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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挑眉,略微放慢了授課速度。 接下來的半個夜晚,顏喬喬的口頭禪如下—— “慢點。”“淺點。”“不行。”“我不行了。” 漸漸地,公良瑾清冷正經(jīng)的黑眸中浮起了一言難盡的迷霧。 是不是……哪里有點不太對勁? 目露迷茫的半師給她放了個假,讓她出門吹吹風、醒醒腦。他留在書房,替她整理接下來要學的知識。 顏喬喬伸著懶腰走出書房,到了廊下,目光一頓。 她的夜燈照亮了滿樹密密的銅風鈴,夜色下,一枚一枚,都是清晰的傷疤。 她盯著這些風鈴,盯得眼露兇光。 漸漸地,眼前浮起了方才公良夫子教給她的陣點圖。 顏喬喬:“……” 她搖了搖頭,那恐怖如斯的陣圖依舊揮之不去。 其中一處“滅眼”,正好落在她盯了許久的一只大風鈴上。 腦海中,走馬燈一般晃過畫面。 零落成泥的花枝,韓崢得意的大笑,怪獸眼睛般密集的風鈴…… 殺意凝聚,指尖亮起銀芒。 不夠……還不夠…… 她的“冬殺”太弱,就像在指間藏了銀針,只能用來扎自己,遠遠不足以傷敵。 指間的銀芒,怎樣對付那些數(shù)丈之外的、該死的風鈴? 她的心緒漸漸沉靜。 公良夫子寒泉般的嗓音泠泠在耳畔重現(xiàn),方才一知半解的陣法知識,此刻忽然流動起來,在她眼前凝成一個又一個清晰的陣點。 她感知到了難以言說的玄妙。方位、靈氣、風、水……生生不息。 眼皮忽地一跳。 她的心臟漏跳一拍,疾疾起身,跑向滿地花枝的庭院。 她四下環(huán)顧,飛快地回憶著他清冷低磁的聲音,按照他畫出的眼位,挪動地上的花枝。 漸漸地,一個讓人頭昏腦脹卻又流動著奇異生機的花枝圖案出現(xiàn)在赤霞株下。 顏喬喬心臟“怦怦”直跳,斜踏一步,進入陣心。 這是一個最簡單的“生滅”陣。勢起于“生”,聚一陣之力,落于“滅”位。 指間浮起冬殺。 她并指一揮,令冬殺掠入身畔“生”位。 “去!” 銀芒一閃,消逝在眼前。 她屏住呼吸,感受到夜風在周遭流淌。 下一霎,只見消逝在“生”位的銀芒再度浮現(xiàn)。如鬼魅一般,它穿過了數(shù)丈距離,直達枝杈上方的“滅”位。 在陣力的加持下,冬殺的威力增大了許多,像一支剔透的冰飛刀。 “錚——” 它穿過銅風鈴,將它一分為二! 眼前的一切變得很慢很慢。顏喬喬清晰地看見那只帶著少許銅銹的風鈴一厘一厘裂開,冬殺劈開它的銅殼,切斷它的鈴芯,又將扣在樹枝上的銅鉤切成兩半。 它死了,尸體從樹上墜下,無聲落進塵泥。 顏喬喬的心臟重重一跳。 她深吸一口氣,平復(fù)情緒,然后跑向庭院,調(diào)動地上花枝,cao縱“滅”位指向另一枚風鈴。 “錚!”風鈴應(yīng)聲而落。 她奔向庭院,繼續(xù)改變地面花枝,再成新陣,將“滅”位對準高枝上新的風鈴。 “錚!”塵泥上又多了一只風鈴尸首。 她再一次沖到樹下,調(diào)整陣勢方位。 “錚!” 顏喬喬的眼睛越來越亮。 她想起了公良夫子方才提過的種種陣勢進階和變化。 如果學會那些,她便不用跑來跑去,而是可以鎮(zhèn)守主位cao縱陣勢流動變幻,站在原地打掉滿樹風鈴。 她激動地拎著裙擺跳起來,奔向亮著燈的書房。 此刻,書房中的公良夫子已蹙著墨般的長眉,沉吟了許久。 方才只顧著教她陣法知識,倒是沒有細思她給他的反饋,只覺得那帶著嬌嗔的、軟軟的聲線讓他慢些淺些,說她不行了受不了的時候……哪里有點不太對勁。 還未想明白,就見她臉蛋暈紅,大喘著氣跑了進來。 “繼續(xù),我們繼續(xù)!”顏喬喬斗志昂揚,“可以再快、再深!” 公良瑾:“……?” 他不解地看著她,略微遲疑:“方才你說受不了,我已為你重新調(diào)整思路。” 顏喬喬著急:“就剛才那樣,我可以!” 公良瑾的目光微微帶上了審視。 這個鬼東西,是不是又想到什么辦法躲懶? 腦海中瞬間晃過她常用的種種招數(shù)——裝病,裝暈、裝神弄鬼…… 顏喬喬見他沉吟不語、清冷黑眸中露出些不贊同,不禁更加著急,補充道:“我都行,你怎能不行?” 公良瑾:“……” 醍醐灌頂。 他終于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對了。 第78章 正人君子 書房中,燭火微晃。 顏喬喬發(fā)現(xiàn),公良夫子生氣了。 清冷黑眸浮著慍怒,狹長眼尾泛起薄紅。 “顏喬喬。”他語聲緩而重,“我知你離經(jīng)叛道,對你向來縱容。” 顏喬喬趕緊端正坐好,將雙手放在膝蓋上,認真地看著他,等他說話。 她有一點慌。 除了她瞞著他偷偷害韓崢墜塔那次之外,他從未這般嚴厲冷肅。 “你不想學,直說即可。”他傾身,沉沉帶怒,“這般沒輕沒重地激我,你就不怕我當真?zhèn)四悖☆亞虇?我是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