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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殷繡這個女子,仍然停留在他的少年時光里。 他一看見她,就總有些東西要蘇醒。 想著,他將一只手從柵門的縫隙里伸了進去,輕輕撫上殷繡冰涼的臉頰。 “你就是聽不懂,要損,我替你損……” 良久,魏釗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 “您把魏家的姓都給我了,還不準我報答您嗎?” 魏釗一怔,低頭看時,殷繡睜著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魏釗,容我放肆一回。我是這天地間浮游一般的蟲兒,但你卻是天下的主人,殷家被除姓刪籍,是你給了我一尾根,繡兒是你的人,但你不需要是繡兒的人,你啊……該有廣闊的天下,豐蔭的子嗣和后代……” 36.云雀起 那個時候的殷繡,才好像配談‘…… 魏釗松開盤曲的腿,背靠著牢門重新坐下來,殷繡撐著身子也坐了起來,二人背靠而坐,背脊與背脊接觸之時,殷繡的肩膀瑟瑟地顫抖了一下,魏釗背過手臂來緊握住殷繡按在地上的手。 “于國,朕有很多事要擔待,甚至應接不暇。但于家,通共就剩了個你。” 殷繡的手指在他的手中輕輕捏了捏,“不是得啊,您還有程皇后,周太后,還有掖庭的嬪妃,日后還有綿延子嗣。” 魏釗側面,“你何至于如此透徹,朕沒有給你皇后的位置,朕也還沒有為你殷家平反,朕的姓還沒有光明正大的冠在你的名字之前,這半年多來,朕其實什么都還沒有給你,你不要急著把什么都舍給朕,你明明可以對朕有所求的。” 殷繡感覺到了來自他脖頸的暖熱,深秋夜中的牢獄,席地陪著她的是天下至尊至貴的人,她低頭仔細想了想,命運待她究竟是薄還是厚。 “我從前,從來沒有想過,會活成如今這樣。長春宮的時候,我只想帶著殷茹在這個大陳宮里不出差錯的過完一生,后來遇見你,我的心又大了一點,妄想盡我所能地讓你和周妃都過好,那個時候的殷繡,才好像配談‘人生’二字了。” 她的聲音非常輕柔,連那雙冰冷的手也似乎在魏釗掌中漸漸暖了起來。 “現在,我不自量力地有了更多的想法,我想陪著你,真正手握江山天下,推行你所信奉的王道與天道,看你殺伐決斷,辨忠jian,除惡臣。這樣一來,從前長春宮里茍且偷生的繡兒,似乎也能為天下蒼生盡一份心力了。” 魏釗仰起頭,牢獄中的燈火晦暗,蟄痛他的眼睛。 “你不怕嗎?” “也怕。可我更知你不易。” 魏釗笑了笑,“徐牧在地方上經營多年,汴京城里也滿是他的勢力,朕的確束手束腳,不過,再厚的墻都有縫隙能下撬子。” 殷繡側面,“您都想好了嗎?” 魏釗點了點頭,隨即調整了一下脖子的角度,松力倚靠下來。 “等繡兒回來,朕再慢慢說給你聽。繡兒,你歇會兒,朕也跟著你一道歇會兒。” 過了三四日,難得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福寧殿外的石階上停落著三五只云雀,珠靈端著一盤黍米在階下發呆,卻見楊嗣宜從內東門過來,身后的內官手上捧著一尊漢白玉的觀音像。 “楊供奉,您往哪里去。” 楊嗣宜回頭,“喲,珠靈姑娘,喂鳥呢,這不給我太后娘娘送東西去嘛” 珠靈從階上走下來,一面走一面看天時,“這時候,官家不是在垂拱上聽政嘛,楊供奉怎么沒在面前伺候著。” 楊嗣宜停住腳步,回頭對后面的內官道:“你們去前后等著我。” 說著朝珠靈近了幾步,“劉知都在垂拱,我才出來的,今兒朝上陣仗大。我不敢在里頭聽。不過,我昨日聽官家的意思,你們夫人的事恐怕要了結了,你得空趕緊將屋子打點起來,好迎她回來的。” 珠靈忙道:“這可是真的。” 楊嗣宜抬頭望了一眼天,“哎呀,約莫是真的吧,瞧著大好的太陽,還能不是個好兆頭?對了,你聽說前日慈安宮的事了么。” 珠靈搖了搖頭,“我整日守著夫人這里,哪里聽那些閑話去。怎么了。” 楊嗣宜往前頭行了兩步,“算了算了,反正也是你們這些姑娘家聽不得的話。” 珠靈幾步追上去,“楊供奉可不能這樣,話都說一半了,哪里有懸著的道理。究竟怎么了。” 楊嗣宜一面走一面道:“哎,這話我跟你說,到把我逼得跟你們這些小丫頭一個見識去了,罷了罷了,我當話長舌頭,前幾日官家不是點了鄭婕妤侍寢么,結果,官家在垂拱同程太師議事議了一夜,我親眼瞧著的,鄭婕妤裹著張薄毯子,在榻上等到天明。” “這與慈安宮什么相干,她總不能怨太后娘娘吧。” 楊嗣宜笑了,“太后娘娘還病著,哪能啊,她到是和太妃娘娘好一通兒的撒氣兒,也沒顧忌著外頭有宮人瞧著。這會兒怕就你不曉得了。” 珠靈低下頭,聲到小下來,“定是太妃跟她說了什么,我也想著呢,她和吳婕妤都是掖庭新選上來的人,知道宮里什么事,怎么敢平白無故的去沾我們夫人那件事,聽說她前幾日在掖庭尋我們夫人麻煩……” 說倒這里,珠靈輕輕拽住楊嗣宜的衣袖,將他帶到樹蔭下頭。 “誒,我問您一件事兒,您可得打實與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