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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側(cè) 第228節(jié)

    由于缺位比較多,諸大臣各有推薦的人,公孫佳只靜聽著,不說話。章熙將推薦的表章收一收,沒有馬上給予答案,而是宣布散朝。例行公事的,政事堂與一應(yīng)高級的官員要留下來與他細議今天朝上的議題。

    朱勛那里,軍事,一般大臣不會插嘴,文臣也不大在章熙面前插嘴。章熙對軍事雖然不如先帝那么精通,比起文臣還是了解得多,誰也不肯在他面前露怯。于是要議的一就是薦人,一共六、七個位子,公孫佳留意到,章熙絕口不提其中的三個武職,只將文職拿來討論。

    容尚書提名謝普晉升一級,頂了紀(jì)炳輝一個侄子的位子,李侍中話都快說不利索了,倒薦了趙司徒一個門生,江尚書雖然含蓄,也推薦嚴(yán)格的族兄擔(dān)任剩下的一個美差。嚴(yán)格亦是出身不錯,否則以他彈劾人的密度,早被罩麻袋里打死了。

    章熙不置可否,而是問公孫佳:“你怎么不說話了?”

    公孫佳道:“臣在想修實錄的事。”誰都知道,這個實錄總領(lǐng)的那一個未必需要多少墨水,但是頭銜一定要高,才能總領(lǐng)事務(wù),干事的多數(shù)是底下人。

    章熙問道:“很難嗎?”

    “這是本朝頭一回修實錄,總要仔細些。物資調(diào)撥倒不算太難,畢竟工程不大。缺的是人。臣想……”她小心地說,“不若先選一選人。”

    “哦?”

    “臣主持,審稿有朝中飽學(xué)之士,無論是臣還是這些大儒們,也無法親自一筆一筆寫出來,還需要些文士。編撰實錄與寫文章、作詩賦文體不同,縱令各地選貢賢士,選來的也是賢士,也有可能文不對題。不如就廣招人才,一令地方舉薦,二則下令文士自薦。也不拘什么出身,只管聚在一起考一考、篩一篩。留下合用的二、三十人,您看,怎么樣?”

    章熙笑了:“準(zhǔn)了!你去辦!你不是也考過人么?”

    公孫佳道:“考這天下人才,臣可忙不過來……”

    章熙果斷將手一擺,在空中虛點,道:“你在政事堂,什么事都要你一個人干,還有什么宰相的排場?官員這么多,你點幾個幫你就是了!”

    帶著彭犀的結(jié)論來觀察,就能看出來章熙的策略確實是變了。公孫佳小小一試探了一下,章熙就同意她“不拘什么出身”去選人。還不給她開府,寧愿讓她支使現(xiàn)有的朝廷官員去!

    她還看得出來,容尚書等人聽到“不拘什么出身”的時候,是有點站不住了的。因為修實錄、修史書,都是比較不錯的晉身的起點,一般是會留一部分的名額給自己人,剩下的才是天下的俊才。

    章熙的眼風(fēng)掃過來,容尚書挪動的半只腳也沒有收回去,他從容地順勢邁出了一步,又請問了“司徒”的事情。章熙道:“我自有主張,不必再提。”

    公孫佳笑道:“‘司徒’不過是個虛名,政事堂缺人卻是實打?qū)嵉模埍菹虏灰恕!?/br>
    一語既出,想要跟章熙再講一下道理的容尚書等人都熄了火,再儒雅從容的人心跳都加速了。

    公孫佳與霍云蔚等人都看在眼里,朱勛心里老大不樂意,可看到容尚書等人那點小動作,就很直觀地了解了——好么,人人有那么點小心思呢,我要攔著了,就是他們的仇人了!還好,還好!

    朱勛又縮了縮。

    章熙還是那句:“我自有主張。”轉(zhuǎn)頭問起今年各地的水旱災(zāi)害之類的情況了,這些各地都有上報,上報的數(shù)據(jù)政事堂都有數(shù),霍云蔚很快答了出來。章熙道:“親民官不可不慎,今天我要親自考一考各地的縣官,讓他們秋收后進京!”

    眾臣一齊應(yīng)聲,心道:倒是新氣象了。

    只有公孫佳一面躬身一面想:壞了,普賢奴那個傻子被我扔出去當(dāng)縣令了!

    章熙心里已經(jīng)有譜了,剛好,到秋收的時候,朱勛巡視軍務(wù)已該有個結(jié)果了,軍隊穩(wěn)了,他就不怕再折騰點別的事了。國家大,南北秋收日子能差一個月,剛好分成兩撥來考。考人文地理,考判案等等,合格的繼續(xù)去當(dāng)官,不合適的就都讓他們滾蛋!

    章熙滿意地將眾臣趕去干活了,大臣各有各的心思,也急著離開辦自己的事,章熙卻突然對朱勛說:“太尉白發(fā)似乎變多了,要保重。”

    “是。”

    “藥王你啊,臉色又不大好看了。你這兩天沒緩過來么?”

    “您不也……哦,臣再歇歇?”

    “干活去吧!”

    公孫佳灰溜溜地走了。

    ~~~~~~~~~~~~

    離了章熙,容尚書等人都想往政事堂湊一湊,不管怎么樣,政事堂總得添倆名額吧?當(dāng)然要與現(xiàn)在這三位打好關(guān)系了。朱勛自忖不善應(yīng)付這些事,推說馬上還要離京,躲了。霍云蔚想到要與這些京師望族打交道就有點心煩,公孫佳倒是不在乎,可是……

    她說:“諸公,恩出自上。”

    容尚書等人一點即明,不再糾纏。

    霍云蔚道:“這話說得夠明白了。害!陛下心懷天下呀。”

    “不然呢?”

    霍云蔚道:“那也不能一口吃個胖子。”

    “這是當(dāng)然的,賀州不能讓別人染指。”

    霍云蔚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啦!你近來文氣很重啊!看到了嗎?太尉那個位子,我們屬意你。”

    “嗯?”

    “本來安國公也可以,可他這運氣……都怪燕逆!”霍云蔚罵了一句。

    公孫佳有點沒意思了,說:“今天你當(dāng)值,我回家了,我得回去翻翻書,琢磨怎么篩人。”

    “宮里什么書沒有?”

    “呵!我在宮里翻完書,不用過夜,外頭就知道我看了什么了,題目都漏完了還考個p啊?”

    “女孩兒家不要說粗話,去吧。”

    公孫佳回到家里,照舊也是該是賓客盈門的,旨意已經(jīng)放出來了,既要考縣令,又要修實錄,還有紀(jì)炳輝黨羽的空缺。真有關(guān)系的,早跟她遞個條子,或者由家中長輩說了,都定完了。

    公孫佳踩在踏腳上,對門房聚集的人說:“不日會有章程出來,有心上進的君子,可以回家準(zhǔn)備了。多讀讀經(jīng)史。”說完便命送客。

    多少算是個指點,門上堆的人再想往里進也擠不進來了,府門很快就關(guān)上了。人們搖頭嘆息,將自己的文稿交給門房轉(zhuǎn)遞進去,自己回去琢磨“經(jīng)史”。

    府里,今天有人在等公孫佳,她在中庭就看到一個記憶中的身影——鐘秀娥來了。

    見面就嗔:“病了也不叫我!”

    “這不是好了么?”公孫佳上前挽著她的胳膊。母女倆難得湊在一起用飯,擺在前廳里,考慮到鐘秀娥還帶孝,就沒有歌舞音樂。鐘秀娥扒了兩口飯,放下飯碗說:“你出息啦,也不用在后面吃飯了,真好。”

    公孫佳問她在趙家過得如何,鐘秀娥道:“我是那吃虧的人嗎?也不用我翻臉吶!都知道我的娘家厲害,我的女兒厲害!你阿姨這些年的委屈……我不與紀(jì)家小輩兒計較!可紀(jì)家二房!是我的仇人了!”

    公孫佳道:“只要京中窮治紀(jì)氏黨羽,他們就活不好。”

    鐘秀娥想到哪里說到哪里:“還有你,婚事也該想一想啦,這個我管不了你,誰也管不了你,你自己得有個主意吶!娶妻不賢……呃……招婿要招個賢惠的……這府里也太冷清了,該辦個喜事兒啦!”

    公孫佳突然說不出來要把正房騰出來重新修葺的話,噎了一噎。還是鐘秀娥想到了:“里里外外,都該收拾了。你那屋子……”

    她住了口,想了一下:“你該搬到正房里去!”

    公孫佳自打父喪,無日不想著當(dāng)家做主,這最后最有象征的就居所,此時卻說:“我現(xiàn)在住得好好兒的……”

    “住進去吧,”鐘秀娥低聲說,“咱們都該走出來了!我都不守了,你還犟個什么勁?”

    “哦。讓簡義他們拿圖紙來,咱們瞧瞧怎么改。您想要什么樣兒的?”

    “你住的屋子,問我?”

    “我問您住的屋子。”

    鐘秀娥連筷子也放下了,轉(zhuǎn)過身去擦眼淚:“又招我來了!”

    “照宮里的布局呢,是西邊一點,那兒靠佛堂,姨娘們在佛堂里,也能陪陪您。”

    “好、好,都依你。”鐘秀娥也說不出什么煽情的話來,眼淚抹完,為了岔開話題她說了個小八卦,“剛才我見著了你后頭養(yǎng)著的那個,是陳王的那個孺人?看著不大像個正派樣子。”

    “怎么說?”

    “她臉上都快長出桃花兒來了!那一臉等著男人回家的小媳婦兒的樣兒!”鐘秀娥一說這個就不睏了,直接說,“阿姜說,她是被逐出來的,我看著可不像!你留著點神,別是什么jian細!”

    “哦?阿娘看得準(zhǔn)嗎?”

    “錯不了!你們才多大?我見過的小媳婦兒多了!”

    母女倆正在說話,門上報說延福公主唐王同來。

    母女倆對望一眼,大中午的上門?這消息夠靈的啊!而且延福公主與章旭?這是什么組合?鐘秀娥道:“她不該與秦王走得更近的嗎?”

    話雖如此,兩人一同出迎。延福公主道:“姑母也在?可是巧了!我們來蹭個飯。”

    公孫佳笑道:“嫂嫂缺這一口?”

    “我缺個能痛快吃飯的地方,對吧?五郎?”

    章旭也點點頭。

    一時進了廳里,重敘座。章旭道:“別,就照家禮好了!姑母請上座!請主人上座!”他自己與延福公主竟在下面坐了。

    鐘秀娥道:“這哪兒成?”

    延福公主道:“您就甭客氣了,在這兒再講那些個,真是要將人憋死了。”

    酒菜上來,延福公主自斟了一杯:“別怪我多事兒,我那個大哥,要怎么才能辦了他?可煩死人了!”

    公孫佳瞪大了眼睛!鐘秀娥先問:“怎么了?”

    章旭小聲說:“她與二哥吵了一架。”

    原來,自紀(jì)氏倒臺,內(nèi)外人心都以為章昭要上位了,連宮里也是這么想的,章昺之落差可想而知。不但章昺發(fā)燥,章昭也是心神不定的,他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要做太子,可是章熙還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表示,他也急。章昭就跑到了延福公主這里,他知道,這個meimei或許不是父親最寵愛的孩子,但是妹夫一定是父親最重視的晚輩。

    鐘源近來也忙,章熙有意栽培他,給他的任務(wù)也不輕,既要配合朱勛跑腿,又讓他配合霍云蔚,累得都快脫相了。延福公主死活護著要他休息,這個時候章昭再來,延福公主的臉就不太好看。

    章昭還要問父親的意思,又問如何與章昺競爭,以及政事堂等事。鐘源勸他稍安勿躁,章昭則說:“道理都知道,事到臨頭不由人吶!可越到最后,我的心就越不安寧。”

    他又想起舊事,隨口一提:“是不是因為我沒有什么功績可言?我去邊塞走一遭,如何?”

    鐘源就不同意,章昭也有點急了,他本是想起來順口說的,一被反對,就有點要甩臉子。延福公主不干了,她護著丈夫,覺得章昭這是任性了。任性的用詞有點重,章昭也不太開心,話趕話吵上了。

    兄妹倆拌了一回嘴,章昭心里知道他們說的對,一時下不來臺,不歡而散。延福公主這兒,正好一個六神無主的章旭來見她,想央她做個中間人,見一見公孫佳。延福公主就帶他來了。

    延福公主喝了點酒,先罵章昺:“一出事就離婚,一出事就離婚!什么時候不認(rèn)親娘了,才算他能耐!”

    接著罵章昭:“怎么就沒個定性了呢?就會為難人!”她之所以與章昭吵了起來,另一個原因是章昺先觸了她的霉頭,指責(zé)了她吃里扒外。再遇到章昭,脾氣上來,好話也能說得難聽了。越想越氣,把兩兄弟都給罵了。

    公孫佳不予置評,轉(zhuǎn)而問章旭:“唐王殿下又是為了什么事呢?”

    章旭還真有一件正事,一個是為了梁平,梁平是他發(fā)掘的人才,這也是章旭的得意之事。梁平與元錚都在北方,也都打了勝仗,他來是為了請公孫佳照顧一下梁平的。梁平的功勞倒是不會被埋沒,但是更周到一點的照顧就肯定不如公孫佳養(yǎng)大的元錚。再者,梁平又有一個族弟梁安去投靠,據(jù)說也是不錯,希望公孫佳給安排一下。

    公孫佳一口答應(yīng)了:“好。”

    “還有一件,”章旭猶豫了一下,“你知道吳孺人的下落嗎?”

    鐘秀娥兩只耳朵出溜一下全豎起來了!

    公孫佳微一挑眉:“吳孺人?哦!她被陳王逐了……”

    延福公主又添了一句罵:“妻也要休,妾也要逐,沒心沒肺、冷腸冷肚!親兄弟也忌憚著要打,親meimei也要罵!”

    章旭仍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公孫佳。

    公孫佳道:“她的弟弟不是在殿下的府里么?咦?您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她?”

    章旭勉強解釋:“在宮里的時候,承蒙她照顧過。”

    延福公主又為吳孺人說了幾句好話:“那是個好心腸的人!”

    公孫佳道:“難道她沒有回她弟弟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