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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沖喜 第16節

    這就不了吧?!

    阿廖莉站在一旁,也不住點頭贊同延景明的話。

    “窩們國家也素。”阿廖莉感慨道,“如果連介都打不碎,那素一定嫁不出去的。”

    溫慎之:“……”

    等等,打不碎磚就嫁不出去?

    那娶媳婦的標準得是什么啊?!

    ……

    阿廖莉四下分發石磚,美人們茫然無措,不知是誰的肚子叫了一聲,延景明這才記起了御膳房送來的他還未吃到的百花糕。

    他有些饞。

    他不由便想起了母妃曾說過的話,人要吃飽了才有力氣鍛煉,于是他開口詢問諸位美人,道:“泥們次了嗎?”

    片刻之后,才有美人戰戰兢兢開口,道:“回太子妃的話,還未曾。”

    眾人白天被抓著練了一天,結束后便累得睡到了現在,當然還未吃過飯。

    延景明急忙請藍暖將方才備在東宮中的吃食拿過來,一面回憶自己當初被阿兄按頭鍛煉時的光景,他記得一開始自己也滿心不愿,想不明白為什么要吃這些苦頭,因而無論如何也不肯配合阿兄的訓練。

    而那時候阿兄烤了羊腿,拉他在篝火邊上坐下,同他徹夜長談,問了他心中想法,說了許多母妃的人生教導,他啃了三根羊腿,到了第二日,延景明便覺得自己對習武似乎也沒那么排斥了。

    他不會烤羊腿,便只能靠現成的百花糕來拉近與大家的關系,他拉眾人在東宮的花園內坐下,吃著糕點閑談,還滿面嚴肅地學阿兄當時的神態語調開了口,道:“泥們為什么要來東宮哇?”

    他想,眼前這些人不認識他,對他自然有些排斥,大家若是混熟了,往后當然也會好說話許多。

    只是他的問題來得突然,這些美人又身份特殊,誰都知道榮皇貴妃同太子不對付,她們當然不敢開口,生怕說錯一句話便要被太子妃從此處拖出去,誰也不敢率先開口,這尷尬的安靜持續了好一會兒,還是阿廖莉率先開口,道:“涼涼給窩錢,要窩加入東宮密衛隊。”

    其余幾人古怪看了她一眼,顯然并未聽說過密衛隊的名號,也不知這密衛隊究竟是什么東西。

    延景明根本沒注意到眾人的古怪神色,而有人開了頭,其余人便也鼓起了膽子,片刻后,便有一個生得頗為貌美的小姑娘鼓起勇氣開了口,道:“貴妃娘娘給了奴婢家中銀錢,讓奴婢來東宮伺候。”

    這當然不是什么稀罕事,宮中可有不少人出身凄苦,只不過這些人顯然還有隱瞞,這些人中必然有榮皇貴妃的心腹,他們不可能將此事說出口,延景明也不曾朝這方面多想,他只是好奇問阿廖莉和那美人,道:“多少錢?”

    那美人報了一個數字,延景明聽不懂,他不太分得清中原銀錢的區別,而阿廖莉更是干脆說道:“一頭羊。”

    延景明睜大雙眼,有些不敢置信。

    一頭羊?

    讓這些美人兒加入密衛隊,成為東宮的死士,這樣出生入死,竟然才給一頭羊!

    這也太摳了吧!

    延景明很氣惱。

    西羯遠不如中原富庶,可在西羯,成為死士的價格,怎么也得有一百頭羊。

    延景明沒有帶多少錢來中原,可他聽著榮皇貴妃摳門便生氣,他好歹是藏了點私房錢的,他決定要從自己的小金庫中掏出一些分給諸位美人,一面還忍不住碎碎念叨,道:“放心,窩沒有那么摳,窩不會虧待泥們的。”

    眾美人:“?”

    溫慎之:“?”

    這事情發展忽而便奇怪了起來,美人們大多都有些緊張,不知這錢該不該拿能不能拿,而落羽更是心生不滿,覺得這太子妃著實是無理極了,這不是拿錢逼他們習武嗎?

    落羽忍不住開口,道:“我不想習武。”

    延景明好奇轉頭看向他。

    落羽:“我為什么要習武?習武有什么好處嗎?”

    延景明回答:“強身健體?”

    落羽:“我要那么好的身體有什么用!”

    反正他靠臉吃飯,又不是武官,不必天天靠著體力干活,也不要去與人廝殺,既然如此,這個碎磚與長跑的技能對他而言,著實雞肋,保不齊還會令他優美的體態變得粗壯,不再那么符合大盛當下的審美。

    延景明怔了怔,答道:“可以多活兩年啊。”

    落羽:“……”

    延景明:“多活兩年,一天就可以多吃三頓飯。”

    落羽:“……”

    延景明:“一年就是……呃……”

    延景明進入了困難緊張的計算。

    落羽看著延景明滿是真誠的表情,開始覺得……這位太子妃,可能并不是心機深沉。

    他好像真的就是這么想的。

    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更何況榮皇貴妃將他從教坊司帶出來,他該感謝榮皇貴妃的恩德,區區蠅頭小利,他是不可能會被延景明收買的。

    落羽哼一聲,道:“吃那么多,不怕胖嗎?”

    延景明:“窩不胖啊。”

    落羽:“……”

    延景明道:“窩母妃嗦了,只要武功好,往后還能多幾條能走的路。”

    落羽不由一怔,只覺得這話倒是戳在了他心窩子上。

    他細細品味,想,若是武功好,人生便能再多幾條好走的路,而他……他若是一開始便會武,或許他也不至于落入教坊司中,沒入賤籍,連個姓氏都不敢有。

    延景明又道:“窩母妃還嗦了,只要功夫好,老公都放倒。”

    溫慎之:“……”

    溫慎之后背一涼。

    延景明已拍了拍手,不作更多解釋,道:“不要嗦廢話了,我們來練武吧!”

    ……

    延景明未曾讓溫慎之去劈磚。

    那日延景明看溫慎之射術,覺得溫慎之必然有些功底,不過是身體不好加之缺乏鍛煉,才一日不如一日,既然如此,那就該多練一練。

    畢竟是進階選手,這些基礎鍛煉是沒必要了,延景明決定讓溫慎之直接進入進階模式。

    打卡米。

    卡米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可正是它精神的時候,這幾天在東宮它憋悶無趣,因而對它而言,和溫慎之打鬧這件事可實在有意思極了,它受過教導,不會將溫慎之弄傷,可即便如此,這運動烈度,也足以令溫慎之有些難受。

    卡米還未盡興,溫慎之先不行了。

    他出了一身汗,只覺胸口絞痛難言,他坐在一旁休息,看延景明揪著卡米的后頸皮同卡米胡鬧,不由心生艷羨,想著還在數年之前,他本也可以如此。

    他再想想自己明日還得上朝……

    溫慎之很后悔。

    若是他早知延景明口中所謂的“行”指的是這種事的話,那他愿意當場承認自己不行。

    不僅他不行,他覺得秦衛征也不行。

    除了西羯人,只怕就沒有人能行。

    ……

    第二日清晨,溫慎之拖著疲憊身軀,痛苦上朝。

    他累得夠嗆,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好在今日朝上議的都是些小事,很快便下了朝。

    他恨不得立即溜回床上歇息,卻不想延景明早在宮中等他,拿著筆墨紙硯,要溫慎之教他畫畫。

    溫慎之深深嘆氣。

    他還能怎么辦呢?

    媳婦找他學畫畫可是好事,若只是畫畫,他當然很愿意陪延景明畫畫。

    延景明興致高昂,可卻連毛筆都拿不穩,握著筆便手抖,一條直線畫得歪七扭八,對著溫慎之給他的畫認真琢磨,到最后卻涂出了一副臟兮兮的小雞啄米圖。

    他不太滿意,看看自己畫得亂七八糟的圖紙,再看看溫慎之潑墨揮就的山水之勢,難免有些沮喪。

    他終于垂頭喪氣將畫交到溫慎之手中,還一面想——溫慎之這樣的厲害的人,怎么能有他這樣差勁的小徒弟。

    可溫慎之認真看了片刻,竟還能昧著良心夸他,道:“不錯。”

    延景明皺眉:“泥不用安慰窩。”

    他知道自己不擅習文,與文化人有關的一切都不適合他,他同所有西羯人一般,天生擅武,也只能尚武。

    溫慎之卻道:“比我第一次畫的好。”

    說完這句話,溫慎之便起了身,從書房一旁的幾口大箱子中翻出一副畫卷,那畫紙質泛黃,顯已有些年頭了。

    他將畫遞給延景明,延景明往畫上一看——那畫上有肥胖小雞一只,還有歪曲長蟲一頭,糾纏盤繞在一塊,畫上還有歪歪扭扭的三字簽名,延景明不太識得太過復雜的漢字,溫慎之便指給他看,道:“那是我的名字。”

    延景明皺眉,問:“這是小雞吃蟲?”

    溫慎之笑吟吟糾正,道:“這是龍鳳呈祥。”

    延景明瞪大雙眼,認真打量手中的這幅畫,的確,那肥胖小雞的尾羽極長,長蟲的頭頂還有龍須,只是這筆法稚嫩,怎么看也不像是溫慎之筆下。

    “幼時我父皇教我習畫,這是第一幅。”溫慎之道,“作他生辰之禮,那時我還沾沾得意。”

    停頓半晌,延景明點了點頭。

    “學畫與你習武相同。”溫慎之道,“都需得千般磨煉,枯燥無味,可若能堅持,必然能有所得。”

    延景明認真點頭。

    “你若是喜歡,多練習便好。”溫慎之將舊畫卷起收好,正要接著往下說,轉頭方才注意延景明沾了滿臉的墨水顏料,不由一頓,又笑,道,“可今日……你要不要先去洗個臉?”

    延景明一怔,反問:“為什嗎要洗臉?”

    書房中沒有銅鏡,自然不能為延景明照出他此刻臉上百般多變的“花樣”,而溫慎之并未多想,只是挽袖伸手,試圖用指腹擦去延景明臉上的墨跡。

    可那墨跡已半干,溫慎之自然擦不掉,倒是將自己的手也弄臟了,他只得拿絲帕擦了擦手,一面令宮人取來溫水銅鏡,好給延景明潔面。

    可墨跡不好洗去,延景明廢了老大力氣,才勉強洗去大半,到最后他將臉都已擦紅了,眉上至臉側的顏色卻怎么也洗不掉。

    延景明不知溫慎之究竟是用何物做的顏料,也不知如何才能將這些顏色洗去,他只能委屈看向溫慎之,試圖尋求溫慎之的幫助。

    “窩洗不掉了。”延景明萬分委屈抬臉,“窩沒辦法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