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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什么吩咐?”從屏風后頭進來的是季云亭的另一位貼身侍女侍墨,模樣清秀,兩頰分別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沈青揚了揚手里的書:“司琴怎么不在,對了,這本書的下冊你們放去哪了?” “司琴去管事那里領料子了,采買近日在錦容閣買了不少新花色。”侍墨邊說邊湊上來看了看沈青手里的冊子,想了一下回道,“這本不在咱們房里,這是您上月從士禮齋那取來的,下冊還在那里邊。” 士禮齋是季飛光的書房,平日里季云亭如果想看書,也可以進去選自己喜歡的。 沈青想了想,撐著身子起來:“今日若是看不完,我恐怕也沒心思睡覺了,罷了,我去取一趟吧。” 侍墨聞言便去取了斗篷來,士禮齋就在府內前院,取個冊子也不費什么事,只是小姐身子弱,得加件衣服,免得吹著冷風,回來又頭疼。 沈青攏了攏斗篷,自己提了盞燈向外走去。這是一盞蓮花琉璃宮燈,是季飛光曾經得勝歸來時皇帝賜下來的賞賜之一,乃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季飛光卻轉手就給了女兒把玩。宮燈在夜色里朦朧泛出盈盈的光亮,被美人那如玉的素手襯著,直教人眼花繚亂,不知是該看燈,還是該賞人。 又轉過了一個回廊,沈青扶著丫鬟的手下了臺階。夜色沉沉如水,只有天邊還隱約殘留著一點墨藍,兩側的石亭子里都開始燃燈,夾道吹過來的風把燭火吹得明滅跳動,起伏一線,沈青微微別了臉免得被風迷了眼睛,便聽身旁的侍墨低低“呀”了一聲—— 她轉眼看去,見眼前的小軒的屋頂房檐上,側臥著一人。 他臥于四不靠屋頂飛檐,卻仿佛高臥于瑤臺云端。 黑衣,玉容,多情眼,在冷月寒夜里執一壇酒對月自酌,姿態便如在上林苑賞春日新酒。凜冽夜風卷過他高高束起 的發尾,更襯得人仿若欲隨風而去,直上九霄。 沈青怔了一瞬,手中宮燈明滅不定。那人已從飛檐上飄然翻身,衣袍獵獵響于夜風,落地那一瞬連樹影搖曳都無聲。 “原來是云亭。” 方才高臥醉酒時只覺他落拓不羈,傀俄若玉山之將崩,如今立在面前,皎如玉樹,瑯瑯臨風,整個人便如一柄暫未出鞘的名劍,不顯鋒芒。 旁邊的侍墨福了下去,沈青喚道:“阿兄。” 他就是季小將軍,季洲白。 季洲白應了一聲,他常年在外,又因為身份尷尬,與這位名義上的meimei并不熟悉,一年也見不了多少回,于是開口問候問道:“這么晚了你要去哪?” “想去士禮齋找本醫書。” 季洲白思量一下,“這會入了夜,我陪你一道找吧。”沈青只能道了句謝,跟著季洲白一起走。他很有分寸,走在前頭始終與沈青隔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也并不說話。沈青思索了一下,還是開口打破沉默:“聽說阿兄前些日子去南山剿匪,這一行可平安?” 季洲白回道:“那伙匪徒只是靠著人數眾多占山為王而已,料理起來并不費事。” 沈青點點頭,回了句:“是阿兄才略出眾,治軍有方。” 季洲白似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在夜色里只隱約見他不笑時面容凜冽,笑起來卻是一副干凈通透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說話間到了士禮齋,侍墨是下人,不能隨意進出,只能上前點了燈留在門外等候。季洲白與沈青一前一后進了齋內,來到書架旁,季洲白回頭問道:“你要找什么書?” “《外臺秘要》的下半卷。”沈青回道 季洲白點了點頭,兩人分頭行動,分別從高低兩處開始找。室內燭火悠悠,靜悄悄的,兩人卻都不覺局促尷尬。偶爾有幾句問答 “這卷《閑情偶寄》像是生了蟲,好幾頁都缺了邊角。” “若是笠翁知曉,必定要笑罵一番。” 沈青埋頭找了半晌,只覺眼睛酸痛,剛想眨眨眼睛,就見一冊書遞于眼前。 抬頭見季洲白在夜色華燈之下含笑睇視:“找到了。” 第15章 進擊的白蓮花【四】 季洲白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來道:“進來吧,你自己來選個你心儀的。” 沈青笑著道“勞煩阿兄了。” 這幾日季飛光見她學武興致極高,一反之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松散勁頭,老懷甚慰,大手一揮發了話,讓沈青去才領了功在府內休息的季洲白那兒選樣趁手的武器,還私下叮囑沈青:“可要擦亮了眼好好選,你兄長那里藏了不少好東西。” 原身很早就被送到棲廊崖,回來以后也幾乎從來沒有與這位便宜兄長打過交道,自然也沒來過他的住處。 季洲白的院子在府內西南角,當值侍奉的下人多是小廝,院內布置得十分簡單清冷,并不見富貴人家院內常有的景觀假山等陳設,唯獨院角長著一大棵合歡樹,郁郁蔥蔥。季洲白雖然沉默走在前頭,但時刻注意著沈青,見她盯著那棵樹便回頭道:“那是我剛入府的時候種下的,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原本剛種下的時候還擔心種不活,沒想到長得很好。” “是的,很好看。”沈青點點頭,問道,“阿兄喜歡合歡嗎?” 季洲白頓了頓,腳步慢下來,停了一會才回答道:“不是,是我...我的母親,她很喜歡合歡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