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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騎速度極快,帶起兩丈余高的雪屑揚塵。 顏喬喬側眸瞄了公良瑾一眼,見他仍是若無其事的模樣,甚至還有閑情抬起手,為她扯了扯雪絨罩帽,擋住雪原上的風。 她抬眸望向這隊迅速逼近的敵騎。 目光微微一凝。 神嘯半獸人身高將近一丈,他們騎乘的混血獸馬堪比巨象,從近處看,活像一座座移動的、散發出獸類腥膻味道的小山包。 戰斗開始了。 只見通身雪白的侍衛自左右兩旁一掠而出,劍刃在雪光下泛著寒冽的清芒,向半獸人砍殺過去。 有了對照物,這些半獸人更顯得體型龐大。侍衛掠到近前,身軀竟還不及半獸人拎在手中的狼牙棒粗壯。 顏喬喬發現了一個黃冊子中描述過的現象——半獸人,個個都是雪下盲。在雪地里,他們幾乎看不見任何白色的東西,必須帶上沒有半獸血脈的“奴”來指路。 通身雪白的侍衛已殺到面前,半獸人那一雙雙厚皮包裹的棕綠眼珠仍在直勾勾盯著前方。 直到隊伍中有幾個面孔奇異、身材普通的人發出驚叫示警,這一隊半獸士兵才后知后覺揚起手中巨棒,向著身側揮擺。 已是遲了一步。 只聞一聲聲兵刃切過硬皮革的怪音響起,足有兩指厚的硬質頸皮與深藏的血脈被割開,微微泛金的半獸血灑向滿地白雪。 侍衛身上難免沾染。 沾上血,身形便暴露在半獸人的眼皮底下。 半獸人手中的狼牙棒舞出了山傾般的呼嘯聲,瘋狂圍殺那幾個白衣染血的侍衛。 鑾柱般的巨棒帶上殘影,罡風陣陣,這樣的力量,砸到身上必是骨骼盡碎! 遠望著都覺得心驚膽戰。 顏喬喬緊緊揪起一口氣,不敢呼吸。 她看那幾個身上染血的侍衛以身作餌,誘著半獸人游走,以便戰友繞后擊殺。誘餌險象環生,稍不留神被半獸人的巨棒擊中,身軀就如被拍碎的黃瓜一般。 顏喬喬心頭顫抖,看著雪地里綻開一朵又一朵血花。 大大小小,有金有紅。 一場小規模的戰斗,便已慘烈至此。她忽然無法想象神嘯入侵中原時,究竟是什么樣的人間煉獄。 ‘一定不能讓那件事情發生……’她暗暗攥緊了手指。 山巒般的身軀一座接一座倒下。 終于,戰斗結束了。 在黑石堡壘派出第二隊獸騎之前,大夏一行押上唯一一名活著的俘虜,退入白茫茫的雪原。 受傷和戰死的侍衛并沒有被拋棄。 他們被安置在白色擋板上,裹上不滲血的白皮氈,拖在冰原馬身后。 顏喬喬與公良瑾共騎一匹馬,他坐在她身后,左臂環過她,握著韁繩。 那名俘虜被押在隊伍后面,顏喬喬時不時好奇地回眸去看——他不是半獸人,體形與大夏人差不多,臉上烙著黑色的紋路,幾乎看不出原本樣貌。 這是一名由黑血半獸人誕下、卻未能繼承到半獸血脈的人,地位低下,在神嘯被稱為黑血奴。 他似乎并不害怕,眼神十分麻木,讓走便走,讓停便停,一副習慣了生死不由自己,全然聽天由命的模樣。 行至傍晚,公良瑾下馬,令人將俘虜押到面前。 他緩聲說道:“神嘯等階分明,金血獸人為主,黑血獸人為仆,金血奴再次,黑血奴身處最底層,任人輕賤,朝不保夕。每一個半獸人都可以隨便傷你們性命,也可以把你們扔給妖獸食用,只圖取樂。” 一名精通神嘯語言的侍衛上前,模仿公良瑾的語氣,將他的話一字不錯地轉述給黑血奴聽。 黑血奴緩緩轉了下眼珠,并無什么表示。 公良瑾傾身,語氣意味不明:“而那些金血奴,同樣是沒有半獸血脈的奴人,卻總是支使黑血奴去做最臟最累的事情——那些本該由金血奴自己來做的事情。” 黑血奴麻木的眼睛里終于浮起了一絲清晰的情緒,那是一種混合了鄙夷、嫉妒與輕視的恨意。 他像獸一般呲了呲上唇,喉嚨不停地抖動。 顏喬喬好奇地豎尖了耳朵。 此刻她已知道,公良瑾是故意暴露在黑石堡壘的目光下,引出這一隊獸騎,目的便是抓到面前的俘虜。一個屬于神嘯國弱勢陣營中的俘虜。 公良瑾繼續緩聲說道:“黑血獸王拋棄了你們,幫著金血,將你們踩在腳下——你就認命吧。” 沉默一路的黑血奴忽然綻出滿口略尖的牙,發出一聲激烈的怒吼:“法!” 站在旁邊的譯官很認真地模仿他的語氣,大聲道:“胡說!”然后趕緊躬身解釋,“是他說的,殿下。” 顏喬喬在那兩本黃冊子上了解過神嘯國的野史。數千年以前,黑血獸人并不是金血獸人的仆從,兩種獸人地位平等。后來,黑血獸王愛上了金血獸王,甘愿以他為尊,自覺奉上一切,包括自己的尊嚴和族人的地位,形成了當今格局。 如今神嘯國祖地供奉的便是金血獸王,她和公良瑾此行目的——獸王令,正是源自金血獸王的“神諭”。 可神,究竟是什么呢? 顏喬喬微微瞇起了雙眼。飛升的圣人已不再庇護大夏,而西梁、南越、神嘯的“神”,卻降下神諭,要滅公良一族……她心中隱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與恐懼,直覺告訴她,此行或許會有所收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