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然：“……”

    紀長風聲音依舊淡淡的：“我學會了他的技能，去找mama死纏爛打不去學鋼琴，mama原本心軟了的，是我藏不住話，說爸爸的技能真有用，于是當天晚上我和爸爸一起挨了一頓打，我只能去學鋼琴?！?/br>
    紀然忍不住笑了笑。

    紀長風轉過頭，看見紀然的笑容，說道：“笑起來好看，別跟咱爸學，每次過來都愁眉苦臉，嘮叨個沒完，他明明知道m(xù)ama和奶奶都不愛聽?！?/br>
    “不是每一個人都要強求悲傷，你的經(jīng)歷同樣寶貴，”紀長風開始教紀然認鋼琴鍵，“然然，做你自己。”

    臨行之際，紀父眼眶微紅，紀然手指間有燃香的味道，看著紀長風鄭重地蓋上鋼琴蓋。

    ——小時候的紀長風，學的第一首曲子是《小星星》，給家里人彈的第一首曲子是《送別》。

    不是每個人都要強求悲傷。

    因為他們有自己懷念的方式。

    **

    金沙鎮(zhèn)。

    季長寧盯著牌子上血淋淋的“薛毅”兩個字，微微蹙眉，使勁在記憶中扒拉，她似想起什么，問道：“媽，利民超市的老板叫薛毅嗎？”

    沒等季mama回答，過路的阿姨聽到后說：“對，就叫薛毅。”

    阿姨聽季長寧說得是普通話，她也用帶著點方言味道的普通話回答，以前跟奶奶生活的時候，老人家也有一口塑料普通話，季長寧可以聽得懂。

    季長寧接著問：“他是不是有個女兒叫薛妙妙？”

    阿姨“嗯”了一聲，看出對鎮(zhèn)上的人家很是了解：“對，是有個叫妙妙的閨女，夫妻倆可寵了，慣得小孩無法無天的。”

    果然是薛妙妙她爸！

    季長寧還記得在蕭瀟生日會上，薛妙妙面對紀然時頤氣指使的模樣，也記得對方失魂落魄走出臨江仙時的背影。

    更記得紀然談起薛妙妙時那句“沒有然后了”。

    是啊，初中時代的校園冷暴力甚至暴力，不過濃縮在一句“沒有然后”便結束。

    傷害已經(jīng)落下，難道一句過去真的能過去嗎？

    反正季長寧過不去！

    季長寧打開車門，急急忙忙說：“媽，你們先去超市買東西，我有點事，你們一會兒買完東西別忘了過來接我就行?！?/br>
    “不行，”季mama率先反對，她跟隨女兒的腳步下了車，皺眉說道，“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你要做什么我陪你?！?/br>
    季長寧撓撓頭：“沒什么，我就打聽打聽利民超市是怎么回事?！?/br>
    季爸爸也順勢下車，他記得利民超市附近有一個連鎖超市，據(jù)這里不遠，就給季大伯指明了方向，他們一家先在附近溜達溜達。

    季大伯說了一聲電話聯(lián)系，什么都沒問，開車先走。

    路過的阿姨并不著急趕路，知道季長寧對利民超市感興趣之后，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哎喲，薛家以前可風光啦，夫妻倆一人一輛大奔，人家還看不上金沙鎮(zhèn)這點小地方，去縣里買地皮要建大商場，剛打好地基沒多久，稅務局的人就來了，說是接到實名舉報，查到最后，還真查出來偷稅漏稅，我聽說啊，逃稅逃了幾百萬呢?！?/br>
    阿姨嘖嘖稱奇：“欠了國家的稅，得補上吧，可薛毅剛剛貸款好幾千萬去造商場，哪來的錢，根本沒錢賠給國家，還欠了銀行那么老些錢，剩下的進貨款啊、超市卡啊都成毛毛雨啦?！?/br>
    “后來買了超市卡的那些都跑過來退錢，利民超市不給退，那些人就把超市里的東西都搬空了，連個假花都不給留?！?/br>
    “喏，”阿姨指著超市門口的牌子，“都是超市供應方花兩個錢雇的小痞子，要是薛家人敢露面，這些小痞子立刻把人扣下?！?/br>
    阿姨說到興起，普通話夾雜幾句方言，季長寧只能聽個勉強，從能聽懂的語句中組合起來薛家破產(chǎn)的經(jīng)過，阿姨的話肯定有夸張和不實信息，但大體來說，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只是時間上……季長寧拇指與食指輕捻兩下，問道：“阿姨，您說的年前，是正月初一前，還是一月一號前啊?！?/br>
    “春節(jié)過年啊，”阿姨理所當然地說，“不過人家住縣里，我得到信已經(jīng)是年后了，反正臘月查上門的沒跑。”

    季長寧猜出一點什么，紀然好欺負，紀家可不是好欺負的，她得到了信息，揚起乖巧的笑容，嘴巴特別甜：“謝謝阿姨，我請你吃飯吧！”

    阿姨最喜歡長得漂亮又乖巧的小姑娘，她剛剛過了一把八卦的癮，心情非常好，說道：“阿姨跟俊俊的小嫚嫚講話可高興呢，平常都沒人聽我講，等下次，下次阿姨請你吃魚哦！”

    等阿姨離開，季長寧茫然地問mama：“媽，俊俊的小嫚嫚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吃魚？”

    以前奶奶在世時，會叫她“囡囡”，囡囡跟嫚嫚讀音差不多，難道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嗎？

    “夸你是漂亮的小姑娘，”季mama溫柔地捋順季長寧的頭發(fā)，說道，“吃魚是金沙鎮(zhèn)這邊的習俗，有貴客上門會燒魚吃，咱們寧寧可真討人喜歡?！?/br>
    寧姐一下子支棱起來：“那是當然！”

    季爸爸在旁邊嘆了口氣，透過潑上紅油漆的玻璃，他看見里面一片空曠，各種林立的柜臺倒的倒，塌的塌，就像是“利民超市”這塊招牌，再也拼不回去。

    也沒過幾年。

    距離紀然去參加薛家閨女的生日會沒過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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