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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側(cè) 第80節(jié)

    “照實說吧。他們的家務(wù)事,我不想管了,你也別管了。”

    “是我想管的嗎?我現(xiàn)在就后悔!”

    “進(jìn)去吧,將事情告訴他,咱們回家。實在不行,我就病一病。”

    兩人進(jìn)了廣安王府,將事情告訴了章昺。章昺倒是相信了:“是她能干出來的事!這個瘋子!”

    鐘源道:“大郎,不要宣揚。好好與大嫂聊一聊吧,開誠布公,將利害剖析分明。家和萬事興。”

    延福郡主道:“大哥,計進(jìn)才今天不在住處,他去了趙司徒家做抄寫。他……也算是有些文名的人,你……”

    鐘源又給章昺講了講計進(jìn)才其人,提醒章昺:“此人要好好對待,否則,于你名聲有損。”

    說到這個,廣安王不由咬牙,他是最注重名聲的人,現(xiàn)在被卡得死死的了。弄死吳選這個不體面的人,就要顧及計進(jìn)才,計進(jìn)才偏偏是個很奇怪的存在,所有人都很敬佩他的cao守。趙司徒都給計進(jìn)才一碗飯吃,如果計進(jìn)才鬧起來……

    “幸好,幸好。”章昺說。

    鐘源問道:“什么?”

    “幸好,那個孩子沒有保下來,”章昺說,“我的兒子,不至于有那樣一個舅舅。”

    延福郡主脊背躥涼,問道:“大哥,你說什么?我沒聽明白。”

    章昺慈愛地看了meimei一眼,摸摸她的頭發(fā):“沒事,這種事情,你不用知道。今天你也辛苦啦,回去歇著吧。我與他還有些話要說。”

    延福郡主有些驚恐地看著鐘源,鐘源安撫地說:“你先回去吧。”延福郡主深吸了一口氣,她生來便是人上人,金枝玉葉,不拿奴婢的命當(dāng)太大的事。但是這個哥哥,對親生骨rou也要這樣,她憋著一口氣,直跑到車上坐下了才吐了出來。

    啞著嗓子說:“回家!”不行,她得回家跟婆婆兼姑媽講一講,再跟太婆婆兼姑奶奶講一講,這也太可怕了!對親生骨rou尚且如此,章昺還能對誰有人味兒呢?

    章昺此時正十分溫情地搭著鐘源的肩膀說:“我現(xiàn)在只有依靠你了,他們都靠不住。”

    這話鐘源承受不住,干脆給他跪下了:“大郎,你不要說這樣的話。”

    章昺俯身將他攙起:“我現(xiàn)在如履薄冰,誰都靠不住,阿爹不止我一個兒子。”

    “大郎!”

    章昺道:“我不能有一絲紕漏,你懂嗎?不能有一丁點兒的不好!否則,他們會吃了我的!”

    “你在說什么呀?”鐘源都不明白章昺是怎么想的,什么不能有一絲絲紕漏?那得看紕漏出在哪兒,糾纏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有意思嗎?

    章昺道:“你要幫我。”

    鐘源道:“沒人會吃你,你好好的,怎么為了一個宮人,你……變得這么不冷靜了呢?婦人的事情,不算事的。”他作一個忠臣狀,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了,口里只管勸著讓章昺冷靜,一直到紀(jì)炳輝登門。

    第66章 團(tuán)聚

    紀(jì)炳輝的心思與鐘祥有點像, 都是放手讓小輩們先折騰折騰,趁著年輕歷練一下,自己也能善后收尾, 小輩們也就鍛煉出來了。

    這種做法的效果因人而異, 紀(jì)炳輝與鐘祥對效果都是滿意的, 紀(jì)炳輝的兒子紀(jì)宸早能獨當(dāng)一面。鐘祥的孫子鐘源,看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論起來,鐘源比紀(jì)宸要嫩一些,反而是紀(jì)炳輝在下一代里占了個上風(fēng)。

    但是紀(jì)氏的第三代里比得上鐘源的就幾乎沒有了。紀(jì)炳輝一個放手, 別人一個沒注意, 呂氏姐弟惹了這么大個禍?zhǔn)隆?/br>
    章昺私下招兵買馬的事情根本瞞不過紀(jì)炳輝, 只不過紀(jì)炳輝不比太子妃, 親娘教訓(xùn)兒子是沒問題的,外公就差著一層。紀(jì)炳輝只是冷眼旁觀外兼放了點話, 讓自己的人按兵不動而已。他就是要讓章昺碰個壁,知道招的那些人不頂用,還是紀(jì)家更可靠。對這個外孫也要像放風(fēng)箏一樣,線拴上了,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緊。近來章昺顯示出了不滿,紀(jì)炳輝就放他去飛。

    哪知呂氏姐弟倆這兩個原來不在計劃中的工具人, 竟然捅了這么大一個簍子。與會的人知道闖了禍, 除了心中有鬼的, 一個個跑到自家長輩那里求援,最后驚動了紀(jì)炳輝。

    現(xiàn)在,鐘源撞上了紀(jì)炳輝。

    按照正式的親戚關(guān)系,鐘源隨著妻子延福郡主,就得是紀(jì)炳輝的外孫女婿。做壽的時候鐘源得去送禮的那種。

    紀(jì)炳輝看鐘源, 感情就有點復(fù)雜。

    鐘源此時看紀(jì)炳輝卻是真心實意的歡迎,他再也不想接手廣安王這個爛攤子了。他是妹夫,又不是大內(nèi)總管!

    鐘源欣喜地叫了一聲:“外公!”將紀(jì)炳輝驚了一下,鐘源不等紀(jì)炳輝反應(yīng)過來,便爬起來一步上前扶著紀(jì)炳輝的胳膊說:“快來勸勸大郎!還是正事要緊,我再去看看他們外頭有什么亂說的。您千萬勸住大郎,不要輕舉妄動啊!”

    說完,將紀(jì)炳輝往章昺手里一塞,頭也不回地跑了。

    同時又慶幸,這事兒是廣安王妃做的,紀(jì)炳輝就不能不管,里面也就沒有安陽王章昭什么事兒,他也就免于在太子面前為難了。鐘源一溜煙的跑回了家,鐘府現(xiàn)在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紀(jì)家也找不上門來,廣安王也不大過來。

    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家里祖母等人都聚在一起。鐘源問道:“怎么了?”

    延福郡主將自己擔(dān)心的事情說了出來,情緒平復(fù)了一些,連起身迎他邊說:“還說呢!你竟一點也不怕嗎?”

    “廣安王的家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不過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要他自己解決的事情才會進(jìn)退失據(jù)。”

    “不不不,他是真的狠!”延福郡主道,“我看他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你說,他不喜歡阿福,那吳宮人肚子里的那個,不該是他最愛的么?如今為了一個吳選,竟說出那樣的話來。他的良心爛了。”

    靖安長公主問孫子:“你這么晚回來,又有什么事兒了嗎?”

    鐘源將章昺說的話,以及后來紀(jì)炳輝也趕到的事說了:“將他交給樂平侯,剩下的就不是咱們的事兒了。我看我得避一避。”

    延福郡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對了,還沒給藥王回信兒了。”

    常安公主一直沉默,此時問兒媳婦:“回什么信?”

    延福郡主將公孫佳的話又轉(zhuǎn)述了一遍:“我在大哥那里嚇著了,竟忘了這件事情。”

    “快派個人去吧。”

    “是。”

    延福郡主吩咐完了,天性里不肯安份的因子蠢蠢欲動了起來。試探地問:“咱們就什么都不做嗎?”

    鐘源趕緊將她的話給攔住了:“先看樂平侯要怎么做吧。”

    靖安長公主道:“是這么個道理。自家人正在臉紅脖子粗的吵架,都下不來臺的時候,外頭來一個找事兒的,就只好做了人家和解的臺階了。”

    “那……好吧。”

    另一邊,延福郡主派去的人也告知了公孫佳后續(xù)。

    來人一走,單良就說:“哎喲,這下好了,咱們可以靜觀其變了。”

    公孫佳道:“等阿榮。”延福郡主能提供東宮一系的消息,但是公孫佳想要知道得更全面,還是要等榮校尉,她也更信任榮校尉。

    單良道:“手談一局?”

    公孫佳沉默了一下,說:“好。”

    她會下棋,但是棋藝并不太高。棋藝這東西,跟你聰明不聰明、見識高不高就沒有什么直接的關(guān)系。競技都是有規(guī)則的,人心從來都是復(fù)雜的。二傻子也有可能是個棋藝高手,老狐貍可能是個臭棋簍子。當(dāng)然,這里不是說單良就是二傻子。

    單良棋藝高超,公孫佳就是個普通的水平。兩人擺開了棋盤,慢慢地下著,公孫佳隨手落子,單良步步為營,偶爾又突出奇兵。公孫佳道:“都說這玩藝兒與兵法相關(guān),我看都是扯淡。”

    單良笑道:“你急了,你急了。”

    公孫佳一會兒功夫就輸?shù)袅艘槐P,兩人沒賭什么彩頭,就是一盤接一盤地往下來。一直下到公孫佳眼里全是黑白子,她將手中的棋子一扔:“不玩了。”

    單良快樂地揀分棋子裝起來:“喲,小榮回來啦?”

    榮校尉帶著一身的暑氣和汗氣,扎扎實實地行了個禮,說:“計進(jìn)才被趙司徒府接去抄書。我派人去趙司徒府門外盯著,廣安王府派人又將他喚了去。”

    單良道:“你來得晚,還不知道,郡主已經(jīng)來過了。”

    在公孫府,常提的郡主就只有一個延福郡主。單良將延福郡主的消息簡要地告訴了榮校尉,榮校尉馬上說:“廣安王府我會繼續(xù)盯,主人還是不要插手這個事了吧?”

    他難得說長句子,接著給公孫佳分析了一下:“她們是后宅婦人,見識淺薄,撕打起來不會有什么妙到高招,就是個爛泥潭,誰插一腳下去,準(zhǔn)得被她們繞暈。您在岸上走著,不要臟了您的鞋。”

    公孫佳雙眉略往上抬了一抬:“好。”

    榮校尉加派了人手去盯廣安王府。

    ~~~~~~~~~

    廣安王府里正熱鬧。

    章昺對吳選是深惡痛絕的。他自己、與他身份相當(dāng)又或者是權(quán)貴人家的子弟,對于婢妾的要求并不高,也不要求什么身家清白,更不要求什么完全講求女德。女德這種東西,其實是一種點綴,如果只有照本宣科的女德,那簡直能要了他們的命,讓他們對女人喪失興趣,娶妻只為繁衍了。

    所以明知道吳宮人是犯人之后,無論太子妃還是章昺,或者是旁觀的太子,都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除非親娘是個公主,否則兒子前程的尊貴程度還得看親爹。

    是以章昺一個正經(jīng)人,對吳宮人是既憐且愛的。吳選就不同了,他一個大男人,淪入賤籍,還是這種以色藝事人的,就離譜!放到旁人那里,看在愛妾的面子上,將吳選撈出來,就當(dāng)此事從未發(fā)生,也沒問題。

    章昺既不想撈吳選試一試祖父的喜惡,又覺得吳選膈應(yīng)。

    他過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兒。

    紀(jì)炳輝是個老狐貍,給他講道理:“眼不見為干凈,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將事態(tài)平息。本不是什么大事,你要鬧大了,丟的是你的面子。外人提起來的時候,嘴里說的必然是你。”

    姜還是老的辣,紀(jì)炳輝一張口就戳中了章昺。章昺不再躁動不安,問道:“王妃呢?”

    紀(jì)炳輝道:“婦道人家,爭風(fēng)吃醋,不能再慣著她了!將她送回宮里去,你關(guān)著她也好,讓你阿娘關(guān)著她也罷,都隨你!”

    章昺想了一想:“好。”

    紀(jì)炳輝道:“太常那里,我來想辦法。報他個疾病,重癥不治。”

    “好。”

    紀(jì)炳輝道:“你這處府邸呀,也好好收拾一下吧。”

    章昺唇角抽搐了兩下:“嗯。”

    紀(jì)炳輝告辭去找親家容太常,章昺板著一張臉,人往后院走去。紀(jì)炳輝提到了這處府邸,章昺總覺得是一種暗示,暗示他章昺之前的努力都是一場空,別折騰了,老老實實還是依靠著外家就好。

    這也是章昺萬萬不肯的,他絕不愿意做別人手中的傀儡。

    一步一步,他走得慢而沉穩(wěn),二十余年來的教育使得他的一舉一動都極合規(guī)范又不生硬刻板,儼然一位清貴王公。

    后院,吳宮人的居所里,吳宮人正與吳選抱頭痛哭,一聲一聲:“道生。”叫著。吳家出事的時候,吳選已經(jīng)記事的。人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會模糊還會美化,記憶中如小仙子一般不染塵俗的jiejie,現(xiàn)在卻是一個滿面淚痕的美姬。

    吳選的心里既傷感又空落落的。

    吳宮人哭得肝腸寸斷,一旁謝宮人說:“快別哭了,想想辦法吧。”她隱約捕捉到了吳選的經(jīng)歷,也知道章昺是絕不會樂見的。

    吳宮人擦擦眼淚:“對!小謝,以后這里就交給你了。”

    謝宮人驚呆了,她與吳宮人之間,一向都是吳宮人更溫柔純真,她有點智計有點決斷的,甚至吳宮人流產(chǎn)之后,也是她鼓勵、陪伴吳宮人重新振作的。現(xiàn)在吳宮人有了弟弟,居然性情大變,這是謝宮人措手不及的。

    對上朋友驚訝的目光,吳宮人苦笑一聲,一肚子的話都咽了下去。小謝是聰明,可是小謝既沒有被王妃那樣針對過,也沒有陪伴郡王太久,更沒有失去過孩子,她沒經(jīng)過殘酷的篩選。

    謝宮人道:“你要做什么?你剛認(rèn)了弟弟呀,你別犯傻!咱們現(xiàn)在可是在宮外頭!”

    吳宮人道:“我一輩子都會在宮外頭了,你聽我說,我走之后,我的東西都要收起來,什么香啊、衣裳首飾啊,都先避諱著些,殿下不會很喜歡的。”

    “你要做什么?”謝宮人又問了一句。

    吳選也驚了,他雖是紅塵里打滾,與他廝混的都沒有章昺這樣身份的,他也猜不透這個jiejie有什么想法。在他的心里,jiejie是皇孫之妾,廣安郡王如果愿意,是完全可以讓他脫離苦海的。哪怕他的心里對廣安郡王有股復(fù)雜的嫉妒與怨恨,都不能掩蓋章昺擁有這種能力的事實。

    他也跟著叫了一聲:“阿姐?”

    吳宮人摸著他的臉,說:“我可憐的道生。”然后起來打水洗臉,披散了頭發(fā),換了一身素服。又讓吳選也洗了臉,去了身上的裝飾,姐弟二人去到了章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