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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張足夠躺下七八個人的大床,他卻沒有睡上來,只將她平平安置,蓋好薄被,掖上四角。 “安心睡,不會有事。”他依舊背著光,模糊的輪廓漂亮得叫人眼暈。 說罷,干脆利落地離開。 “嗯。” 顏喬喬悄悄把自己臉蛋藏進被褥,只露出一雙恍惚的眼睛。 她看著他的影子映在了玉質屏風上。 他半倚窗榻,側影完美無瑕,像一幅精貴的畫。 ‘殿下最好了。’她昏沉的腦海里晃過這樣一個念頭,‘他是神仙,不是男人!’ * 次日醒來已過了中午,顏喬喬在窗邊的雕花小木案上發現了剛買回來的玉堇膏。 公良瑾不在廂房,隱約能夠聽到他與別人在走廊上說話的聲音。 她悄悄退回臥室,看著手中冰涼的玉堇膏,心跳忽然變得沒著沒落。 曾經,她強忍著滿腔不愿面對的酸澀,向自己發誓再也不碰玉堇膏。 如今,它卻經由某個人的手,回到她的面前。 這一切就像一場美得不真實的幻夢,讓她惴惴地,生怕醒來。 她小心地坐到窗下的銀絲軟榻上——隔著雕花小木案,便是殿下昨夜小睡的地方。 她輕輕地向著那處已沒有人影的地方道謝,然后開啟盒蓋,用備在一旁的小銀匙舀起半透明的黑色膏體,小口小口地吃。 又苦又涼,吃下一口,口中很快便會返起清涼的甘。 吃完玉堇膏,“趙玉堇”也回來了。 也不知是誰釣了誰的魚,總之,他與黑店夫婦一拍即合,過了晌午,便“恰好”有車馬前往西梁,可以順帶捎上趙公子與他的小嬌妻,前往西梁撈金。 “上路之后,隔墻有耳。”公良瑾頓了頓,叮囑道,“莫貪杯。” 顏喬喬:“……” 經過昨日一醉,她在他面前本就岌岌可危的風評更是雪上加霜。 他又道:“此行要經過大西州州府牧陽。” 顏喬喬怔忡片刻,知道他是在擔心她的情緒。 她輕輕搖了下頭:“沒關系,牧陽我不熟——我一次也未出過鎮西王府。” 在昆山院的時候,韓崢曾經絮絮叨叨對她說過不少大西州風土人情,也將牧陽城的美食逐一介紹了許多遍——大約是想要讓她早早有些歸屬感。 那時候韓崢總說,要帶她走遍牧陽每一條街,讓她看看他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結果,從大婚之日開始就鬧得不愉快,對于她來說,大西州沒有美食,只有一碗碗黑乎乎的避子湯。 新婚沒多久,韓崢就睡了林天罡送來的軟骨美人兒……鬧過那一出之后,她與他,永遠不可能再做攜手逛街的夫妻。 如今顏喬喬倒是明白了事情始末——回青州時,她中了赤紅之母。韓崢雖然沒打算放手,但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并不愿意因此而絕后,所以下意識地,他給自己留了退路。 旁人送來美人,他隨手扔在后院,并不打發走。 下藥、醉酒、顏喬喬的壞脾氣……他有的是踏偏一步、走進別人房中的理由。 這么想著,顏喬喬反倒微微地笑了起來。有幾句話,得等她殺掉韓崢的時候,再慢慢與他說。 臉上忽地一沉。 一只大手落到她的唇角,將她的笑容撫平。 “人,我來殺。鎮西王府,我來拆。”他淡聲道,“笑得太邪惡,不像小女俠。” 顏喬喬:“……” 他這副放狠話的模樣,依舊還是很君子。 * 黑店夫婦安排的趕車人是個聾啞粗壯的中年漢子。 顏喬喬謹記隔墻有耳,一路興風作浪,一會兒一會兒車中便傳出她中氣十足的抱怨聲。 “趙玉堇我渴!”“趙玉堇我餓!” “我累!”“我悶!”“我肩酸!” 少皇殿下坐到她身后,一雙大手覆上她的肩頭。 顏喬喬忽然便有點慫。 隔著衣料,他的溫度肆無忌憚地浸染她,力量感十足的修長指骨碾過體膚,引發難言的戰栗。 “趙玉堇我……” “嗯?”他漫不經心地應著,大手松松緊緊地按捏她的小肩膀。 低沉的嗓音不經意拂過她的耳垂,染出一片好看的暈紅。 忽然靜下來的車廂,透出幾分親昵溫存。 像極了真正的少年夫妻。 * 經過大西州州府牧陽之后,馬車變成了車隊。 這一趟被騙往西梁的年輕男女共有十二人,到了遠郊,眾人下車相見,聽領隊之人介紹進入西梁后的規矩——簡而言之,便是少聽、少看、少想。 顏喬喬環視一圈,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一名白衣女子身上。 白衣女子生著異常深邃濃艷的五官,神色卻凄楚可憐得緊。 反差強烈,讓人難以忽視她的存在。 她的身邊圍了好幾個面露同情的女子,正在七嘴八舌地提議,要讓男女分開乘車。 十二人,六男六女,正好三人乘一輛車。 顏喬喬立刻就不答應了,反手牽住公良瑾衣袖:“趙玉堇不許離開我!” 他低低地笑:“好。” 聞言,白衣女身旁的女子們立刻投來了譴責的目光。 其中一個神色溫婉的女子迎上前來,壓低了嗓音對顏喬喬說道:“那位冰壺姑娘的未婚夫婿生了重病,她不離不棄,不遠千里前往西梁為他掙錢治病。見到旁人卿卿我我,難免讓她觸景傷情——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大家便相互幫助擔待些吧。” --