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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側 第207節

    元錚仰著臉,一手按在喉嚨上,望向公孫佳:“您會想半夜割斷它嗎?”

    第200章 比較

    內外鴉雀無聲。

    薛珍驚異于他敢思慕, 單宇驚異于他敢說,阿姜驚異于他居然敢又脫了?!

    公孫佳也想驚異了一下,已然向前探了半個身子, 發現薛、單、姜三人懵了之后,她條件反射地恢復了冷靜。無論何時,她都是所有人的依靠, 別人慌了, 她就絕不能慌。

    公孫佳深吸一口氣,坐了回去。

    “哦?!彼f。她也沒想到元錚居然就脫了!又看了一眼,呃, 還挺好看的。

    她這一聲仿佛是一道命令, 單宇飛快閃進了臥房里將門給掩了。單良有意讓她接自己的班, 快過年了,她得幫著單良處理些事務。但是單宇是一個一刻見不到公孫佳心里就掛念的人,匆匆應完了單良那里的差使,說:“君侯這會兒該起了, 我拿這單子請她過目。阿爹您就別跑這一趟了,大冷的天兒。在屋里烤烤火吧, 萬一再有個什么客, 您也好先支應著。我再打聽打聽燕王世子都說了什么, 回來稟告您老人家?!?/br>
    單良沒戳破她的小心思,單宇歡快地跑到了上房,才進門就遇到這個事!

    她將門掩了,阿姜也恢復了,想了一下,拍拍單宇又拍拍薛珍的肩,說:“咱們去收拾屋子?!?/br>
    單宇恨不能尖叫著把手里的單子摔元錚臉上去, 還是忍住了,咬牙切齒地:“他瘋了?他怎么敢?”薛珍也開始能結巴著說:“這這這……”阿姜拽著她倆往外間走:“你們想留下來看是怎的?”

    三人的對話落入了公孫佳的耳朵里,她嘆了口氣,低頭看向元錚,元錚的手慢慢地從喉頭滑下,劃過胸膛,垂到身側。公孫佳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慢慢移動,她有點好奇,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一個異性光裸的上身。

    少年的身形修長,由于他的腿也長,上半身的占比就更小一旦跪下并不顯得體積龐大笨重,卻是勁瘦結實,她甚至想伸出手指去戳一戳。

    目光在元錚的指尖停留了一陣,目光又從下往上劃回了元錚的臉上,這真是一張好看的臉!驚艷,清澈,百看不厭。

    “衣裳穿好了,我看著冷?!惫珜O佳說。

    然后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元錚似乎是腰腿發力,不知怎么的就彈得站了起來,立得很正、很直。元錚穿衣服與他脫衣服一樣快,利落地掩襟、束帶,一層層將衣服迅速地穿好。穿好衣服,他又是那個從榮校尉手里活蹦跳出來一路高升的少年英材了。

    睡是睡不著了,心大也要有個限度,對無關緊要的人,公孫佳可以淡然處之,元錚打從入京開始就養在她這里,四舍五入就是自己教養長大的,還寄予厚望。公孫佳覺得頭更疼了,她敢打賭,阿姜幾個一定正趴門上呢!

    “我的書呢?!”她揚聲說。

    幾聲奇怪的悶響之后,是阿姜的聲音:“來、來了!要、要什么書?哦!哦!來了!”聽得出來緊張得要命!推開門進臥房的時候,還差點在門檻上絆倒了。扶著門扇站好了,阿姜才緩過來一點:“要雜記、游記,還是八郎寫的趣聞?”

    “隨便?!惫珜O佳悶悶地說,擰身側臥進了被子里。

    元錚慢吞吞地對阿姜說:“我去拿,你,被子?!?/br>
    一提到干活阿姜就冷靜了,點點頭:“去吧!”書就在臥房的書架上,元錚熟悉地抽出一回讀了一半的那一本,站在書架前不動了。阿姜俯下身低聲問公孫佳:“那……”

    公孫佳轉過身來,被子也亂了、頭發也散了,被窩里伸出一只手,指指帳子。阿姜把帳子放了下來,床里的光線頓時變得曖昧了。阿姜坐在床沿上,低下頭:“他?”

    公孫佳食指微彎,虛點了一下枕頭邊的位。

    阿姜悄悄退了出去,對元錚指了指床頭:“去呀。老實讀書,不許干別的!”出去時順手掩上了門,才扣好門就被單宇拖到了廂房里。阿姜就住在廂房,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底氣也有了,說:“你發什么瘋?君侯的事,輪得到你來做主?”

    單宇道:“小元日常盯著君侯,我只道他是想……誰知道……他!你怎么不驚訝呀?”薛珍一邊瘋狂點頭,將一根金簪子晃了下來。單宇一巴掌扶住她的腦袋,接著問阿姜:“這要怎么說呀?”

    阿姜道:“燕王世子過來了,知道了么?”

    “干他什么事?咱們說君侯和小元,他也配摻和進來?”單宇看章晃也是極不順眼的。

    阿姜道:“嗯,賊心不死嘛。就剛才。”

    單宇眨眨眼:“啥?”

    阿姜道:“這座府邸,總要有少主人,君侯的家業需要有人繼承,這事兒單憑君侯一個人是辦不到的?!?/br>
    單宇果斷地說:“那也不能是章晃那樣的!阿姜jiejie,咱們合計合計吧!咱們是不能替君侯做主的,可總得為君侯擋一擋這些歪瓜劣棗!不能嫁進來相夫教子,要他們何用?吃絕戶嗎?!”

    阿姜道:“等一下。”安排了阿練、阿青幾個在正房外面守著,才對單宇說:“走,與單先生、阿榮他們商議一下。世子又來催促了,雖然君侯說不必在意,還是要有個防備的?!?/br>
    幾人匆匆碰了個頭,很快,榮校尉就跳了起來,然后被單良拿手杖敲了兩下小腿:“你找個更好的來。”

    “他本來是養來做……”

    單良道:“君侯還想保全他,才叫他在里面念書呢。君侯待自己人總是溫情的,無論他的心思成不成,君侯都還沒有要放棄他的意思。你急什么?以后君侯再看上更好的再換唄,瞧把你急的?!?/br>
    榮校尉反問道:“哪兒來更好的?”

    單良一攤手:“還是!哪兒來更合適的?你自己心里不是挺明白的么?君侯心里明鏡似的。阿宇,還有你,別總找小元的麻煩!你倒尋個更合適的來?”

    單宇哀鳴:“他是君侯養大的,能比不過別人么?”

    榮校尉可不慣著她,說:“夠了。這事先放在一邊,君侯周圍還是要肅清的!像燕世子這樣的人……哼!”

    單良慢條廝理地說:“君侯已有了決斷,是斷不會理會燕王的,咱們不會有人與君侯唱反調吧?”

    榮校尉為人最是古板循禮,飛快地答道:“東宮是國本!”

    單良道:“那好,咱們就一力輔佐君侯,助她完成此事!誰也不許中途背叛,亂認什么新主子,兩頭下注!”他的臉上現出了久違的猙獰。

    單宇自然是順從著父親的,跟著說:“等下叫上小元,還有薛叔,黃伯伯、張伯伯他們,個個都得立誓。大家伙兒都是吃著君侯的飯,靠君侯養活的,可不能吃飯砸鍋!”

    “說得好!”榮校尉說,“我這便聯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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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宇的話還是說得太絕對了,因為這世上還有一個公孫佳養過的人,至今沒顯出什么過人之處來——余盛。

    余盛在下午被親娘揪過來拜見姨媽,公孫佳給他安排了一個上縣的主簿。這是許多窮書生熬到三、四十才有可能熬到的位子,有些人熬到頭發白了也做不得官。但是在權貴們的眼里,這不是一個什么好起點。文官講究個清貴,要清流官才好,主簿顯然不是。武將們就更跟主簿不搭邊兒了。

    但是喬靈蕙認定meimei給兒子的安排一定是好的,拖著兒子就來了,打定主意要讓兒子跟在meimei面前再熏陶熏陶。余盛卻是心里沒有一丁點防備的,他才中學的年紀哎!雖然同齡人都有做龍傲天的中二魂,但是他被現實毒打之后發現,讓他現在去當個縣級干部,他怕的!

    “阿娘,我、我干不好的!”他都要哭了。混日子的紈绔他可做的,成年之后給姨媽姨父當個聽話的跑腿跟班他自認也能勝任,現在就扔出去?干不來呀!

    喬靈蕙在車里掐了他好幾把,罵道:“你出息呢?!你阿姨這是在保你的小命!京城里怕是要亂!我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你阿翁、阿爹都心事重重的,也沒有反對你阿姨的安排,我看吶,這十有八、九是安排你避禍呢。你可爭點氣吧!”

    余盛眨巴眨巴眼睛,心說,咱家靠著金大腿,真不會有禍??!小姨媽一直穩穩贏到最后的!

    但是小姨媽的安排,他也只能遵從,于是就看到一個……冷冰冰的小姨父!

    小姨父不高興!余盛有點哆嗦。那邊親娘和小姨媽聊得熱火朝天的,今年,小姨媽庇佑給他爹升了官兒,親娘的誥命也跟著水漲船高,摸到了入宮領宴的門檻兒,這是件開心的事兒。

    余盛瞄了小姨父一眼,又瞄了一眼,小心地說:“快要過年了,阿姨要進宮過年的,我這會兒過來干嘛……”

    元錚歪歪頭,看了他一眼,居然有點和氣地說:“充數?!?/br>
    余盛悲憤了。

    公孫佳像是聽到了什么,往這邊看了一眼,余盛陪了個笑臉兒。喬靈蕙道:“人擱你這兒了,我得回去了。”公孫佳道:“阿姜,送送?!?/br>
    余盛也爬起來去送親娘,公孫佳滿意地點了點頭。才送走喬靈蕙,卻又迎來了延??ぶ?,她還不是自己來的,帶著一個余盛不認識的人。余盛眼力也算練出來了,看得出來這個年輕男子的服飾必然是極高貴的,一般富人也穿不得他這樣的衣服,佩他這樣的腰帶。

    延福郡主道:“你很該來陪你阿姨散心?!?/br>
    余盛嘿嘿一笑,想問這男人是誰,單良已叫破了來人的身份——東宮的另一位郡王,章昭。

    余盛心說:豁!好大的派頭啊!在無數部以他姨媽為主角的劇里,通常會給姨媽安排些東宮的兒子們當男配,劇情爛俗到余盛現在已經忘了章昭有什么戲份了。反正,小姨媽不會喜歡他的!不知道為什么,余盛就有這種篤定。真實的小姨媽,可不會見到“公子王孫”就犯傻。

    章昭也不是來讓公孫佳犯傻的,他托了meimei做中人,也是想問公孫佳一句實話:幫不幫我對付章昺?要是想幫我,怎么給章昺那邊添力呢?為什么不給我機會去立功呢?

    這事兒不能當著太多的人面說,章昭要求摒退眾人。避開了侍女們,這個要求顯得鬼祟,但是章昭說話倒是很直接:“還請為我解惑,我心中實在不安。”

    延??ぶ饕舱f:“都到這個時候了,大家都在,唉……咱們自己人就別再互相猜來猜去啦!阿翁在,還能鎮得住,一旦有那一日,阿翁……也不愿意見局勢混亂,江山落到紀氏外孫的手里吧?越早定局,損失越小?!?/br>
    公孫佳問章昭:“太子與燕王,拋開他們是你的父親、叔父,你選誰?”

    章昭道:“當然是阿爹!”

    “太子不顯山不露水二三十載,燕王如今也算軍功赫赫……”

    “那得有一半兒是你幫他打下來的。”章昭不客氣地說。

    “可即使這樣,你還是選了太子。朝臣們多半也會選太子??梢娷姽Σ皇亲钜o的?!?/br>
    “那是因為阿爹是嫡長,我……”

    公孫佳道:“哦?!?/br>
    延福郡主掐了章昭一把,替他說了:“就因為缺了這一丁點,才要從別的地方找補點份量來。”

    公孫佳道:“既然你也選擇太子,就該相信他能安排好你。你的事,我不插手。但是紀氏,我一定會對抗到底,絕不會讓他們得勢。一根棘杖,刺兒我給你拔了,能不能撿起來看你的本事了?!?/br>
    她又托起兩只手掌,掌心向上,掂了掂,笑對延福郡主道:“既然是比份量,加重一方還是減輕另一方,有什么區別?只要比他重就行了?!?/br>
    延福郡主的笑容開朗了起來:“還得是你!哎喲,普賢奴都來了,過完年,把阿黎再給你使喚使喚吧,啊?”

    公孫佳道:“你等我過完年忙完,把那些小鬼兒送出京再說。”

    “什么小鬼?”

    “也就是些燕王與紀宸的用慣了的部將。過了燈節,我送他們盤纏。這盤纏送完,我手頭就要緊了,會找你打秋風的?!?/br>
    延??ぶ餍Φ没ㄖy顫,說:“好!只要能送走,我全出了都行。二郎,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章昭雖對建功立業仍有些想法,但是公孫佳已然說服了他,心道:這樣當然是極穩妥的。我總還年輕,做事業可以以后再做。

    起身離席,長揖到地:“多謝。”

    延福郡主道:“還客氣什么?來坐嘛。”又嘆了氣,心情不太好地說,“話雖如此,只怕阿翁上了年紀,禁不得離喪。”章昭道:“那就別在他面前提糟心的事兒了,好好孝敬他老人家?!?/br>
    公孫佳眼圈兒一紅,說:“大過年的,本也不該說喪氣話。”

    延??ぶ鞯溃骸拔乙苍撟吡?,明天宮宴咱倆不得坐在一處,二郎,你……”

    章昭道:“明白,我會照看meimei,為她擋酒的?!?/br>
    公孫佳笑道:“多謝。”

    這點笑影在目送二人離開之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薛珍仗著自己憨直,公孫佳也是個會給身邊人解答的人,小聲問:“您不開心嗎?”

    “人人都算計著陛下的死期、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一旦山陵崩,誰有準備誰搶到先手誰就是一本萬利。所有人都要做準備,他們的心里或許有哀傷,只是還有更重要的事,也就顧不上傷感了??墒强床坏剿麄儗Ρ菹碌某嗾\,我會難過?!?/br>
    帶著這種心情,公孫佳從宮里領宴,連著吃了幾天的席,再回自己的府里擺宴,直到元宵心情都沒有能夠變好,將身邊人急得不行。阿姜等人又碰了個頭,人人都知道這是因為擔心皇帝而起,卻都沒有解決的好辦法——他們又沒辦法定皇帝的壽命。

    讓公孫佳高興的還是皇帝,元宵賜燈,皇帝賜給了她一盞花燈,上面描繪著她北上出征時的畫面。將她畫到了一輛戰車上站著,而不是坐在舒服的華車里。四下是勁旅,天上飛著雄鷹。

    這與公孫佳小的時候得到的一盞燈有點像,那燈上畫的也是鷹,不過主角是她爹,她爹就是騎著馬,威風得緊。

    公孫佳將燈點起,邊看邊笑:“這宮里的畫匠是不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構圖都是這樣,十幾年不帶變的?!?/br>
    橘黃的燈光映著她的笑臉,又美又暖。

    燈挺沉,公孫佳拿著有點吃點,一邊往桌上放,一邊說:“明天要好好謝謝陛下,替他把礙事的人送走……”

    一語未畢,卻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阿姜投了一眼過去:“咦?張禾?!”來人說話的聲音挺熟,正是張禾:“陛下、陛下突發惡疾,病倒了!”他是由單良陪著過來的,單良從健仆背上滑下來,說:“要變天了!”

    “啪”燈落到了地上,燈里蠟燭的火苗舔著糊在燈上的畫紙,噗一聲火苗燒成了火球,吞噬了整張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