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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賜了一把帶毒的劍與他。他是聰明人,什么都明白,順著王兄的意思,斷了我和他的關聯。他剛死的那一年,我恨毒了他,不許寺廟的人替他立碑,也不許寺廟替他超度。我想把的他的魂留在陽間,陪著我。” “那如今,你為何會答應你王兄入大陳?!?/br> 洛璽回過頭來,“我是大理的公主,我的命運,不能只與一個和尚的生死有關,大陳皇帝是什么樣的人,我不知道,但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要替族人做的事,是否能做到?!?/br> 殷繡沉默。 起初她覺得,這位大理的公主對愛人的態度,像極了程靈,但后來她又覺得不像。程靈將所有的責任都干干凈凈地甩出去,只要一個清白的身子,甚至只要清清白白地去愛一個人的資格。而洛璽身上,還有些別的東西。 89.意荼蘼 “殷繡, 我聽說過你的事?!?/br> 殷繡抬起頭, 洛璽俏麗地立在光與風里, 暗紅色的衣裙隨風而動,風光霽月,靈動非凡。 “聽說大陳的皇帝為了你,連后宮都不再親近了。而王兄倚重的那位劉先生……” 她不再往下說, 有些玩味地看著她的面容。 “你既然是大陳皇帝的女人,為什么會甘心跟著一個閹人留在這里。還有,聽到我要去做大陳的皇妃,你心里沒有一丁點不快嗎?” 殷繡耳畔的白玉墜子伶仃而響,她側面, 刻意回避了他的目光。 “王兄說,雖然你看似柔弱, 卻是大陳的命門所在。不過,我如今見了你, 卻更不明白了,王兄為何會高看你。你和那些大陳宮里的女人, 有什么區別?!?/br> 殷繡的唇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公主見過大陳宮中的女人嗎?” 洛璽呵了一聲,“你算一個,剩下的, 遲早會要見的,我也是想知道,那里的女人究竟有多無趣,連你這樣的人都比不過。誒, 不妨你告訴我,大陳皇帝究竟喜歡什么,喜歡……哦,喜歡你點的那什么龍鳳團茶嗎?” 殷繡搖了搖頭,魏釗喜歡什么呢?順著洛璽的話,殷繡也開始細想。 他對情愛之事意興闌珊,但并不表示他的愛意淡薄。如果說劉憲給予的是全部的話,魏釗給予的殷繡的卻仍有保留。 然而,這份保留卻是珍貴的。 殷繡看明白這份保留,是在汴京城的西門前。魏釗站在對面告訴他,她救劉憲的行為不是背棄,她想要償還的虧欠,自己會陪她一道還。 對于殷繡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矛盾內心,魏釗給予了最好的解釋。 她真的沒有把自己的人生過好,一直孤獨,顛沛流離,不曾謀得一丁點地位。女人在人世洪流中的力量實在太小了,她努力地要改變些什么,努力地要為身邊的人挽回些什么,雖然到頭來,她也并沒有做得太好,但是她從來沒有后悔過。 這一點,只有魏釗,完全能夠懂得。 雖然起初,他總說要她閉著眼睛,跟著他,但是最后,在西城門外,君王終于愿意放開她的手,讓自己的女人去承擔她想要承擔的東西。這樣的自由是個一個極大,極富有意義的東西,以她現在年齡和時代的局限,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她打從心底感懷。愛人的格局,在陰陽兩性之間,都見得廣袤。 所以,魏釗喜歡什么呢。 殷繡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去想這個問題了。 “喂,你說話啊?!?/br> 洛璽牽起了她水綠色的衣袖,輕輕得搖晃起來。頭頂落下一絲涼意,用手去撫時,才發覺頭頂起了風,把山梅又搖落了一大抔來,落了她滿身,也落了滿了焚丘。殷繡望著那些粉白色的花瓣,輕輕笑了笑。 “大陳的皇帝啊,并不是公主能夠理解的人?!?/br> “你說什么?!?/br> “我說,我們大陳的皇帝,并不是公主能都理解的人。” 洛璽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不可能,”不都一樣是男人嘛,難道他也修佛嗎?” 殷繡搖頭,“不,他不修佛,但他的執著,也許并不亞于晉明大師?!?/br> 提起晉明,洛璽小小的退了一步,“執著……晉明執著的是對佛陀發的愿,你們大陳的皇帝執著的是什么?!?/br> “他啊……他執著的是如何頂天立地,既無愧江山……” 說著,她頓了頓,眼中有光閃過,“也無愧良心?!?/br> “良心?良心……” 洛璽是懂非懂。宗教與塵世之間的較量糾葛,話題大而復雜,不曾經過中原千百年的文化喂養,她暫時還不能明白殷繡話中的意思,卻自覺地向眼前的土丘。 丘上蓋著山中梅花。 一抔黃土清白骨。 梅花鋪疊成風流皮相。 公主成全了和尚,還是和尚成全了公主。君王成全了美人,還是美人成全了君王,從古到今,都是說不清楚的事。 云出山谷,對面的山壁上蕩回來一陣風。 遠處的黑云漸漸壓過來,雨聲由遠及近,日光在一瞬間,全部收斂到的山坳中去了。 撐傘的侍女走過來,“公主,殷姑娘,要下雨了,趕緊上去吧?!?/br> 洛璽輕靈地越上觀音臺,而后低頭去看雨中狼狽的殷繡。 “我聽不明白你的話,但我要親眼去看一看你說的那個人。還有,殷姑娘,告訴你,我洛璽,只允許自己敗在晉明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