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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側 第307節

    正在高興的時候,鐘英娥又興沖沖地跑了過來:“聽說了嗎?”

    鐘秀娥罵了一句:“你跑慢點兒,這把年紀了跌壞了門牙你可再也長不出來了!”

    “去!”鐘英娥擺了擺手,要說,又笑了,被催著,她終于強忍著笑宣布,“咱們那位陛下呀,有新寵了!”

    公孫佳奇道:“這有什么好開心的?”章嶟又不是捆吳宣身上了,要不吳宣那一雙兒女是哪兒來的?他那當然會寵幸別人了。

    “淑妃宮里砸了一地的瓷器,還踩壞了兩套金器。傳說,淑妃哭著說,陛下嫌她老了……”

    公孫佳扶了扶下巴,出口的話卻是:“你們也都看到他那后宮的樣子了,別沾,看看再說。”

    鐘英娥道:“誰也不想管他,我就笑!他個大情種!現在當不下去了?!他娘的!還說到我的頭上來了,我親家怎么了?!”她還記著章嶟說李家的仇呢,太氣人了!她現在就想看皇帝的笑話!

    這種笑話大長公主也是樂意看的,一時之間,其樂融融。

    公孫佳輕輕地嘆了口氣。

    第297章 丹藥

    公主、王妃們的消息還是很靈通, 公孫佳不愛搭理章嶟的后宮了,她們倒對這那一片地方展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她們除了自己往后宮串串門,還有另一個消息渠道——公孫佳的三舅母朱氏。

    這位舅母如今年事已高, 騎馬打球是干不動了, 仍舊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跑消息跑得比妯娌們還勤快。她是張德妃的姨媽,小話傳得飛快。三舅母整天樂呵呵的:“聽說,今天又哭了,罰了那個小才人跪了半個時辰, 最后還是皇后看不過眼了,叫小才人起來回宮去了。回來又跟陛下鬧了一場, 結果你猜怎么著?陛下又召了小才人侍寢了。”

    湖陽公主的消息比她略晚一點,也說了個新的:“可不是, 靠著孩子‘生病’才把陛下勾回去的。哎喲, 這孩子托生到她的肚子里也是前世不修。”

    她們自己喜歡湊在一起討論一番,又埋怨皇后沒早點想出這招來, 也怪皇后“不大度”。早些弄些鮮嫩的美女給章嶟一送, 吳宣都徐娘半老了, 還能翻出什么風浪來?

    “瞧,耽誤事兒吧?”湖陽公主總結,“藥王,你說是不是呀?”

    “是不是的,你們這么開心是為了什么呀?她的本領本也有限,你們這么在乎她干什么?”

    三舅母道:“那你甭管,我看她倒霉我就開心!惡心咱們這么久,還不興我快活快活?她這才哪兒到哪兒呀?她受了冷落,怎么先帝正經給陛下娶的后妃受的委屈少了嗎?”

    公孫佳搖搖頭:“我可不知道他那后宮的事兒, 你們知道的,我往太皇太后那里去得多些。”

    大長公主開始還笑瞇瞇地聽著她們閑扯,聽到這句話就開腔了:“你哪是往太皇太后那兒去得多呀?我看你回家都少了!就看著我了是吧?你是我的牢頭呀?”

    她不像生氣的樣子,話里卻充滿了抗議。常安公主對公孫佳道:“別把你外婆當小孩兒呀,雖說老小老小,老了跟小孩兒一樣……”

    “去!”大長公主故作生氣,作勢要打,滿屋子里充滿了歡樂。

    公孫佳道:“我哪是看著外婆呢?我是躲在外婆這兒的,外頭的事兒不想再管啦,外婆這兒好,借外婆的威勢,沒人敢來煩我。”

    舅母們又關心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說:“哎喲,這怎么行呢?你是丞相啊,怎么能不管事兒?你兩天不理事,那起子小人就敢看人下菜碟,不拿你當回事兒了!”又說,聽說章嶟啟用的蘇銘在外面干得熱火朝天的,這個狗東西明明是戶部侍郎,還是公孫佳提拔的,竟然敢另想爐灶攀高枝,想造上官的反了!

    公孫佳道:“是我不想多管的。有空管管自己家的事兒,不好么?我得把meimei養大呢。”

    哦哦,那就另說了!

    鐘秀娥掰開一枚餡餅,跟鐘英娥一人分了一半兒,正吃著,突然問道:“你把meimei弄哪兒去了?!我有兩天沒見著她了!”

    公孫佳道:“小元帶她出去挨打了。”

    鐘秀娥大驚:“什么?”

    “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得叫她老老實實吃個教訓。您甭管,過兩天她就回來了。”

    小王八蛋有了點紙上談兵的趨勢,前兩天跟大家推演,什么“兩翼合圍不就成了?”、“直插過去不就成了?”之類的,動不動就“不就成了”,把打仗說得比啃個豬蹄還容易。兔崽子根本就沒算“走山路計算的里程會完全不同”,不懂“令行禁止這回事在很多時候是不存在的”,戰場上“與友軍約定了”這種事在你越需要友軍的時候友軍越會掉鏈子,不了解“敵軍并不都是傻子”。

    公孫佳一看這苗頭不太對,哪能讓她“就這么成了”,扔給元錚帶出去吃苦去了,讓她嘗嘗是不是“這樣就成了”。熊孩子還不知道親娘給她挖了個坑,還在為能夠出去撒歡開心呢,臨走前跟同學容珍珍說:“你等我回來給你帶好玩的!”

    現在不知道呆那個帳篷里啃著窩頭哭呢。

    公孫佳沒告訴長輩們meimei現在的處境,鐘秀娥還是擔心,長輩們都擔心了起來,非得問個究竟出來。最著急的還是大長公主,她也不樂了,也不氣了,一個勁兒地說:“你小時候咱們可不是這么養你的啊!你就這一個孩子,可給我仔細些!”

    公孫佳道:“知道,知道,放心,放心。”

    大長公主還是不放心,非得叫她:“你現在就寫個手令,把她給我好好地帶回來。”

    公孫佳哭笑不得:“這兒也晚啦,倆人領兵出去了。”

    大長公主道:“哦,領兵,那就是出去打人的,不是挨打的。來,咱們接著說,你什么時候放我出去遛遛呀?”

    公孫佳笑道:“您怎么又繞回來了?不是說了么?是我躲您這兒呢。”大長公主道:“那我也要出去玩。”

    公孫佳拗不過她,請她到自己府里去轉了一圈,大長公主還不滿意,公孫佳又陪她把自己在京城的幾處園子轉了一圈,老太太還是不得勁兒。直到meimei回來了,大長公主還是覺得拘束了。

    meimei在外面繞了一圈兒,哭沒哭的公孫佳沒見著,小臉紅撲撲的回來了,一臉的興奮,對公孫佳道:“阿娘,原來真正的對陣是這個樣子的!”公孫佳道:“你又知道了?”這貨居然還敢點頭:“嗯!”公孫佳心說,等回家我再收拾你!

    不過她來了,大長公主終于消停了,抱著meimei說:“我的心肝,你娘沒良心,白疼她了,你來陪太婆一起出去走走。”

    meimei不明所以,看看公孫佳,公孫佳點點頭,她就開開心心又跟大長公主出去了。過不半天,大長公主回來了,繞著公孫佳看了三圈,問:“你怎么又不攔我了?”

    公孫佳笑道:“我什么時候也沒想攔著您吶!都說了,是您在幫我呢。”

    大長公主半信半疑,咕噥了兩聲,不等鐘源來接她回家就自己動身回府了。回府之后,再沒人攔著她出去串門,她自己反而不想出去了,就在家里跟兒孫們熱鬧。看得鐘秀娥嘖嘖稱奇,嘀咕:“老小老小,這又是哪一出啊?”

    公孫佳道:“外婆根本就不是‘悶了,要出去’。她那是‘我可以不出門,你們不能禁我的足’。”

    鐘秀娥道:“哎喲,她這鬧的什么別扭喲,你也是,知道了還逗她!把她憋出毛病來怎么辦?”

    公孫佳道:“不這樣,咱們的陛下怎么肯罷休?”

    鐘秀娥怔住了:“他還記這仇吶?”

    “他氣兒不順,不獨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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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嶟現在的心情應該不太美妙。

    一是太子,章碩這孩子在章嶟看來“如果不是太子,他就是個好孩子”。現在章碩做了太子,章嶟對他就有點不滿意。太子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的,起初是章嶟自己失了計較,但是被大臣們集體針對是個不愉快的記憶,這份不愉快與之前所有太子問題的不愉快都同“太子”捆綁在了一起。

    他就不會開心。

    二就是吳宣。

    讓公孫佳的舅母們津津樂道的消息都是半真半假的,公孫佳不搭理章嶟的后宮,不代理她沒有可靠的消息渠道。綜合宮廷中女護衛的匯報,就能判斷出事情并不是像她們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

    按照情報,章嶟是在那天因為太子妃的事被打了回來之后心情不好去御園散心,偶然看到一群戲笑的小宮女,其中一個很是嬌憨可愛。就這么看對眼了,臨幸之后就把人升成了才人。

    “新寵”就是這么來的,有了新人,章嶟也沒苛待了吳宣這個“舊人”。否則,單就吳宣“懲罰”小才人,章嶟就得給吳宣個小教訓。然而并沒有,吳宣現在還是好好地做著她的淑妃。只不過吳宣自己心里焦慮吵鬧而已。即便吵鬧,也沒受到懲罰,章嶟還是會經常去她那里。

    舅母們想看的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是“失寵”,想看吳宣的笑話,吳宣這幾年真是太讓她們討厭了!她們樂見吳宣倒霉,哪怕她們不能從中得到好處。但吳宣其實沒那么慘,她依然是章嶟很關心的人。

    可你要關心著一個人,這個人還覺得你對她不好,這就讓人委屈了。

    章嶟這心情還沒個地方說去,他不想跟別人說吳宣的壞話。

    一憋二憋的,還能憋出什么好心情?蘇銘都快被他帶得上吊了!章嶟天天催問他進度,蘇銘快被問傻了——京師離鹽場上千里地呢!就算現在催,路上來回不得花時間?還有要做事的時間,以及要排解種種糾紛。哪能一句話就辦妥呢?就要與章嶟再“仔細解釋”。

    公孫佳此時慶幸自己算是躲對了,否則要天天跟章嶟解釋,可能累死人!她現在比較累的就是攔著自家親戚,別進宮去給章嶟找麻煩,否則挨上了哪天他心情不好,要吃不了兜著走。章嶟對大臣們還要留點為君的體面,還要講點道理,還有轉圜的余地,公主們本來就是靠著章家吃飯的,皇帝要罰你,那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直壓了幾個月,到得秋末,公孫佳也不能得閑,主持了戶部的核算,翻開賬目一看,先把三州的鹽稅給單列了出來——效果還行。不過她沒有催促,一個章嶟就夠了,她再催一催,蘇銘真得上吊了。

    她接過手,示意先把各地租賦算好,預留下賑濟等項目之外,又單留了一筆備用——她估計章嶟不可能等到鹽稅的收入積累到一個大數目,他肯定會著急催著要修路、修運河之類,得先預備些救留的錢糧出來,否則讓他一通快搞搞出毛病來,連個兜底的都沒有就是笑話了!

    這些還沒有完全結束,余盛又帶著雍邑的一部分官員赴京述職來了。

    大外甥如今像個正經的棟梁的樣子了,在雍邑養了一陣兒白胖了一點,留了點小胡子,竟有了絲威嚴的樣子。

    一開口卻又是:“嘿嘿,阿姨,我來了。”

    與他一比,他的妻子就穩重多了,人家正正經經叉手行了個禮,端端正正叫一聲:“阿姨。”之后才與公孫佳說笑起來。那邊,喬靈蕙早與鐘秀娥笑在了一處,又拉著meimei問:“還記得我不?”歡喜得緊。

    公孫佳先不與余盛說公務,讓他們在自己府里住下:“太子就要娶妻了,你們這里外衣裳都裁新的吧,料子、裁縫都準備好了。”

    余盛心說:哦,是他啊!嘖!

    喬靈蕙又擔心:“我們也帶了些賀禮來,不知道夠不夠鄭重?”

    公孫佳道:“什么夠不夠?夠不夠我都有話說,咱們準備的東西,沒有不妥當的。”

    喬靈蕙道:“那怎么行?又得你去跟人多說話?提醒我們一句,下回就辦好了,省得你跟別人舍臉去。”

    鐘秀娥道:“你們呀,不厚不薄差不多就行。喏,那宮里頭還有個看著的呢!太厚的,得罪那一個。”

    余盛沒忍住,說:“怎么?陛下和淑妃還是不待見太子?”

    鐘秀娥故意說:“胡說什么呢?”

    余盛見公孫佳沒罵他,吐吐舌頭,拉著媳婦跑了:“我帶你去看我住的地方,我在阿姨家住的時間比別處都長……”

    遠遠地,傳來了他妻子的聲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阿凌還沒安頓呢……”

    “沒忘沒忘,我都交代了,有地方給她們住……”

    公孫佳聽了直搖頭,這外甥還是那個樣子,看看jiejie又在說發現了京城衣服首飾的新式樣:“雍邑今年也有新樣子,我也帶來了,我看吶,兩個樣子都不錯,咱們的也不土氣……”

    她對這些一向不上心,說一句:“你們聊,想要什么跟庫里說。”

    鐘秀娥道:“你去哪兒?”

    公孫佳道:“我約了趙錦,她該到了,我們到前面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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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錦自從做了學士,一直兢兢業業做得小有成就又不顯山不露水——朝上近來事情太多,想比太子更耀眼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到了公孫佳這里,卻是為了另一件事:“陛下開始服食丹藥了。”

    公孫佳驚訝地問道:“你怎么想起說這個來了?”

    趙錦道:“丞相知道的,我這幾年的學生出來都是要做官的。”做官嘛,就什么官都會做。其中有眼色、有良心的,即便做了官也不會忘了老師。哪怕她是個官場中的另類——女性,他們也照跑不誤。

    都是一些初入官場的人,往老師家里去,不免有人請教一二做官的技巧,說些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其中有一個是供職太醫署的就提到,他們在為章嶟采辦藥材以供煉制丹藥。

    服食丹藥這事兒并不罕見,不過公孫府里沒人吃這個,公孫佳的熟人里倒有不少吃這玩藝兒的。吃得最瘋的一個就是朱瑛,吃得自己差點升天。別的親友零星也嗑點兒,嗑得都沒朱瑛這么豪放。連容逸也偶爾吃一點,據江仙仙說,這玩兒養顏美容,嗑得人皮膚白里透紅的。不過公孫佳不吃這個,她正經藥都還吃不過來,也不用這玩兒來美白,她常年白得半透明。

    所以公孫佳說:“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趙錦道:“正常的丹藥有,邪門的也有,有幾味有壯陽的功效,這東西可不能亂吃啊!血氣上涌,容易出事的。”

    公孫佳道:“他……不行?不至于吧?不是才冊了兩個小才人嗎?”

    趙錦輕輕地搖了搖頭,提示:“后宮爭寵,多有用上這些手段的。下官擔心,這是哪個妃嬪掇攛。丞相最好留意,還有,不要當面對陛下提及,暗示都不要有!男人最聽不得這個話,他會記一輩子的。”

    公孫佳啞然,半晌才說:“你知道有治這個的么?我是說,擅于救治血氣上涌厥去的,讓太醫署準備著這樣的人吧。”

    趙錦道:“只怕有這樣的人也來不及救治。”

    公孫佳道:“你先尋著這樣的人,我先給他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