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沖喜 第21節
那一筆一筆勾勒,像是心中情意滿溢,全都繪在了他臉上。 他心中千言萬語已過,溫慎之卻絲毫未知,只是放了筆,一面問他:“既然紅點已消,今日午后花宴,你可愿陪我一同前往?” 延景明這才抬首,看向溫慎之。 延景明記得,母妃還說過一句話。 母妃說,眷侶之間,本該互補。 對方含蓄委婉,那另一人便該主動直接,否則兩人含蓄上一輩子,只怕到最后機緣錯過了,也難知對方心意。 溫慎之是中原人,他天生含蓄,而延景明不一樣。 他們西羯人,就該直來直往,才不玩含蓄內斂那一套! 溫慎之見他不答,以為他是未曾聽聞,便以美食相誘,道:“我皇姐最會享受,我想那花宴之上,應當會有不少好吃——” 延景明往前一湊,毫不猶豫在溫慎之臉側一吻,而后伸手攬住溫慎之脖頸,道:“窩墜稀罕泥啦!” 溫慎之:“……” 溫慎之蒼白面容上猛地躥起一絲紅暈,更是僵在原處不知所措,大宮女藍暖干脆輕輕放下手中銅鏡,朝其余侍奉在屋內的宮女眨了眨眼,眾人紛紛會意退去,這屋中便只剩下了溫慎之與延景明二人。 溫慎之這才回過神來,強作鎮定,冷靜收起桌上筆墨,還要糾正延景明此言的口音,道:“你這讀音不對——” 延景明自行糾正,再度重復道:“窩最稀罕你啦!” 他還攬著溫慎之的脖頸,整個人都好似掛在了溫慎之身上一般,而他說話時的熱氣拂在溫慎之臉上,令溫慎之心跳微促,偏偏延景明糾正自己讀音還非得伴隨同方才一般的動作,他重復一遍這句話,便要湊前吧唧在溫慎之臉上親一口,如此重復幾遍,溫慎之面紅耳赤,輕輕將延景明推開,道:“快去換衣服,花宴要來不及了。” 延景明這才松了手,全然不疑有他,心情頗好,蹦蹦跳跳地回屋去更換衣物,溫慎之這才有功夫令自己跳得過快的心平緩下來。 他深吸了幾口氣,拿手蹭一蹭面頰上方被延景明親過的地方,越發覺得那兒一片guntang,卻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唇貼上來時的觸感。 他覺得不太對勁,甚至憋不住想—— 他可是京中最出名的秘戲圖大家,筆下癡情男女無數,看遍紙上情愛,而今為何…… 他為何連美人一吻都扛不住。 他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能蹙眉站在原地,覺得心口好像有些漲得慌,他抬手按在胸口之上,恰好延景明噠噠噠跑了出來,見他如此姿勢,下意識便以為溫慎之又犯了病。 延景明不由皺起眉。 “泥腫么了?”延景明問,“泥又不舒服啦?” 溫慎之:“……” 溫慎之看一眼延景明,那心跳便更快一些,他匆匆收手,決定當做無事發生,卻不想延景明忽而深深嘆了口氣。 “窩都說了。”延景明認真說道,“泥要好好鍛煉。” 溫慎之:“我……” 這絕對和鍛煉無關。 延景明突發奇想,牽起溫慎之的手,興奮道:“不如窩們跑步去見長公主吧!” 溫慎之:“不不不,不可以!” 長公主府那么遠,跑過去一定會出人命的。 延景明似乎早猜到他會如此說,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唉。”延景明感慨,“中原人,尊的不行。” 溫慎之:“……啊?” 延景明卻已篤定丟出了下一句話:“泥,果然也不行。” 第18章 入v了! 這話刺耳。 溫慎之恨不得追著延景明, 好證明自己其實行得很,可要證明這種事顯然也有些困難,他總不能切身實地地展示給延景明看, 好證明他的病并未影響他的能力。 他只能深吸一口氣,同延景明道:“在中原, 有很多詞,還有其他意思。” 延景明眨巴眨巴眼睛,滿面謙虛好學,只等溫慎之為他解釋。 “這不行二字, 絕對不可以隨意對其他男人說。”溫慎之認真解釋, 道,“這是羞辱,不太禮貌。” 延景明很好奇:“為什嗎?” 溫慎之咳嗽一聲,不知該做如何解釋,只好道:“你記著不要胡亂與人說便好。” 延景明乖巧點頭。 他再看看溫慎之,想著自己同溫慎之說了許多遍那句話, 不由有些內疚, 他皺眉想了片刻,而后認真改口, 同溫慎之道:“泥米有不行, 泥尊的很行。” 溫慎之:“……” 溫慎之覺得更怪異了。 延景明還要重復,道:“泥是窩見過最行的男人!” 溫慎之:“……” 藍暖站在一旁, 實在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又輕咳一聲,跟著延景明夸贊, 道:“太子妃說得對。” 溫慎之無言以對。 他發現延景明著實討人喜歡,這才幾天, 藍暖已完全向著延景明說話了,時候一長那還了得?可他也喜歡向著延景明,他只能牽著延景明的手,道:“走,我帶你去我皇姐府上瞧一瞧。” …… 永安長公主府,恰好也在平康坊中。 這一回溫慎之可有正當由頭出宮,他帶著延景明乘車到公主府外,儀仗齊全,而永安長公主特令人出門相迎,說是已等不及想見一見太子妃了,讓他二人快些入府去。 溫慎之至此才知道,此番長公主邀了許多人來此賞花,宴席就擺在花間,他們來得算遲,其余人差不多已到齊了,賓客大多是同長公主交好的小姐夫人,還有太常寺請來的樂人,以歌舞助興,花間美人起舞,樂聲悠揚。 這場面略大,反倒是令延景明更緊張了。 雖說他臉上已不見那污濁的紅痕,可畢竟與他人不同,再說了,哪怕他喜歡極了溫慎之畫在他臉上的花,可是……在西羯,哪有男人臉上帶花的。 他害怕其他人笑話。 溫慎之牽著他的手,見他緊張,還抖開折扇同他低語,道:“正是少年,才要帶花。” 延景明聽不懂。 他看溫慎之常帶的折扇是個遮擋面容的好物,便從溫慎之手中將那折扇拿了過來,將面容藏在折扇之后,只露出一雙青玉般的眼眸,小心跟著溫慎之入了席。 延景明一邁步踏入席間,卻已覺著數人目光停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的發色眸色均與中原人不同,難免要引人注意,可大盛京中那么多胡人,他相信若那些人要不了多久便會失去興趣的。 可他還未入席,已聽聞女子低笑,有人開口詢問,道:“慎之,你那寶貝扇子,怎么到了其他人手中去了?” 溫慎之答:“皇姐,你還不清楚嗎?” 他拉延景明一道入席坐下,一面道:“你這兒的人太多了,孤的太子妃害羞。” 延景明往那處一看,原來那位風華天姿的英氣美人便是永安長公主,他想行禮,可還是緊張,正不知如何是好,長公主已笑吟吟朝他揮了手,道:“你同我客氣什么。” 延景明:“窩……窩……” 長公主又道:“你將扇子拿下來,讓吾好好看一看。” 她眉眼可親,說話時的氣度有些像是天河大妃,延景明遲疑片刻,還是松了手,將手中折扇緩緩下移,露出臉側牡丹幾瓣,見周圍人紛紛轉眼看向他,他不由又緊張將扇子挪了回去,這一回可將整張臉都擋住了,一顆心砰砰直跳。 “好啊。”永安長公主看得真切,美人眉目有牡丹點綴,是誰的手筆,她再清楚不過,她不由失笑,道,“慎之,這可又是你在胡鬧?” 溫慎之握住延景明置于桌案下的另一只手,讓他莫要驚慌,延景明方才能再度抬起頭來,小聲想要為溫慎之解釋,道:“是窩把臉弄臟了。” 溫慎之壓下他手中折扇,輕聲道:“你這么好看,怎么能算是臟了。” 延景明:“……” 延景明覺得自己的臉有一些紅了。 溫慎之說話的聲音輕,其余人或許聽不太清,可長公主坐得離他們近,那柳眉微黛,唇邊卻仍舊帶著笑,故意同溫慎之道:“今日你來遲了,本宮可要罰你。” 她拍一拍手,宮人便取來了筆墨桌案等物,顯是早有準備,而永安長公主令延景明上前,同她坐在一塊,而后方轉向溫慎之,笑道:“就罰你畫畫。” 溫慎之最清楚自己長姊的脾氣,若長公主早有準備,他是絕對躲不過此事的,他只好點頭應過,而后令人鋪就畫幅,提起毛筆,再望向花叢—— 延景明端坐于百花之中。 他眼里便再難有花。 …… 眾人奉長公主之令,以花為題,吟詩作對,只有延景明,他依舊很緊張。 溫慎之不在他身邊,因而他捏著折扇,已露出了大半面容,卻又不敢完全將折扇放下,如今他聽長公主說念詩,還需帶上花字,他便搜腸刮肚,認真思索,卻覺母妃好像并沒有教過他多少與花相關的詩詞! 溫慎之已走到了一旁,延景明失去了自己最強最有文化的外援,只好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寫詩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要輪到他。 他想置身事外,卻偏偏不得如意,長公主取了一支牡丹,令樂人奏樂,樂聲停時,牡丹正好停在延景明手中,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延景明,延景明噌一下舉高折扇,擋住面容,緊張不已,絞盡腦汁,當場賦詩一首。 “啊,發兒,泥看起來,尊紅!”延景明認真念道,“啊!發兒!泥聞起來,還挺香!” …… 眾人沉默許久,延景明聽見人群中隱隱有壓抑笑聲傳來。 他其實分不清中原詩歌的好劣,他只知道西羯的詩以情感奔放直接為佳,可是他學不好文法,也知道自己不會寫詩,只覺得自己甚為太子妃,突然念了這么幾句話來……只怕是給溫慎之丟盡了臉。 可溫慎之幾乎立即便接了口,道:“真誠樸摯,不愧是太子妃。” 永安長公主也忍不住笑,道:“比慎之寫得好。” 他二人開了口,宴中其余人自然只能跟著夸贊,到頭來反倒是令延景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緊張捏住折扇,看其余人一個個妙語連珠出口成章,而長公主湊近他身邊,笑吟吟道:“你不必害怕,此處沒有人敢欺負你的。” 延景明:“……” 延景明緊張點了點頭,長公主又問:“你喜歡烤雞嗎?” 延景明一怔,點頭。 “我聽五皇妹說,你喜歡冰粉,喜歡烤雞,還喜歡粽子。”長公主說道,“你放開了吃,在我這兒,你不用拘謹。” 延景明看向宴中賓客,正見五公主咧了嘴沖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