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雖然我看你們沒頭蒼蠅似地轉(zhuǎn)得很有意思，但轉(zhuǎn)多了我還是會覺得暈得慌。”濯無眠又呲笑一聲，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但張景浩的案子你們不要再查下去了。他注定會死，你們保不住他。”

    “什么？”裴清予下意識地開口，他望向?qū)る[，尋隱搖搖頭示意定位還沒有完成。

    電話那頭傳來指甲摩挲手機屏幕的聲音，濯無眠沒有再說話，似乎想要直接掛斷電話。

    裴清予直接脫口而出道：“你認識朱綺嗎？”

    “什么？”

    這回論到濯無眠驚訝了，裴清予不等他繼續(xù)問下去，直接開口道：“是你幫助朱綺回歸家族，并通過朱綺來教唆周福，張布等人去往你的底下酒吧與你進行交易，進而收集鮮血...”

    “閉嘴。我不認識他。”濯無眠冷聲開口，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直接暴躁道：“上次是樂樂，這次是朱綺...裴清予，你當(dāng)我是什么，垃圾收容所嗎，這些都是什么東西，他們也配。”

    “裴隊長，我知道你在通過電話定位我的位置，但還是那句話，別做無用功了。”

    濯無眠轉(zhuǎn)瞬掛斷電話，裴清予順勢迅速起身，直接拉著尋隱向外走去：“讓宋苒苒抓緊時間把張景浩的電子卷宗調(diào)出來，那一定是關(guān)鍵線索。”

    “好。”尋隱點點頭腳下卻沒有任何動作，裴清予怔愣回頭，他順著尋隱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自己手上的留置針管，立刻明白了尋隱的意思。

    “我剩下的輸液晚上再來。”裴清予搖了搖尋隱的手輕聲道，“反正留置針可以一直留在血管里，也沒什么問題...”

    “隊長你的血管太脆了，醫(yī)生說留置針最好不要保持太久。”尋隱沒有接話悶悶地道：“上次住院不過留了一天，第二天就疼得手都幾乎動不了了。”

    “阿尋，”裴清予突然湊到人近前，他抬頭望向?qū)る[，猶豫了一下緩緩問道：“我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

    尋隱躲閃般地垂下眼，濯無眠警告過他的話驀然浮現(xiàn)在耳邊：“我們的賭|約是裴清予的命，如果你違背...呵呵呵呵...”

    但裴清予卻不知道尋隱心中的掙扎，他有些失望地后退一步，嘆了口氣輕聲道：“如果真是像你和宋苒苒說的那樣，那我就只是你的隊長。就算你不承認其他...你也還是聽隊長的話的對吧？”

    尋隱倏然抬眼，他不想讓裴清予難過，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行了，我只是確認一下，沒事的。”裴清予笑了笑，他緩緩松開一直拉著尋隱的手，轉(zhuǎn)身直接向外面走去，“我晚上回來再去輸液，咱們先去找一趟周揚，問問他繩子上指紋的事情。”

    “隊長...”尋隱快步跟在裴清予身后，在裴清予看不見的角度死死地咬著下唇。

    裴清予這回沒有再回頭，只是嘆息般地道：“真的沒事的，阿尋。”

    ·

    “局長，您要是不把電子檔案調(diào)給我，尋哥真的會把我捆起來送到裴隊面前供他聯(lián)系解剖技術(shù)啊。”宋苒苒站在公安局局長辦公室中央，聲淚俱下地說道。

    她認真擠了擠眼，在確定自己眼中真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后，終于認命地抬起手，假借擦眼淚的舉措再次往眼睛里滴了幾滴眼藥水。

    陳局長頭疼地望著面前假哭的宋苒苒，他死活也想不明白為什么特案組出來的人都這么鬧騰。

    王宇半夜不回家總是喜歡窩在特案組打游戲，每次下班路過都能被門口閃爍的亮光嚇一跳。

    蘇曉晨喜歡一邊在法醫(yī)室看鬼片一邊興奮地嗷嗷叫喚。

    就算是看似老實巴交的林世初，陳局長也看到過他在茶水間面帶微笑地給周揚準備了最苦的一杯茶水。

    陳局長轉(zhuǎn)念又想到了特案組的正副兩位隊長，似乎終于找到了原因。

    他再次轉(zhuǎn)頭望著面前的宋苒苒，突然覺得面前的小姑娘相比之下簡直正常太多了。

    “咳，苒苒啊，”陳局長和顏悅色地開口，打著馬虎眼：“你看吧，不是我不愿意給你這個權(quán)限，只是電子檔案也是最近幾年才建起來的，還沒有完全整理好，查詢十年前的卷宗得人工手動篩選，這一套下來一天都過去了，我們實在是分不出人手...”

    “沒事，我能自己編程序查詢。”宋苒苒瞬間擦干凈眼淚，她只當(dāng)陳局長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直接盤腿坐在辦公室的地面，掏出早已預(yù)備好的電腦噼里啪啦地敲擊起來。

    陳局長瞠目結(jié)舌地望著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將剛剛自己無知的看法迅速拋之腦后。他神色復(fù)雜地嘆了口氣，正猶豫著要不要讓宋苒苒干脆坐到凳子上，卻聽她“咦”了一聲，疑惑地抬頭道：“可是局長，這個搜索引擎是能可以直接查詢到的啊？雖然簡陋了點但也湊活能用。”

    “那可能是程序員最近又加班了吧。”陳局長當(dāng)然不可能告訴宋苒苒自己剛才是在騙她，他滿心郁悶地認下耗時幾個月做出的“簡陋”程序，顫顫巍巍地開口問道：“你調(diào)出來了？”

    “嗯，我已經(jīng)發(fā)給隊長了。”宋苒苒笑瞇瞇地合上電腦，“謝謝局長！”

    “...不用謝，但是下次不許再翻墻進檔案庫了。”陳局長隱晦地點出自己還沒給她開通權(quán)限的事實，宋苒苒猛然間回過神來，一邊尬笑一邊向后退著。

    “哎，好好，我這不是順手了...不是。”宋苒苒打開房門，望著對面似乎并未生氣的陳局長，猶豫了一下問道：“局長，我看您好像并不反對我查這個，但為什么上次裴隊過來詢問時，您直接拒絕了呢？”

    “小孩子話還挺多。”陳局長一口茶含在嘴里差點噴出去，他抹了抹嘴唇，望著宋苒苒認真的臉終于開口緩緩說道：“電子檔案建起來就是為了方便查找舊案，我向來不反對任何人去查詢，只是你們裴隊是個例外。”

    “我怕他像從前一樣陷得太深。”

    第58章 誰遺失了財產(chǎn)29   自己不是被養(yǎng)刁了，……

    從陳局長辦公室里出來后, 宋苒苒的神色一直恍恍惚惚的。

    她將電腦“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也不說話，就那么愣愣地呆坐在原地。

    一旁的王宇聽見動靜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 望著宋苒苒的樣子假裝關(guān)切實則幸災(zāi)樂禍地問道：“怎么了苒苒姐，我給你的眼藥水不好用？沒能感動局長？”

    “沒，我調(diào)到電子卷宗了。”宋苒苒下意識地開口答道。

    王宇了然地“哦”了一聲，又繼續(xù)調(diào)侃道：“那怎么還一副沮喪的表情，你被罵了？”

    “也不算吧...我只是在局長還沒給我權(quán)限的時候就直接翻墻進去了...但這不是重點！”宋苒苒說了一半, 突然反應(yīng)王宇話語里的幸災(zāi)樂禍之意。

    她瞪了一眼一旁的王宇，王宇還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他，冷不丁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他“嗷”地一嗓子直接嚎了出來, 迅速往后一跳。

    宋苒苒順勢越過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直接撲到隊里資歷最老的林世初身邊張口問道：“林哥，裴隊之前陷進去的是哪一個案子啊？”

    “嗯？你問這個做什么？”原本捧著保溫杯樂呵呵地看著年輕人打鬧的林世初一愣，他神色嚴肅了些許, 輕聲問：“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剛剛我去找局長的時候，他不小心說漏了嘴。”

    宋苒苒撇了撇嘴，小聲說道：“我趁著他沒反應(yīng)過來多問了兩句, 他卻說了一半幡然醒悟, 不但再也不說了, 還把我轟了出來。”

    林世初坐在座位上摩挲著保溫杯沉默不語，恰好此時蘇曉晨捧著一沓資料走進特案組。

    一向熱鬧的特案組今日似乎有些格外沉悶, 蘇曉晨茫然抬頭，正好被突然出現(xiàn)字啊眼前的宋苒苒嚇了一跳。

    “苒，苒苒姐。”蘇曉晨結(jié)巴了一下，喃喃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蘇小晨小可愛，快告訴jiejie, 你知不知道你師父辦得最記憶深刻的是哪個案子啊？”宋苒苒抱著雙臂將茫然的蘇曉晨堵在門口，要不是他們在警局，她這架勢活像一個當(dāng)街搶|劫的女流|氓。

    “啊？”蘇曉晨張大了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林世初緩緩嘆了口氣，開口解救了快要被逼到墻角的蘇曉晨。

    “行了，苒苒，別為難曉晨了。”林世初溫聲開口說道，“那個案子并不是不能提，只是裴隊當(dāng)初的經(jīng)歷讓我們旁觀的人都太過難受，所以有意在他面前避開。久而久之，你們就都不知情了。”

    “啊抱歉。”宋苒苒愣了一下，立刻歉疚地道：“我不知道是這樣...林哥我不想聽了，你別講了。”

    “沒事，裴隊偶爾自己也會提及，只是我們不會在他面前主動提起罷了。你們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才能更好地...”

    林世初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抱歉，我知道這樣說有些奇怪。但也只有真的了解了裴隊經(jīng)歷過什么，才能更好地保護他吧。”

    宋苒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見林世初頓了頓，轉(zhuǎn)頭望向她問道：“局長跟你說什么了？我需要知道一下你大概了解到了哪里。”

    宋苒苒點點頭，思索了一下說道：“局長其實并沒有說什么，只是零星地提了幾句——”

    ·

    “裴隊...也有陷進案子里出不來的時候嗎？”宋苒苒扒著門框的手不自覺地松開，她愣愣地靠在墻邊自言自語道：“我以為...”

    “誰不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能。”陳局長又抿了一口茶水，感慨道：“只不過大多數(shù)人都沒他經(jīng)歷過的那么痛苦罷了。”

    “裴隊經(jīng)歷了什么？”宋苒苒下意識地開口，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尋哥知道裴隊這件事嗎？”

    “他不知道。”陳局長搖了搖頭，卻又一瞬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記憶中應(yīng)該是...尋隱進隊是裴清予親自去公大挑的，第一眼就相中帶了回來，當(dāng)時那個案子剛剛結(jié)束，他精神狀態(tài)很差，尋隱進隊后似乎慢慢變好了。”

    陳局長帶上老花鏡翻開一本筆記查找了下，篤定道：“對，是這樣。”

    宋苒苒下意識地低頭，正好看見筆記上寫的“心理醫(yī)生，本月0次”這幾個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猶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局長，裴隊經(jīng)歷的到底是什么案子啊？”

    “...其實就是那些大家族的腌臜事。”

    陳局長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剛就說過，各組組隊長擁有調(diào)取所有電子卷宗的權(quán)利，但你們裴隊是個例外。他一直認為張景浩的案子他無權(quán)查閱是因為其中涉及未成年。但實際上有兩個案子的卷宗，是解除了他的權(quán)限的。一個是張景浩的案子，另一個就是我們現(xiàn)在說的這個。”

    ·

    特案組里一片寂靜，宋苒苒舒了口氣，望著林世初輕聲說道：“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后來局長自顧自地嘟囔了半晌，就把我趕出去了。”

    “嗯...”林世初哭笑不得地望了宋苒苒一眼，嘆道：“局長基本上什么也沒說，你這小姑娘靠著自己半蒙半猜和忽悠能力硬是把我給套進去了。”

    “哪有，我那是推測。”宋苒苒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局長說了是有關(guān)家族的事，這倆案子應(yīng)該是同一類型。張景浩的案子是跟張德麟有關(guān)的，我剛剛查了下，張家張德麟這一輩只有兩個孩子，我猜另一個案子應(yīng)該就是有關(guān)張德麒的吧。”

    “是。”林世初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張家的這一代，直接全部折在了那里。”

    ·

    裴清予收到宋苒苒傳過來的電子卷宗時，正好在前往達到周揚住所的路上。

    周揚自己本身是個明星，家里又有錢，住的自是郊區(qū)的別墅，離市區(qū)大概有兩個多小時的距離。

    周揚不知道是為了彰顯他的誠意還是怎樣，特意派了個司機過來接他們。司機車技要比尋隱好上不少，但裴清予不過坐了片刻，便已經(jīng)暈車暈得不行了。

    他捂著胃部生無可戀地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司機，死死地咬住下唇。

    他的身體也不知道是被尋隱養(yǎng)刁了還是怎樣，明明尋隱開車時一向無事，此時卻難受得幾乎下一秒便要嘔出來。

    裴清予微微彎下腰，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旁邊扭頭望向窗外的尋隱，心中更加難受了。

    按照以前的情況，尋隱早就會讓自己窩在他懷里幫他揉著胃部了。

    ——自己不是被養(yǎng)刁了，而是快被養(yǎng)廢了。

    裴清予在心中嘆了口氣，終于忍不住捂住嘴悶聲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

    尋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一動，他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卻到底沒有任何舉動，已經(jīng)平靜地看著外面。

    ——有什么好看的。

    裴清予好不容易將這一陣的惡心感忍了過去，他胃里實在是太難受了，只得自暴自棄地抓起手機，借著翻閱卷宗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頭暈?zāi)垦５母杏X讓他很難集中精力，裴清予皺眉盯著了屏幕半晌，他不但半點沒看進去，甚至眼前的眩暈感越來越強烈起來。

    裴清予只感到眼皮越來越沉，他身子無意識地下滑了一些，整個人蜷縮進車座了，頭緩緩?fù)嵯蛞粋?cè)。

    裴清予的手指逐漸無力，手機“啪嗒”一聲掉落在腿上，裴清予手指微微蜷縮了下，在一聲細微的悶哼之后，終于疲倦地沉沉昏睡了過去。

    旁邊一直看著窗外的尋隱在同一時刻回頭，他伸手接住自家昏睡不醒的隊長，在確認裴清予已經(jīng)完全昏睡過去之后，如往常般將人抱在懷里，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肩膀處，好讓他睡得舒服些。

    裴清予在睡夢中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胃中的不適感都減輕了許多，他偏頭輕輕蹭了下尋隱，又昏昏沉沉沉地睡了過去。

    尋隱一手攬著自家隊長，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直到司機提醒他快到目的地時，才將人半抱了回去。

    尋隱若無其事地坐在原地，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光看到隨著車速減弱而慢慢睜開眼的裴清予。

    裴清予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尋隱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坐在那里，他偏頭看了裴清予一眼，抿了抿唇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