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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茹帶著二人往偏殿走,一面走一面道:“早間是好些了的,后來歇午也睡得安穩,怕是還要一會兒子才醒得來,你們在我那兒坐坐,指不定過會兒子,那邊就傳話了呢。” 說著便倒了偏殿,殷茹推開門,伺候她的碧澄正靠著窗欞打盹兒,聽著響動起來,卻見吳嫣與鄭婉人也進來了,慌得起來出去去伺候茶水。偏殿里便沒有了旁人。鄭婉人繞著走了一圈,只見殿中陳設得十分精致。帳子里燒著一種說不出名字的暖香,是在別處都沒有聞到過的,佛龕對面掛著一副海棠圖,落款的人叫“洞庭主人”。她也是知道一些外頭文人堆里的事,像這樣的別號,一看就不是什么名人名家,而是些個落魄的風流文人,胡謅出來自娛自樂的。不由也把這個聲名狼藉的太妃又看透了幾分。 正想著,宮人進來奉茶,殷茹讓二人坐下,親自斟茶。 “我這兒平日里清凈,也就常能看見程皇后和你們過來請個安,程皇后不是我這樣的人敢上去說話的,若不是今日遇著你們,我這兒不知道又要寂幾日呢。” 鄭婉人看向手中茶杯,那杯卻不是宮中常見的那種哥窯鈞窯的素釉杯,而是瓷繪美人春水圖的白瓷杯。 “太妃娘娘這里是如此精致有趣兒的地方,臣妾看這宮里竟沒一處地方比得,怎會是這樣的光景。” 33.雨在畔 我到想去瞧瞧這位魏夫人。 殷茹放下瓷壺,抬手扶了扶鬢角小心藏著簪的一朵紫色絹花,在吳嫣身旁坐下來。帳中的暖香越發濃烈,熏得鄭婉人幾乎有些發困。 “欸,太妃娘娘這帳里是什么香,怎么這般好聞。” 殷茹回了頭,風撩開藕色幔帳的一角,一縷青白色的煙淡淡的透出來。 “這個呀,鵝梨帳中香,這一些是開春時,我的jiejie手上調出來的,通共就剩了這么一些兒了。” 鄭婉人眉頭稍蹙,“太妃的jiejie……是魏夫人么?” 殷茹彎曲手腕抵住唇,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半晌,方輕聲道:“是啊,只是……我如今也不好再提她了,畢竟是要議罪的人,我們人微言輕的……” 鄭婉人仰起頭,屈臂撐著下顎,修長的指甲一下一下地叩在白瓷杯壁上,那聲音輕細,卻極有穿透力,惹得吳嫣在一旁,坐立不安。 “太妃怕什么,就算您要開口給她求個情,也是你們的姐妹情誼,誰也不會把太妃這樣的人,跟那骯臟的身子扯到一起去。” 殷茹笑笑,口中只絮絮叨叨著:“是是……” 而后又小心地問了一句,“婕妤入宮候,瞧見過她么。” 鄭婉人看向吳嫣,“你瞧見過么。” 吳嫣搖了搖頭,“魏夫人都是官家身邊伺候的,我就那日在寺中,遠遠地看過她一回。” 鄭婉人的手指停頓下來,“呵,一個奴婢,因著在官家跟前,闔宮尊地她比我們還要高貴,是個什么事兒。” 殷茹起身又給鄭婉人添了一回茶。 “婕妤也不好這樣說的,我這個jiejie,到也過得坎坷,這會兒又行錯了路,成了階下囚,哪里還能又從前的臉面呢,聽說啊,這處置還是官家下的,這不……再尊貴的也棄如弊履了不是?” 鄭婉人聽著聽著,嘴角的弧度到是越來越上揚,她松下胳膊,對吳嫣道:“我到想去瞧瞧這位魏夫人。吳婕妤,你不也沒瞧清她么,與我一道?” 吳嫣怕事,忙回頭去看自個身后的嬤嬤,見那嬤嬤沖自己悄悄擺手,忙道:“我還候著與太后娘娘請安的,怎得候一半走了?” 鄭婉人不以為然,“都這時辰了,前頭傳話了么。咱們這里等著哪里是個頭的。我就想去看看那狐媚子的狼狽模樣。聽說,官家從前為了她,連明仁殿都不去的,掖庭明明選了秀,可還是把我們擱一旁放著。我還奇著怪,這魏夫人究竟是什么樣的好人,原有這些花兒香的手段,如今,連官家都瞧清楚她了,你我還有什么可顧忌她的。” 殷茹在旁搖了搖頭,“喲,這話婕妤可說差了,沒有官家護著她,可還有個劉知都呢,這個人……嘖嘖,鬼的錢也收,人的買賣也做,可是個不能惹的主。” 鄭婉人一聽這話,到似火了,“不也是宮里伺候人的奴婢么,怎的還是主子們不能招惹的了?你這個jiejie是把大陳宮當什么了,狐媚官家不說,還與一個閹人不清不楚的,可真叫我惡心。” 殷茹忙站起身,替她順著氣兒,“喲喲,可別惱了婕妤娘娘,您快坐下消氣兒,我這兒可不敢再說了。 鄭婉人擋開她的手:“太妃到不肖這樣,我沒與太妃置氣。只是氣不過這個理兒,圣人娘娘這些日子,也就這樣縱著她不成?” “圣人娘娘哪里是愿意下狠手的人,官家那里對她淡淡的,她又手上數著佛珠子,心里裝著佛主子的,能行什么手段。我是阿彌托福,得了這位溫柔的圣人娘娘,不然,我jiejie恐怕找被逼著認罪,丟性命了。” 鄭婉人起步子往外,外面伺候的碧澄忙過來打簾子。碧璽石頭串成的珠簾滑過鄭婉人的肩膀,她一面走,一面道:“她竟還不認罪?呵,我可不是圣人娘娘那樣的人,我到要到她跟前兒去,臊得她狠不得削自個的臉兒。” 殷茹佯裝要追出去勸,人卻在門檻上絆了一回,眼見著她揚長走遠,方扶著碧澄的手站起來,面上爬上一絲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