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 第168節(jié)
皇帝也不想在現(xiàn)在就跟皇后說得太深, 但是這個決定太難下了,他還真有點想讓公孫佳頂點大用的意思。公孫佳的意識非常的好,皇帝認為她可靠,唯一不可靠的是她的壽命。 皇帝不說話了,皇后巴不得他不再提, 裝作沒事人一樣,吩咐侍女來幫忙,服侍皇帝休息。 皇帝則回憶著四個字——“不絕若線”, 富貴算什么呢?公孫佳生來就是富貴的,哪會有“不好”?皇后畢竟是婦人,她想的好與不好,與自己想的全不是一回事。自己問的是公孫佳的壽數(shù),得出來的就是這四個字。 就是這四個字,與一直以來的批命都很一致,皇帝猶豫了很久,終是下定了決心。 既然“不絕”那就不必再猶豫了! 只是仍然有些感慨,所有的晚輩里,他最希望無事終老做個富貴閑人的大概就是公孫佳了。對別人還有些建功立業(yè)的期待,對最初的公孫佳,他是沒有任何的任務想要她去完成的。這個孩子就好好的活著就好了,如今反倒是要這最該安閑的人開始cao心。以前,她的存在就是砝碼,如今,她不能只做個死物。 “造化弄人。”皇帝在床上翻了個身,裹了裹被子。 皇后沒聽清楚,問:“您說什么?” 皇帝隨意地哼了兩聲,皇后便不再問了。皇帝則在思量:過兩天,得召她過來仔細聊聊,這幾天就繼續(xù)放她個假吧。 ~~~~~~~~~~~~ 公孫佳沒給自己放假。 以前她根本沒有什么“放假”的概念,就那么活著,直到她開始上朝。 有個假是真的好! 她現(xiàn)在卻不能休息,她還有一攤子的事兒要處理。最大的事兒她已經(jīng)忙完了,剩下的是善后。先是回自己的府里,在自家的小祠堂里祭拜亡父。這一次祭得非常的鄭重,以往的一切都是因襲父親,這一次她算是憑自己的本事爭了些榮耀回來。 祭拜完了,府里上下都很激動,這種激動更甚于公孫佳襲爵。連在佛堂里跟智生、智長兩位一樣早早地混日子養(yǎng)老的兩位前任姨娘都哭著跑了出來,與從莊子上趕回來的藍娘子,三個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團。 阿姜邊哭邊笑,說:“瘦了。” “屋子都收拾好了!單先生他們前幾天回來時就安頓好了,阿宇和小元也都長高了些。可就是不見你,我心里好慌!下回我要跟著去!”她越說越有點亂,說到最后已不笑了,全然化成了哭。 公孫佳無奈地道:“行,都依你。” 接著,公孫佳又發(fā)了一回賞,才讓大家都去休息。阿姜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公孫佳回房,給她把被子鋪好,服侍換了衣服,將人塞進被窩,說:“可算回來了,以后……不會都這樣吧?” 公孫佳道:“不多,不過應該還有幾次。” “咦?” 公孫佳道:“我只要證明我‘能’就可以了,現(xiàn)在只是證明了一半兒,再把另一半兒做好,就差不多了。” “那還好,”阿姜說,“以后能歇了?” “嗯,會好過很多。” 阿姜高興了:“那就好。”給公孫佳掖了掖被子,說府里一切都好,去年的賬收完了,今年還沒開始寫簽子安排,不過才正月,不急。她就按著舊例給家下發(fā)了年賞,照公孫佳之前下的指令,跟隨出征的家將,給他們的家人年賞加厚。京城、宮里也沒什么異動。 公孫佳哼了一聲:“好。” 慢慢說些京中、宮中的家長里短。什么宮里面皇后娘娘很盼著公孫佳回來啦,什么鐘秀娥和喬靈蕙都很擔心啦,最后輕飄飄說了一句,丁晞如今也賦閑在家,沒出什么夭蛾子。 公孫佳睜開一只眼,又合上,說:“哦。” 阿姜見她呼吸漸穩(wěn),輕輕放下帳子,氈底的鞋子踩在毯子上幾乎沒有聲音,悄悄地退了出去。出了門,她就直奔前院,到了單良的住處。 單良興奮得要命,祭完了公孫昂,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又開了壇酒,招呼了單宇和元錚兩個:“過來過來,陪我喝兩杯。雖說嗜酒不好,小酌卻是無傷大雅的!今天高興!高興!” 單宇道:“爹,您這高興勁兒打從宮門前過,就沒褪下去,這都多少日子了?” “你不知道,這是好事!哎喲,你又不如小元了吧?小元,你知道不?” 元錚點點頭:“從今往后,紀氏不能一家獨大了。” “對嘍!一樣東西,市上只有一家賣的時候,它說什么價就是什么價,只要有第二家,它就得降價!再拿個喬試試!君侯在陛下心里的份量,凱旋前后不可同日而語,”單良道,“烈侯在世的時候,說我布局大事差點火候,可一旦有變吶,我還是能比早人更早聞到味兒的!”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十分得意。 單宇有點生氣,覺得自己認了個爹之后,跟這個爹居然有點像了,她也反應慢了半拍,等元錚說完,她也明白了。就這半拍,好氣人! 單良高興,說:“君侯這般努力,咱們就更不能懈怠啦!都準備準備,君侯還得見一見那些老部下。還有……” 他背后也搞些事情,這些安排都是手到擒來。借著酒意又說了一堆,阿姜來了。單良三個都站了起來,元錚問道:“怎么了?” 阿姜對他們擺了擺手,道:“沒事,君侯已經(jīng)睡下了,我來看看先生。” 單良道:“做什么?君侯有什么吩咐?” “沒有的,”阿姜看了看單宇和元錚,沒讓他們避開,說,“聽那意思,君侯接下來還要忙,我尋思著,咱們還得給君侯看好雜事!” 她的臉顯出一點與年齡不襯的冷硬來:“丁郎君那里,還得繼續(xù)盯著,不能叫他壞事……” 幾人湊在一處,又密謀了好一陣兒。元錚問道:“不問一下榮校尉嗎?他出手更方便。” 單良道:“那是個榆木腦袋,要他瞞著君侯,以前君侯小的時候還行,現(xiàn)在是千難萬難。先別對他講,小元,你也不要與營里那些小朋友們生分了才好。” “好。” 四人又湊一處,好一通商量。 第二天,公孫佳結結實實睡到日上三竿,吃了頓不知是不是早飯的飯,便去身去鐘府。單良湊過來道:“我就不去啦,您看是不是將那些隨您出征的都安排個時間見一見?宜早不宜遲,都是為您賣過命的人,晚了容易讓人心冷。出征在外軍紀言明,回來就要講私情了,您說是不是?” “先生要留下來擬名單下帖子了?” “君侯的意思是?” “先生說的是。” “那名單?” “都請了來吧。” “呃?” 公孫佳笑笑:“既然都是為了我賣過命的,又怎么能在這個時候顯得厚此薄彼呢?過了這個點兒,我想對什么人說多少話說不了?” “是。” 公孫佳登上車,單良給元錚使了個眼色,元錚微微點頭。 ~~~~~~~~~~~~ 鐘府里,又是另一種熱鬧。 郁喜來等跟隨出征的已經(jīng)回來了,早已匯報過了一回。靖安長公主等長輩經(jīng)得見得多了,自是歡喜異常,她們也能看出來公孫佳做得很不錯。連鐘祥今天似乎也更精神了一些,眼睛里都透著些笑容了。鐘秀娥正月里也忙著交際,卻有時間提前趕回了娘家,在娘家等著女兒,她還記得公孫佳想喬靈蕙了,把喬靈蕙也一道接了過來。 公孫佳進門,見到長輩便拜,被幾位舅母拉住了:“快別弄這些個了,讓我們好好看看。” 一家子樂得很,鐘源也難得笑了:“看起來沒太吃累,不過還是要好好休養(yǎng)。” 公孫佳沖他笑笑:“哥哥。” 鐘源道:“來,拜見外公!” 拜過鐘祥,公孫佳就在自己的習慣的位子——鐘祥膝邊——坐下,鐘源道:“你比我強。” 公孫佳見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傷感的樣子,說:“這從何說起?” 鐘源道:“你接著跟我裝糊涂?” 公孫佳搖頭道:“哥哥,今天都是自家人,咱們只說實話。我都沒有累死,只要你愿意,就一定也能。” 鐘源的眼睛透出亮光來,又搖了搖頭:“只怕難。”兩宮都照顧他,也覺得對他有愧,不愿他涉險。不過表妹到底還是那個貼心的meimei,他心里舒服多了。 六舅舅鐘泰道:“我說,你們兩個別都逞能了行不行?咱們家這樣,還不夠你們一世富貴的嗎?大郎男兒,我不多說,藥王你啊,你是個小娘子啊,京城這些人、這些事兒還不夠你擺弄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比外頭好?外面多危險吶……” 靖安長公主想把最溺愛的兒子打一頓,罵道:“你放什么屁?” 公孫佳道:“舅,咱們想安穩(wěn),總得有點東西不是?” 鐘泰被親娘罵了,還是敢說話的:“你爹留給你的夠使了!” “我說的不是那些,是我自己個兒。大家是一體的,不能眼看著你們?yōu)槲襝ao心,我什么用處都沒有。我這身子自己知道,太折騰了也懸,我得趁自己還年輕,把該做的事先給做了。以后呀,你們在外頭拼殺,我在京中得能壓得住。” 鐘泰皺起了鼻子:“這又是什么說法?你在宗正寺不是做得好好的?” “那個有用,但不夠。得有底牌。” “什么底牌?” “我就是底牌。” 鐘源笑了:“沒見著底牌自己跑出去亮相的。” “牌上沒花紋,那還叫牌嗎?我現(xiàn)在是給自己刻花紋兒呢。” 鐘源長出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鐘英娥察言觀色,此時也松了一口氣,說:“哎喲,好不容易凱旋回來了,盡說這些煩人的話做甚?快,開席,咱們好好樂一樂。” 于是開席,鐘英娥跟外甥女湊一塊兒,問道:“哎,你還回宗正寺?” “對呀,得把這幾樁婚事cao辦完呢。” 鐘英娥樂了:“那我家的事兒呢?你怎么說?皇后娘娘我爭不過,別的人……” “皇后娘娘定了表姐的小姑子,放心,紀家的女兒不會當您的兒媳婦兒。” 鐘英娥大喜:“那可是好!哎,要不,你幫我去江尚書家提親,怎么樣?” 鐘秀娥道:“你給我滾過來,她一個黃花大閨女,保的什么媒?過來!妙妙,你們姐兒倆玩去,別理這小瘋子。” 鐘英娥不樂意了:“我怎么瘋啦?” 姐妹倆鬧在一處,喬靈蕙與公孫佳也坐到了一起。一個孕婦,一個病秧子,倒也文靜。兩人同時問:“身子還好嗎?”又一起笑了,公孫佳問喬靈蕙的生活,又問余盛以及“二郎”,她更關注“二郎”一些,希望早些見到這個孩子。 喬靈蕙道:“我看你這精神頭又是累過勁兒了,你好生歇歇,精神好了我再帶他們給你磕頭,現(xiàn)在你別想了。” 兩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公孫佳還問姐夫余威,她知道這個姐夫,人品還不錯,能力也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安逸慣了,公孫佳有心用他,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想先探喬靈蕙的口風。 喬靈蕙道:“那敢情好!如今這家里呀……”家里孩子多了,再安逸的人,只要還有點責任心,當?shù)木偷瞄_始犯愁。 公孫佳道:“那容我想一想。” “你別現(xiàn)在想。” “我想這事兒不耗神。” “哎,大舅母看你呢。” 公孫佳抬頭看去,對常安公主舉杯,又仰頭看鐘祥,鐘祥笑瞇瞇地,費力地抬手,按在她的頭上。他已經(jīng)放心了,不用再教公孫佳做事,但是有一件事,他還是很擔心的。宴散的時候,鐘祥吃力地說:“加強護衛(wèi),防刺客。” 公孫佳等人齊齊吸了口涼氣:“是!” ~~~~~~~~~~~~~~ 公孫佳在外婆家過得開心,最后被提醒了,就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