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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幼年他進族學誦書,想起記憶中母親溫婉的臉,想起庭院內 那樹茂密梧桐 想起他和兄長跪在院前,旁邊是不停顫抖的母親,耳邊仍然能聽得見內侍那尖細陰冷的嗓音 “…逆臣謝宗合怨望其上,訕瀆謾罵,無復人臣之節…..” 眼前平帝聲色俱厲,一掃桌上物什,恨聲道 “誅李氏九族,玄誠子、李懷恩凌遲處死,三皇子廢為庶人,囚于夾道…..” 江流撫了撫腰間刀柄,笑意涼薄,頓覺昔日場景似與眼前重疊 “…夷謝家三族,幼年女子充入妓坊,男子流放漠北…。” 夜風蕭瑟,穿過帳內燭光 李懷恩三人被堵住嘴拖出帳外,平帝平息了呼吸靠上椅背,開口道:“江流,你來給朕審這案子。” 江流揚眉,一如塞外刀鋒微芒,長-槍穿裂西風。 “臣,領旨。” 第9章 陰狠權宦 嬌俏公主【九】 一行金攆華蓋在官道上逶迤,浩浩蕩蕩的禁衛軍騎馬護持在左右。沈青端坐在自己的轎攆之中,低頭把玩著手中的青玉茶盞,微微顰著眉頭。 平帝以夜夢吉兆為原因,提前結束了這次秋獵。 當然,這借口太敷衍,明擺著告訴你我就是隨口一說,凡是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胡扯。只是一夜之間原本炙手可熱的三皇子被廢、深受帝寵的太傅李懷恩、玄誠子被殺、李氏被誅九族,如此重刑之下殺雞儆猴,也無人敢冒頭,都只是諾諾應是,心嘆果真帝王喜怒難測,既能捧你上青云,也能把你下油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罷了。 “平帝情況不太好。”系統開口提醒道。 “我猜到了。”沈青回答,“三皇子一派下線的那么慘,肯定對平帝有所動作,不過既然任務還沒失敗,那就說明并不是江流下的手。” “......但是他參與了。”一人一統異口同聲說道。 “可能他只是在其中推波助瀾,借皇帝的手殺了想殺的人,不管如何,至少他沒有像原劇情那么激進,并未直接下手鴆殺平帝。” “對,他因為你,對平帝手軟了。”系統分析道,“畢竟那是你爹,雖然你爹殺了他爹。” “停,可以了,謝謝。” “不過江流…。”沈青以手支頤,另一只手用杯蓋滿滿的撥弄著盞中上下沉浮的茶葉,氤氳起一片水汽。“李懷恩其黨伏誅,他應該也能…開心一些吧。” 眾人歸京之后,平帝以龍體抱恙休朝數日,不見外臣,朝臣心思浮動,東西廠、錦衣衛的番子抽調人馬,出入前庭后宮頻繁,眾臣工皆感風雨欲來。李懷恩及其族人親屬盡皆下獄,江流親自督案,又擬“縱令需索”“僭侈逾制”“目無君上”“賣官鬻爵”等二十余條罪名,立處李懷恩及玄誠子等首惡,李氏一族數十年基業一朝毀損,帝京內人心惶惶。 不管前朝如何波瀾起伏,后宮仍維持著表面的平靜。這日沈青午后在殿內小憩時,平帝身邊的太監見喜在殿外求見,這是曹公公的干兒子,為人十分機靈,見了沈青忙行一禮,道:“陛下口諭,召公主您過去 一趟。” 沈青有些疑惑,這幾日平帝閉殿不出,誰也不見,怎么這時候要見她? 心里嘀咕著,口中仍舊應了一聲,著侍女給了打賞銀子道:“本宮知道了,且容我更衣之后隨你去。” * 沈青讓侍女留在殿外,只身進了平帝的寢宮。幾位太醫并著數名藥童急匆匆的提著藥箱在前殿來回,殿內陰沉沉的,侍女皆屏氣凝神,空氣中漂浮著濃重的藥味,透過數層帷幔,可以影影綽綽的看到平帝躺在榻上。 沈青跪在地上,拜道:“兒臣參見父皇。” “咳咳。”榻上傳來平帝翻身的聲音,他張口喚道,聲音有些沙啞,“永寧啊,過來。” 侍女聞聲,跪在地上動作小心的拉開金色帷幔,沈青膝行至塌前,抬頭心里便是暗暗一驚,平帝歪在引枕上,臉色灰敗,瞳孔渾濁,仿佛一夜之間便蒼老許多,分明秋獵之時還精神尚足,如今看來已有風中殘燭之像。 沈青跪在腳踏上仰著頭,一開口已是哽咽:“父皇可還好?” 平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哭什么?” “兒臣擔心父皇。” 平帝收回手:“朕貶了你三哥,把他廢為庶人,你可覺得朕狠心?” “不會。”沈青搖搖頭,“定是三哥做錯了,才惹的父皇如此生氣。” 平帝嘆一聲,許是因為身體虛弱難得真情流露:“是朕子嗣福薄啊。” 沈青連忙道:“怎會,父皇深仁厚澤,福壽年高,定能恩澤后世,綿延萬年。” 平帝勉強笑了笑,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少日子了。唯一能頂點事的老三被他打發出去,余下的幾個皇子都小,只怕他若是一朝撒手,這帝京就要變了天了。思及此處,他看向面前的小女兒,他這些兒女之中,真心所疼者唯有永寧,也只有永寧待他至純至孝,不似其余天家父子。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口道:“永寧聽旨。” 殿內眾人呼啦啦都跪了下來,一旁的隨侍忙取了筆冊記錄。 “永寧公主,朕之幼-女也,系溫貴妃所出,身份貴重。自幼聰慧靈敏,旦夕承歡皇太后與朕躬膝下,朕疼愛甚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