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被他們扶到位子上坐好, 鄭順將她的手杖接了，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匾蟹旁谒坏囊粋?cè), 說：“你抬手就能拿著了。”

    公孫佳也含笑點頭致意。

    鄭順可能比下面所有的大臣都明白皇帝的心意，襲爵的事他或許不了解, 但是能跟皇帝談?wù)摫碌墓媚锛铱蓴?shù)不出什么人來，皇帝當(dāng)時的口氣并不是開玩笑, 那神態(tài)、語氣與考較燕王時也差不多了。不管皇帝存的是什么念頭, 將公孫佳當(dāng)作一個“真正的晚輩”來重視是無疑的，鄭順自然要更以皇帝的意志為意志，將公孫佳給侍候得好好的。

    他兩個將公孫佳安置好了, 招了小宦官小宮女在一旁聽使喚便各自去忙了。公孫佳安靜地坐著, 也不大與這兩個人說笑，與人交際很耗神的，如果不是像前年鄭順直接把自己小徒弟派過來那樣的“自己人”，與他們說話也是他們的負擔(dān)。

    坐不片刻, 又有人來打擾，卻是吳孺人。公孫佳點點旁邊的位子：“她們進來還有一陣兒，你且坐下吧，不累么？”

    吳孺人坐了個沿兒，她這一天確實累慘了，哪怕只是沾了個沿兒坐著，也覺得兩條腿漸漸是自己的了。頗為恭謹(jǐn)?shù)卣f：“我們娘娘著妾來問縣主有什么要吩咐的。”說話的時候?qū)珜O佳連使眼色。

    公孫佳道：“有陛下和娘娘照看，我已知足。你呢？近來如何？”

    吳孺人近來過得還可以，呂氏雖然給放出來了，卻也吸取了教訓(xùn)，沒有過于驕橫。吳孺人自己無法生育，但是謝宮人生了個兒子，吳孺人設(shè)法讓章昺同意將這孩子抱給自己掛著。又安撫了謝宮人，讓她在章昺面前爭寵，“我給你帶孩子，你去伺候殿下，好歹要得個品級”。兩下都被她安撫住了，她就跟太子妃一樣，一面潛心養(yǎng)孩子，一面“當(dāng)差”。

    章昺的家還是呂氏在當(dāng)，但是章昺對外家的警惕心還是沒有消，至少宮外別府他是不肯讓老婆去插手的。當(dāng)初那件打臉的事兒他還刻在腦子里，他以為已經(jīng)是結(jié)交下了的“青年俊彥”里其實有紀(jì)氏的臥底。這怎么能行？！

    他將宮外別府交給了吳孺人來打理。吳選已被公孫佳按死了在那兒讀書、重新做人，章昺雖不愛提這個“小舅子”，心中的芥蒂卻沒以前那么明顯了。與之相對的，紀(jì)宸出挑了，呂濟民這個正牌的小舅子就飄了。紀(jì)宸既是章昺的舅舅，也是呂濟民的舅舅，章昺權(quán)衡再三，舅舅給他帶來的好處是有的，但是抵不了呂濟民的惡心！他愈發(fā)的與呂氏疏遠而與后宮親近。

    太子妃也不再管章昺是否寵愛呂氏的事情，呂氏前番鬧得太過，太子妃便認為是“慣的”，得煞煞性子。太子妃只有這一個兒子，可得多生幾個孫子，章昺只要不濫情，有幾個婢妾侍寢，太子妃也是樂見其成。能多給她生幾個孫子就更好了。鬼知道這年頭孩子夭折起來有多么的容易，哪怕是太子的孫子，也不能保證就一直長大了。如今第二個孫子也有了，又有宮人有孕，太子妃心里是高興的，對這些婢妾也就略松一松手。

    吳孺人含蓄地對公孫佳說：“殿下將二郎交給我撫養(yǎng)了。”

    公孫佳道：“你有依靠了，只要吳選不再出紕漏，你也算苦盡甘來了。”

    吳孺人看看四周的小宦官和小宮女，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她想問公孫佳：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有兒子了，你的答案呢？

    公孫佳當(dāng)然還記得當(dāng)初的話，眼下卻不是給吳孺人實話的時候。吳孺人慢慢地站了起來，說：“妾得忙去啦，公主她們還沒來，縣主看起來也不著急？”

    公孫佳望向門外，宮里的燈已點起，橫平豎直地拉起了幾多條燈火連成的線，道：“急什么？該來的總會來。年，是一定會過也一定要過下去的。”

    “您說的是。”吳孺人深深躬身一禮，腳步輕巧地退下了。

    ——公主、命婦們開始入場了。

    這一年的宮宴與上一年差別不算太大，紀(jì)宸雖立有軍功，但是由于政事堂還要問訊他與朱羆怎么把一股敵軍漏出來的事，更兼燕王自己也認為紀(jì)宸是故意的，還影射是太子授意的，整個朝上吵成了一鍋粥。還沒有出現(xiàn)人人爭相迎奉紀(jì)氏、圍著紀(jì)氏族人轉(zhuǎn)的場面。

    公孫佳比較擔(dān)心的是鐘源，他好好一個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的二十年后武將里的領(lǐng)軍人物，咔，殘疾了，用一只完好的手拄著拐杖進的殿——他腿上的傷也還沒有痊愈。鐘源生來便是天之驕子，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改變？

    好在鐘源倒是立住了，家里一群老弱婦孺，長輩男丁又只能打個輔助，他不得不挺起胸膛，一派的坦然。

    趙司徒等人既要結(jié)交他們，也不免為鐘源說話。這些大家族“制造名士”的手藝堪稱一絕，給鐘源打造了一個“身殘志堅”、“坦然亦是風(fēng)流”的人設(shè)出來。在背后一氣頂著鐘源，給他頂?shù)谜酒饋砹恕?/br>
    這世間真的只有容逸才是年輕才子的頂端么？從來文無第一，然而能把他捧成第一，背后自有規(guī)則在。

    ~~~~~~倒敘~~~~~~~

    趙司徒肯下這般力氣，當(dāng)然不是因為已經(jīng)訂了幾門小輩的婚事而最大的那條魚還沒入網(wǎng)。實是他自與公孫佳見面之后，趙司翰就秘密地研究那個“第五人”是誰。結(jié)果卻非常的奇怪，一開始，他們以為這是公孫佳的“明示”。對別人叫暗示，對聰明人這就是明示。

    既是“明示”，他們就應(yīng)該可以很容易地看公孫佳要說的“第五人”，知道“第五人”之后，背后的意思也就明了了。這個推理是很通暢的，但是趙家卻踢到了鐵板——他們一點痕跡都沒查到！

    趙司徒父子的第一反應(yīng)是：小瞧了這些賀州親貴以為他們淺薄，沒想到也是一潭深水。公孫佳既肯說，背后一定有文章，趙司徒父子倆加大了力度，繞了個彎兒，從賀州老人那里尋到了突破口。賀州親貴嘴嚴(yán)，他們的子孫卻漸漸紈绔，好些個“喜文事”的，最愛與世家子弟結(jié)交。趙氏又是舊族名門，出個子弟，簡簡單單湊了幾個局，也不一上來就打聽，過了個把月，混得漸熟了，也不直接問，而是旁敲側(cè)擊，引得賀州子弟自己好奇了回家去問。

    事情是你們自家孩子回家打聽的，與我們何干？是你們自己要知道，為什么鐘氏與皇室關(guān)系那么的好，別人都插不進去的，可不干我們的事。

    陳年舊案就此浮出了水面，一條人命卡在中間，這冤仇是解不了了的。趙司徒便知道，自己的計劃是一定可以實現(xiàn)的，細節(jié)或許有所出入，大方向是肯定不會出錯的。

    趙司翰還要感嘆一句：“鐘氏雖然起自草莽，血源親人還有幾分溫情在。紀(jì)氏失策了，縱要爭權(quán)勢，也是與鐘祥爭，何必害一個婦人的性命？要是人好好的活著，哪有后來的事情？”

    趙司徒卻冷笑道：“能看透這些就不是紀(jì)氏了。”

    “阿爹也認為是紀(jì)氏害的人命？”

    “是不是有什么要緊？反正人已經(jīng)死了。你該問問，婦人死于產(chǎn)育的多了去了，為什么這一個一死就結(jié)了這么大的仇？平日相處一定也不順！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又不好好供著，莫不是作死？”趙司徒板起臉來訓(xùn)兒子，“你要切記，凡事都不要先去計較細枝末節(jié)，反倒把要緊的給丟了。將大事做好，再談其他。譬如這件事，不在這個人死沒死。”

    趙司翰認真地點了點頭：“確乎如此。不是因，而是果。”連結(jié)仇都是果。

    此事父子二人并沒有宣揚出去，賀州舊人那么多，這件事情卻一直沒有傳揚開來，想也知道是有原因的。二人私下合計，就定下了“扶他們一把”的計策，給鐘源造勢，于鐘家難，因為根本摸不著門道。于趙家就很容易，因為輕車熟路。

    趙家肯出手，其他各家肯配合，極短的時間里，外面的風(fēng)評是鐘源聽了都要驚訝的地步——我真的是這么好的人嗎？

    連他當(dāng)初跟著姑父學(xué)藝，姑父那樣的地位去夸贊他、祖父在背后支持他，都沒能給他造起這么大的聲勢。就離譜！

    為此，鐘源還認真琢磨了一下，將鐘佑霖給拎了過來：“外面?zhèn)魑业脑拏鞯秒x譜，我怎么覺得這些人都是你朋友？你做什么了？”

    鐘佑霖也是一臉茫然：“啊？我不知道啊！”他凈跟著容逸背后轉(zhuǎn)了，向容逸打探了無數(shù)容家的生活細節(jié)，務(wù)必要把偶像的meimei給伺候好了，老婆還沒娶進門，岳父全家已對他頗有好感了。

    鐘源細審了一遍堂弟，問了許多細節(jié)，最終找到了趙司徒的門。

    趙司徒老狐貍了，只字不提與公孫佳背后的接觸，只說：“將來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言謝？”心里卻認為，鐘家這個未來的掌門人也是有幾分能耐的，鐘家將來能屹立不倒也說不定。倒更堅定了與鐘氏合作的念頭。

    ~~~~~~~~倒敘結(jié)束~~~~~~~~

    鐘源也不無聊，他是公主之子、郡主之夫，身邊也是一群身份差不多的人，其中就有他的小叔鐘泰，鐘泰尚平嘉公主，也是個駙馬。他就守在大侄子的身邊，狐朋狗友全都不管了，只管照顧著大侄子。

    他有一中奇怪的心態(tài)，平日里他誰也照顧不了，他不闖禍讓別人照顧就不錯了，現(xiàn)在有了一個需要他照顧的人，他卯足了勁兒，看著不許大侄子跟一個人喝超過兩杯的酒，還要叮囑著鐘源要吃點菜。活脫脫一個老媽子，看得人直發(fā)笑。

    鐘泰自我感覺還挺好，覺得自己這樣肯定是沒毛病的，平時他親娘、他jiejie、他嫂子們、以及妻子都是這么叮囑他的。照貓畫虎，總是不會錯的。

    連太子見了都忍不住要笑。

    太子近來心情極差，鐘源好好一個表侄兼女婿就這么殘疾了，燕王還要扣一頂黑鍋到他的頭上，要追究紀(jì)宸的責(zé)任。雖然是雷聲大雨點小，也夠煩人的了。他真的不敢想象，日后地下見到了鐘源他爹要怎么交代！

    我讓你兒子上戰(zhàn)場撈軍功是為了他好，結(jié)果不小心讓他殘疾了？這是人話嗎？鬼都說不出口！

    再一條，鐘源已是這樣了，爭兵權(quán)就難，贏家無論紀(jì)宸還是燕王，都是太子不愿意見到的。皇帝忌諱紀(jì)氏，但是相信兒子，萬一兵權(quán)落燕王手里，那他媽不是要命嗎？就怕到時候天下還姓章，卻沒有他的份兒了。

    太子由衷的希望皇帝早些讓公孫佳襲個爵，公孫昂的舊勢力對沖紀(jì)宸、燕王還是很有份量的。皇帝卻說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將太子熬得頭發(fā)都要白了。

    再看一眼紀(jì)炳輝，老東西又與趙司徒談笑風(fēng)聲了。太子不太相信紀(jì)炳輝與趙司徒會輕易的翻臉，這兩人是幾十年的交情了，眼下為了一點利益起了爭執(zhí)，也很容易達成妥協(xié)。好在這兩個人倒都不會支持燕王。

    趙司徒夸贊紀(jì)炳輝長子的話又鉆進了太子的耳朵里，弄得他喜也不是、愁也不是。

    趙司徒夸著紀(jì)炳輝的長子，心里其實在翻白眼兒。這就是他下定決心與紀(jì)炳輝作對的原因——紀(jì)炳輝一張名單把朝廷未來二十年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這其中，紀(jì)家的長子那是要做個未來的文臣之首的，也就是趙司徒現(xiàn)在的位置。

    這不開玩笑嗎？那是趙司徒想讓自己兒子趙司翰接的位。

    趙司翰比紀(jì)家長子小十幾年，看起來是沒有矛盾的，完全是一代的年齡差，要說紀(jì)炳輝這想法也不錯。但是！趙司翰的天賦、現(xiàn)在的政績官聲比紀(jì)氏長子要高一個等級不止，他的能力抹平了這十幾歲的差距。

    從生理上來說，是差十幾歲，從晉升上來看，兩人現(xiàn)在就位于同一代，是絕對的競爭者。除非兩人分個雌雄，打個配合，做一對配合默契的賢相。

    趙司徒將紀(jì)家行事的風(fēng)格想了又想，覺得這是一家子吃獨食的王八蛋，結(jié)了姻親有好處也想拿大頭的貨色。那就不行了！

    反觀鐘氏，公孫昂娶了鐘秀娥，鐘祥反手就是一個把女婿拱上驃騎去開府。公孫昂自己有本事不假，沒鐘祥的支持，他不可能走得這么順利。再看公孫佳，親爹死了之后，上好的肥rou，鐘氏近水樓臺還沒下口去吞，公孫佳確實也是有本事，但是鐘家沒把她這丁點火苗兜頭澆滅了，就是厚道人。鐘源出征，公孫佳接了鐘源的兒子來教導(dǎo)，又將出嫁的jiejie所出之子收入府中。再看她對公孫昂舊部的諸多關(guān)照，趙司徒還是覺得，跟厚道的人合作更安全些。

    就是他們了！

    紀(jì)炳輝的“安排”皇帝太子還不知道，趙司徒倒先知道了，舊家望族，自有他們的渠道。趙司徒當(dāng)下聯(lián)絡(luò)了李侍中等人，茶水還沒燒沸，計策就定了下來。

    趙司徒城府極深，糊弄一個紀(jì)炳輝綽綽有余，紀(jì)炳輝這里還以為與趙司徒已經(jīng)達成了和解。趙司徒轉(zhuǎn)頭就給鐘佑霖做了證婚人，拉開了為期一年的頻繁嫁娶的序幕。

    鐘佑霖成親是在二月，這一年，以鐘氏為圓心，輻射出了一張婚姻網(wǎng)，一共有七對男女喜結(jié)連理。可喜的是，這一年，北方一片太平，胡人竟未南下，乖巧得令人生疑。

    公孫佳召來榮校尉，讓他設(shè)法聯(lián)系北方的消息網(wǎng)，探聽緣由。

    第123章 打破

    榮校尉這一年過得有點膈應(yīng), 他死活沒有查出來紀(jì)炳輝與趙司徒是怎么結(jié)的仇。公孫佳有所推論，然而無認是她還是榮、單二人都認為沒有確切的證據(jù)，究竟心下難安。且從榮校尉的角度來看, 公孫佳已經(jīng)拒絕了趙氏的聯(lián)姻，趙氏就變得更加不可控，必須要大量的情報做支援。

    偏偏趙氏在這件事情上顯示出了其底蓄，任憑榮校尉怎么想辦法，硬是無法從趙氏那里套到一點消息。這讓榮校尉嘗到了久違的挫敗感。

    公孫佳再派任務(wù)的時候, 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做到。見是要打探北方的消息，榮校尉二話沒說，道：“是。”繼而提出了條件——他要選一批童子營里年紀(jì)差不多的人跟隨北上。

    公孫佳道：“這合適嗎？”

    榮校尉道：“當(dāng)然！已安排他們領(lǐng)些小差使練過手了, 您已經(jīng)養(yǎng)了他們整四年了, 養(yǎng)他們就是要效力的。”

    公孫佳道：“好，你安排。”

    榮校尉張口就是：“我要元錚。”

    “他？”公孫佳是把元錚列為重點培養(yǎng)對象的, 怎么也得把兵法教全了、戰(zhàn)例粗過一遍才好交給放心的人帶著上戰(zhàn)場去。這帶過去搞情報是幾個意思？

    榮校尉道：“他過年就十三了，不小了。無論將來干什么, 這一趟磨煉是少不了的。”

    想到將來元錚從軍也是北上的面兒大，確實需要提前適應(yīng)一下狀況, 公孫佳道：“好。”

    榮校尉道：“趙司徒那里還沒有聽到風(fēng)聲, 趙司徒面上也不大顯。聞?wù)f紀(jì)家有心與趙家聯(lián)姻，趙司徒并未拒絕，這……”

    “什么人？”

    榮校尉道：“紀(jì)宸的女兒, 紀(jì)宸有兩女, 年紀(jì)相仿、名字相仿，未曾確認。”

    巧了，這倆她都認識，公孫佳私心以為, 紀(jì)家這兩姐妹確是配得上趙家的。只是不知道趙司徒會不會同意。公孫佳道：“知道了。”

    榮校尉欲言又止，公孫佳道：“不是什么大事，她們兩個改變不了什么。”

    榮校尉最后才提出來：“我想親自帶隊。”形勢比人強，榮校尉不想在這一次上失手，這次還帶有養(yǎng)了四年的童營出挑者，他也不放心交給別人。

    公孫佳問道：“你離京之后，誰能暫代你的活計？你要至少給我兩個人。”

    榮校尉給了公孫佳三個人，第一就是小林，余下兩個也是榮校尉很信任的徒弟，一姓張、一姓姚，都是榮校尉喜歡的那種人。公孫佳也知道他們，其中小林尤其熟悉。公孫佳道：“你去準(zhǔn)備，要用什么只管從庫里支取。”

    榮校尉匆匆離去，單良又捏了張字條來尋公孫佳。公孫佳看他來得鄭重，請他坐下，說：“先生有大事么？”

    單良起身將字條遞給公孫佳遞了過去：“那個狗奴才，搬出紀(jì)府了！這是地址！”

    公孫佳掃了一眼地址，問道：“確是搬了？不是安置妻房？”

    “確是搬了，”單良撈起茶盞灌了半盞茶，“我盯了他兩個月了，并不是自己躲在紀(jì)府，抽空出來會妻兒。不過每日還會去紀(jì)府應(yīng)個卯，王府被長公主調(diào)理過一回，他挖不著什么消息，紀(jì)府越來越不待見他，他也急了。要不要捉了來交給長公主？”

    公孫佳道：“不用，繼續(xù)盯死他，連同他的家眷。”

    “是。”單良答應(yīng)了，又犯起愁來，“陛下那里還沒有準(zhǔn)信么？別是趙司徒從中作梗吧？”

    公孫府拒絕了聯(lián)姻，皇帝要讓公孫佳襲爵，趙司徒可就未必會支持了。單良也有些躊躇，差點脫口而出：要不咱們先假裝同意騙一騙他，爵位到手再翻臉，他也沒辦法。結(jié)果是自己將這話給咽了——趙司徒又不傻，怎么會被這點小伎倆騙到？

    事關(guān)利益，此事無解，單良捧著頭，唉聲嘆氣地恨不能現(xiàn)在就想出個好辦法來。公孫佳老神在在，單等著過年。她是猜不透皇帝究竟是個什么打算，太子卻已經(jīng)向常安公主透露過愿意支持的消息了，太子有這個意向，公孫佳就更等得起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亂，她覺得好事將近了。

    公孫佳道：“你說，我現(xiàn)在有什么能夠打動至尊父子的？”

    單良道：“烈侯的余澤、您的天份、您的忠心、您與王府的關(guān)系。”

    公孫佳道：“都不對，是我的立場。能上牌桌的，誰手里沒個籌碼？最后還不是有贏有輸？站對邊，很重要。只要站對了邊，再造作也沒關(guān)系。今天是廣安王出宮的日子吧？”

    阿姜上前答道：“是。”

    這條線也是阿姜負責(zé)的，因為對接的是吳孺人的侍女。

    吳孺人承接了管理章昺在宮外別府的事，算得上是半個女主人。十分難得的是，呂氏也沒有鬧起來。而章昺這些日子以來，也沒有再大張旗鼓地擺要不靠外公獨立的樣子，只是在心里暗暗地記仇。他也沒有放棄出宮交際，蓋因燕王的兒子章晃已經(jīng)長大，且交游廣闊，東宮也需要有自己的子嗣與外界有所接觸。

    章昺便時不時攜吳孺人出宮，有時候他自己忙，吳孺人也有了一定出宮去別府的自由。章昺其中一個拉攏的對象就是公孫佳，無他，章晃看起來就很有湊近公孫佳的意思，那章昺一定不能搶輸了這個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