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當先第一個，打開了機子。

    就見蘇宸露出從沒有過的驚慌，“南……宋聽南呢？宋聽南是不是……”

    不想，一轉眼，看到小門邊扶著墻艱難站著的女孩兒。

    他瞳孔一縮！

    夢境中，他再一次面對母親與父親同歸于盡的那一幕時，內心的絕望與恐懼將他完全淹沒。

    他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消失在混亂的意識中……

    女孩兒卻忽然憑空出現。

    一把抱住了他。

    對他說：“別怕，蘇宸，我在這里。”

    她在這里。

    她讓他別怕。

    她朝他，伸出了手。

    蘇宸雙目赤紅，掙扎著下了實驗臺，撥開人群，沖了過去。

    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看她微微一笑，閉眼，倒了下去。

    ……

    一個月后。

    市中心高級小區的公寓內。

    “咔嗒。”

    蘇宸將行李箱合上，轉臉，看了眼樓上，笑著問：“還沒收拾好么？”

    “快了。”

    輕軟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蘇宸抬頭，笑了笑，面上一片溫柔。

    “最新報道，包括letb研究所宋某、王某在內的十二人，因為涉嫌販賣國家醫療情報罪，今日凌晨，被公檢人員緊急逮捕……”

    旁邊開著的電視里傳來新聞播報的聲音。

    蘇宸扭頭看了眼，電視上一個個被抓捕的熟悉的面龐，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蘇教授。”

    樓梯上，宋聽南伸頭往底下看，“我的手機在下面么？”

    蘇宸順手切換了電視頻道，點頭，“在這邊。”

    宋聽南走下來，與蘇宸對視一眼，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伸手，去拿茶幾上的手機。

    卻被蘇宸擋住。

    “……”

    她臉微紅，朝他瞪了眼，“做什么呀？我拿手機。”

    說是瞪，其實更像嬌嗔。

    蘇宸一笑，讓開了幾步，宋聽南伸手又要去拿。

    不料，蘇宸卻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啊。”

    她輕呼一聲，拿手捶他，“干嘛啦？快趕不上飛機了，你別……唔。”

    唇被堵住。

    她掙扎著在他胳膊上撓了兩下，又被圈得更緊。

    意識和呼吸都被這個看似溫柔實則要命的黏糊的男人給一點點吞噬了。

    她無奈地仰著頭，承受著他的侵入和糾纏。

    他的手，慢慢往上，探進她的衣角……

    “叮咚。”

    門鈴聲忽然響起。

    蘇宸一滯，卻不管不顧地又纏住宋聽南。

    “叮咚！”“叮咚！叮咚！”

    宋聽南急得不行，終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將人用力推開！

    “你簡直……”

    她生氣，想打他一下出氣，可是看他垂眸過來情動的眼波，心底一顫，轉身，走到玄關，問：“是誰呀？”

    “是我。”

    蕭寒的聲音。

    宋聽南趕緊過去開了門，果然是蕭寒站在外頭。

    “今天的航班吧？我來送送……”

    話沒說完，蕭寒忽然頓了下，目光在宋聽南臉上一掃，咳了一聲，轉過臉，朝里頭看去，“蘇宸？”

    宋聽南也沒在意，轉身去廚房給蕭寒倒了杯水。

    結果出來就聽蕭寒在說：“你好歹節制點，人家剛剛才恢復……”

    “……”

    她忽然意識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臉，放下杯子，默默地轉身上了樓。

    蘇宸的目光幾乎粘在她的身上，自然注意到她的神色，笑了一下，又看向蕭寒，臉上的笑意淡去，問：“我讓你辦的事，辦好了么？”

    蕭寒翻了個大白眼。

    將一張卡放在他手里，“她那公寓和店鋪在她出事后，就被她舅舅一家給霸占了。那一家子可真是……我還真沒見過比他們還不要臉的。”

    蘇宸接過卡。

    “不過你放心，房產證都在她的名下，賣起來也方便。手續辦得很齊全，后續不會有問題。兩邊的價格都是市場價，我往里面添了點。”

    蘇宸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蕭寒撇嘴，“也不知道你倆這回出去什么時候回來，就當是隨了份子錢吧！”

    一直對他都不過是客氣有加親近少有的蘇宸忽然笑了，點頭，“那好，我替她道謝。”

    蕭寒挺高興，摸了摸鼻子，又問：“你以后……真不準備做實驗了？”

    蘇宸看他。

    蕭寒咳了一聲，“我爸說，你要是放棄了，怪可惜的。他可以幫你聯系資源，讓你可以自由地發揮所長……”

    卻見蘇宸搖了搖頭。

    蕭寒微微失望，以為蘇宸會拒絕。

    不想卻聽他說：“我想陪南南先去看看不一樣的世界。”

    蕭寒一頓，隨后明白了這話里的意思，頓時笑開，點頭，“好啊！那我等你回來！”

    正說著，樓梯上再次傳來腳步聲。

    蕭寒扭頭一看，就見宋聽南背著雙肩膀走了下來。

    看著她輕便的行裝，再看蘇宸腳邊超大的箱子。

    蕭寒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時，電視里傳來播報聲。

    “娛聞娛樂，明星們的生活日常。據悉，三視影后孫雯，近日因為在片場耍大牌，讓助理跪著給她當凳子的消息已經產生了發酵式的擴散，許多網友開始抵制她拍攝的影片，代言的廣告商品，gd、香奶奶等高端品牌也與其緊急解除代言合同……”

    宋聽南看了眼，蘇宸伸手，關了電視。

    “走吧？”

    蕭寒幫忙，拎起地上的行李箱。

    蘇宸也沒跟他客氣，拿過宋聽南肩膀上的背包，朝她看。

    宋聽南自然發現了他眼里的擔憂，彎了彎唇，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牽住蘇宸的手，走了出去。

    機場。

    “請前往蘇黎世的旅客，在二號檢票口檢票……”

    溫柔的女聲在大廳里徐徐響起。

    宋聽南拿起機票和身份證，剛要站起來。

    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你別被他們騙了！那本來就是我家的，我爸媽是被騙了！你幫幫我……”

    “吳倩，你瘋了是不是！松手！”

    吳倩？

    宋聽南回頭，竟然真地看到了那個曾經頂替了她的高考資格，占據了她的人生的表姐，就在那里，死死地揪著一個身高樣貌都十分普通的男生。

    “我不松手！你這次出國就不準備回來了，是不是？那我怎么辦？你答應我要結婚的！”

    “你胡說什么！我就是跟你玩玩！再不松手，我叫警察了！”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為你流掉過兩個孩子啊！我以后怎么辦啊！你幫幫我，把我家的店和公寓都拿回來！好不好？我，我保證以后再不煩你了！”

    “滾啊！你是不是犯賤啊！”

    男生不耐煩地將她一把推到一邊！

    兩人的動靜很快引來了機場的安保人員。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宋聽南看吳倩那副哭哭啼啼一副憔悴衰敗的模樣，想起當年她和舅媽趾高氣揚地罵她應該知恩圖報的刻薄又驕傲的樣子。

    十五年前，那場舉國震驚的案子，讓舅舅知道了她還活著。

    可他并沒有立即接她回家，而是一直等到了她靠上市重點高中。

    接她的時候，他說，都是身不由己。

    她以為他真的是有不能說的苦衷，可等她去了那個‘家’，才知道，自己面對的，又是怎樣的另一種痛苦的生活。

    他們的自私，無恥，都讓她懷疑，自己真的跟他們有血緣關系么？

    她恨過，怨過，生氣過，痛苦過。

    本以為見到他們落魄的樣子，自己一定會暢快淋漓十分歡暢的。

    可這一刻……

    她卻發現，自己好像并沒有什么觸動。

    那個搶了別人人生的女孩，也沒把自己送往更好的地方去。

    “南南，該檢票了。”

    蘇宸忽然在旁邊輕聲說。

    宋聽南回神，朝他看了眼，笑著點頭。

    兩人剛要走。

    身后傳來喚聲，“蘇教授！宋小姐！”

    熟悉的活潑的。

    宋聽南轉身，果然看到了大步跑來的趙明。

    李萌跟在后頭，神情平靜。

    蕭寒正好辦理好辦理好行李箱托運，三個人一起走到了他們面前。

    “蘇教授，您真的要走啊？”趙明凄凄慘慘的，很是舍不得的樣子。

    蘇宸含笑，點了點頭。

    趙明頓時一副被打擊的模樣，想說什么，可看了眼旁邊的李萌，轉而說道：“那蘇教授您可千萬要回來啊！我，我還等著您把我從李醫生的魔爪里救出來呢！”

    蘇宸輕笑。

    李萌看了眼蘇宸和宋聽南交握的手，習慣性地雙手插兜卻沒插上，頓了頓。

    卻聽宋聽南說：“李醫生，后會有期。”

    李萌頓了下，點頭，“好，祝你們玩得開心。”

    五人分開。

    到了檢票口，宋聽南回頭，對站在不遠處的‘李萌芽’、‘趙明宇’、還有……“蕭寒”，揮了揮手。

    “嗖！”

    飛機沖入云層。

    漂亮的空姐在旁邊笑著詢問。

    蘇宸幫她要了一杯鮮榨的果汁，入口鮮美又甜蜜。

    她摘下一邊的耳機，塞進蘇宸的耳朵里。

    里面傳來男歌星低柔華麗的聲線。

    “已經忘了桌上的日歷翻過多少辛苦，對自己說我不在乎不到最后我不認輸，記分牌上清楚地寫著我完成的記錄。我不得不承認我已付出了全部，就讓我的心回到夢開始的原點……”

    蘇宸的手伸過來，她看了眼，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然后，被用力握住。

    “南南。”

    “嗯？”

    “你說高中的時候，我要是真的遇上你，會不會就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嗯……蘇教授也會想這種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么？”

    “說了多少次了，不許再叫我蘇教授。”

    “那叫什么？”

    “你說呢？”

    “蘇老師？”

    “……你是真的不怕我生氣么？”

    “你會對我生氣么？”

    “……不會。”

    宋聽南笑了，看著男人完美精致的側顏，以及眉眼之中，對著自己明顯縱容的寵溺。

    她的心，軟成了一片。

    張了張口，剛要說話。

    蘇宸忽然舉起手，親了親她的指尖。

    她微微一顫，就見他抬起眼，看著她，認認真真地說：“南南，我在想，從前經歷過的所有磨難與苦痛，大約都是為了讓我能像現在這樣擁有你。”

    宋聽南頓住。

    ——她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呢？

    片刻后，她笑了，湊到他的耳邊，輕聲喚，“那我以后叫你……老公？”

    嬌軟軟的。

    蘇宸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就像這偶遇氣流的飛機。

    微微地顛簸后，再次升高，馳入繾綣綿柔的云海之上。

    蘇宸看著宋聽南，眸子里，全是深海的星光。

    他笑著俯身，吻上宋聽南的額頭。

    應了一聲。

    “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