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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針管遞給盛緋邇時, 歐陽飛鷹略顯遲疑。 “緋緋, 你真的可以嗎?”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盛緋邇語調輕松,“放心吧姐,一座橋沒什么好怕的。” 冉素素忍不住走過去抱她:“委屈我們寶貝兒了,你……你規則記清楚了,一定注意安全啊。” 盛緋邇笑著點頭,一只手反抱她,另一只手把針管揣進了口袋:“好, 我會的。” 另一邊,賀屏也把刻刀和紅線交給了徐蒼曦。 他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畢竟以徐蒼曦的實力,似乎也不需要他多說什么。 最后他只低聲說了一句:“曦哥,辛苦。” “嗯。” 路曉鳳欲言又止,他難得有詞窮的時候,最終只是用力握了一下徐蒼曦的手。 這大概是屬于男人間的默契。 就這樣,盛緋邇和徐蒼曦帶著道具,穿過屏障,各自走上了左右兩條路。 大約是錯覺吧,當盛緋邇側過頭去時,她覺得徐蒼曦是往這邊深深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身影,就被隔絕在了霧氣的另一端。 她試圖伸手觸碰,卻碰到了無形的墻壁,自己徹底置身于迷霧當中,只有一絲不曉得從何而起的光,面前能照亮前面的臺階。 此時她已經站在了第一節 臺階上,她不能夠再回頭看了。 四面俱寂,只余風聲。 她閉上眼睛,平復了半晌復又睜開,而后彎腰,將針管里的血,滴了一滴在腳下。 其實要說完全不緊張,那是騙人的,但剛才面對隊友們的關切,她不能表現出任何的負面情緒,否則只會使他們更加擔憂。 事已至此,她必須義無反顧向前走。 她深吸一口氣,又踏上第二節 臺階,俯身滴了第二滴血。 緊接著是第三階、第四階、第五階…… 如果換作平時,數50個數字實在太簡單,但在此刻,每走一步都極其漫長艱難。 直到踏上第25節 臺階,盛緋邇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了熟悉男聲。 “緋邇啊,你在這種地方干什么?” ……居然是哥哥盛宸邇的聲音。 她本能地頓住腳步,但迅速又意識到這只是幻覺,于是繼續往前走,不予理睬。 那聲音依舊很有耐心在呼喚,且越來越溫柔,越靠越近,幾乎是和她耳語的程度了。 “緋邇,快七個月沒見了,想不想哥哥?” “……” “這里這么黑,怕不怕?乖,哥哥陪你走好不好?” 盛緋邇走上了第35節 臺階。 她一邊走,一邊小小聲嘟囔。 “好煩別說了,你不是我哥,我哥不會這么rou麻講話,更不可能來這,他執行任務忙著呢。” 她摸了摸手腕上從不離身的銀鐲子,像是得到了哥哥的鼓勵,更加堅定了決心。 盛家的兒女,沒什么困難是不能克服的。 第40節 臺階。 …… 第49節 臺階。 第50節 臺階。 針管里的血空了,這條路也走到了盡頭。 可前方的濃霧并未散去,她也沒有看到石碑。 陰風從后頸襲來,身后又傳來腳步聲。 她想到臺階已經全部走完,這會兒自己可以回頭了。 誰知這一回頭—— 身后排著長隊,搖搖晃晃走來的,是觀之可怖的眾鬼大軍。 它們有的被硫酸嚴重毀容,五官焦黑一片難以辨認;有的車禍致死,斷了雙臂,胸前豁開巨大的缺口;有的被高空墜物砸塌了半邊腦袋;還有的落水溺死渾身浮腫…… 它們歪斜著靠近,紛紛朝她伸出手。 不過片刻震驚,盛緋邇就認出來了。 這些都是她曾經的顧客。 講得再嚴謹一點,這些都是她曾經服務過的尸體。 良好的職業素養與能力,令她能夠清楚記得每一具尸體被縫合整理完畢后的樣子,即使過了很久,記憶也會給她答案。 她看著它們,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它們似乎只是單純地張牙舞爪,卻并沒有做出實際傷害她的舉動。 又仿佛是,只要她不害怕、不尖叫,它們就不會上前攻擊。 然而她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盛緋邇捫心自問,作為入殮師這幾年,自己從來都是問心無愧的。 她所負責的每一具尸體,都是在冉冉檀香里,在舒緩的大悲咒里,清潔、縫合、美容,最后在她淺鞠一躬的祝福里,被好好送走的。 她希望它們可以安息,假如有來世,也能有更好的歸宿。 它們對她應當是毫無怨恨的,她為什么要害怕? 坦然面對就好了。 她站在原地,沉默半晌,也朝它們伸出了手。 然后奇跡就發生了。 方才那些面目猙獰的鬼怪們,竟漸次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樣,它們有的是穿西裝的精英男士,有的是穿學生服的年輕姑娘,還有的是穿長衫長褲的慈祥老人…… 那是它們生前的模樣,是最體面的模樣。 它們自覺排好了隊,一個接一個,感激微笑著,與盛緋邇握手。 它們的指尖冰冷,可盛緋邇堅信,即使是在幻境里,它們的靈魂也擁有著屬于塵世的溫度。 她再鞠一躬,誠懇開口:“路途遙遠,各位慢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