟悉。 她拖過一張茶案,以筷為筆,沾茶水為墨,將銅陵關所在的位置描畫給殷繡看。 “我們現在剛過了西南邊境,還沒有入城,劉先生說,徐大人因該不知道您是要銅陵關,因此會集中軍力在通往邊境的官道口上設關盤查,所以,我們只要避開關道的方向,從東邊繞行往銅陵關,避開徐大人的追捕,就要容易很多。” 說完,她用茶水牽出了一條線。 從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去銅陵關,饒東走這條路的話,大概需要兩天的時間,如今是西南的雨季,雨水很多,路不一定好走,所以,往慢的來算的話,大概需要四五天?!?/br> 殷繡低頭,仔細看著案上茶水牽出的水痕。 “這些是先生安排的?” 說著,他回頭看著收拾的干凈利落的包袱。 “他從什么時候開始謀劃的。竟然連包裹都是現成的。” 青燈道:“自從先生要我們來照顧姑娘起,就跟我們說過,一旦他無故不能歸,就讓我們一定要帶姑娘走,這些東西和路線,一早就備上了,里面的東西,都是先生親手收放的,當時還特別囑咐過我們,這些都是姑娘貼身要用的東西,無論如何一定要護好了,尤其不能讓水淋濕,我們道現在,還從來沒有打開過。” 殷繡覺得嗓子眼里發哽發疼。 所以,他算準了大陳與大理會聯姻,他算準了徐牧會借聯姻謀取銅陵關,可是,他為什么要把自己送道銅陵關來呢,難道,他算準了魏釗會去銅陵關嗎? 想到這里,她連忙對青燈道:“你剛才說什么,什么不能被雨淋濕。” 青燈面露疑惑,“哦,包袱啊?!?/br> “趕緊,去包袱取過來?!?/br> 青燈雖然不解,但還是起身去取了。 二人將燈火移近,一同打開包袱,里面除了衣物之外,還有胭脂水粉,雖然簡單,卻樣樣齊全,足見劉憲對她的了解和用心。 殷繡此時卻沒有心思去感懷這些。 她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取了出來,又將包袱整個翻了個面。 包袱是棉布質地的,里面是暗藍色的花紋。青燈見她不斷在翻釗,問道:“姑娘在找什么。” 殷繡沒有回答,手上卻摸到了什么。 “有剪子嗎?” “啊,有,我去取?!?/br> 青燈取來剪子,殷繡小心地翻道包袱底部,那里有一個暗層,殷繡用剪刀把面上那一層布剪開,果然發現里面縫著一張帶字牛皮布,還有,一封血書。 青燈一驚,連忙舉燈過來。上面的字跡是劉憲的。 “繡兒,望念見此信時已身在銅陵關內。劉憲此生能得一年與你相伴的時光,余愿已足,唯望你能享安平盛世,恕劉憲與你不辭而別。銅陵關乃魏釗與徐牧了斷之地,月平公主的送親隊伍,月中旬將會借道銅陵,屆時公主會刺殺銅陵關守將馮漸,若我所了不錯,魏釗此時,應該已在銅陵關內,你見他之后,務必告訴他,助月平公主的行動,借公主之手,先除馮漸。而后節制銅陵關守軍,封鎖馮漸死因,扣押公主,必要時甚至可以斷旗開門,引徐牧軍隊入關。西調西寧節度使王陽的軍隊馳援銅陵,這樣,一可以殺馮氏余黨,二可以除徐牧逆賊,三可以定大理之局?!?/br> 讀至此處,殷繡眼眶已經潮潤。 原來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內,算得如此細致,如此周到。 青燈并不能完全看懂信上所寫,見殷繡流淚,只能從旁遞上絹帕,“姑娘別哭,您若傷心,先生豈不是更傷心。” 殷繡點了點頭,強將眼淚忍了回去,眼前的字跡才重又清晰起來。 后面的字,劉憲似乎也寫得有些匆忙。 “此信背面是徐牧所轄之地的軍事布防圖,若此次僥幸讓徐牧逃脫,望你告訴魏釗,一定不能再有任何退讓,該落刀的時候,就要落刀。我此時唯恐他還存一絲兄弟情義,舉刀不忍,請你轉告魏釗,劉憲此生于大陳,無功,有過,從前虐殺忠良以求權位,本就是個萬死的罪人,如今塵埃落定,劉憲布求生,只求一個痛快。那封血書,也請你幫我帶給他,若他肯,就請將它與我一同埋了,若他不肯,就燒了吧。” 最后一行字,他刻意隔了幾行,字跡柔和,連筆鋒之處都刻意藏了鋒芒和力道。 “繡兒,劉憲執著的愛過你,臨別之際,唯有一句相贈:若你見我下場慘烈,求你背身閉眼,不要看。” 94.殘身燼 眼淚奪眶, 殷繡不自覺地將手中的信揉握進拳中。 青燈與她對坐無話, 雖不解她心中所想, 卻真切地看到了她的眼淚從眼眶中流出,滴落到面前的銅鏡前。到后來,她索性彎腰伏到銅鏡前,肩膀抽動, 最后終顫抖地哭出聲來。 事實上,來大理以后,青燈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哭。 對于她們這樣的人來說,劉憲是主人,殷繡呢, 算是主人的心上人吧。換句話說,他們也是無根如浮萍的異鄉人, 縱然富貴,卻都是漂泊的身子, 與這樣的人的結緣,其實也只是結了表皮上的那一層緣, 他們根莖上的痛苦和糾結,青燈是永遠也不會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